結合著馮秋萍信裡說的,又仔細回憶了一遍前世時間線,唐心月可以百分之百的確定,那位軍區大院的男同誌就是她前世的丈夫─伍思遠。
這人最貪圖美貌,前世在見了她第一麵後便死皮賴臉地追著她,唐心月本以為算著時間趕在他找上門前下到鄉下就能與之劃清界限,卻忘了,馮秋萍生的也不賴。
想到前世在伍家受的那些罪,唐心月說什麼也不能把馮秋萍往火坑裡推。
她快速找來紙和筆,想要告誡馮秋萍離那人遠點,可剛準備落筆,又覺得這樣說很難讓人信服。
畢竟讓馮秋萍遠離那人的原因,她實在沒辦法直接說出來。
說自己是重生回來的?
彆人說不定還以為她是神經病。
原因不能說,那便隻能從側麵提醒。
好在馮秋萍這人愛學習,唐心月便從即將恢複高考這件事入手。
先三言兩語說了自己在這邊的情況,然後又把自己前世的遭遇化身到一個虛構的人身上,把隨便嫁人的後果給她放在明麵上,以此來引出好好讀書才是唯一出路的真理。
呼應了馮秋萍在來信中勸解她沒事多看看書的話,與她建立起共鳴,這樣,馮秋萍才更容易聽進她的告誡。
寫好信,杜春麗一刻也不敢耽擱,向高隊長借了自行車,就往鎮上郵局寄信去了。
信寄出,接下來就是漫長的等待。
唐心月心裡裝著事,對村裡這些時間發生的事也沒怎麼關注,等王支書一瘸一拐地來大隊部找到她時,她才知道村裡已經亂了套。
自從上次杜春麗把工分記錯後,社員們現在對記工員記的工可謂是一點也不相信。
儘管小馮同誌之前在方林村一直做的是這份工作,可還是有很多人每天都嚷著要查記工本。
這個時代評定工分,完全考驗的是記工員眼觀六路,耳聽八方的觀察力。
評定好了,保持穩定,能調動社員的勞動積極性。
評定不好,就很容易造成整個生產隊混亂,從而形成社員出工不出力,存在“磨洋工”現象。
杜春麗事件後,很多社員就覺得記工員記的工不符合實際,做的再多也不會給你多記。
於是便出現了消極怠工,出工不出力,“地頭煙”抽起來沒完的情況。
人倒是每天到齊了,可一天下來卻乾不到什麼事情,村支書氣的心慌,就抓了幾個“地頭煙”典型來批評。
批評後,表麵上是把生產速度提上去了,但質量上卻又出了問題。
很多人為了早點完成任務,鋤頭隻劃破地皮,根本傷及不到草根,今天地鋤過了,明天照樣綠草茵茵。
村支書被氣得直跺腳,實在不知該怎麼辦才好。
評定工分是關係到養家糊口、衣食飽暖的大事,一旦尺度和分寸把握不好,就會引起相互攀比、互不相讓的情況。
可要想在評儀中做到絕對公平又很難做到,失了公平,爭吵就隨之而來,社員之間為評定工分爭得麵紅耳赤,誰也不讓誰,不僅傷害了鄉裡鄉親間的感情,還耽誤每天的上工。
“就為了不吃虧,他們乾完活回來便找小馮評工分,有時甚至評定到深夜還評不出個“子醜寅卯”來。”
王支書坐在板凳上,邊說邊歎氣,“小馮被他們纏的沒轍,已經收拾好東西準備回公社去了。”
“小馮要走?”
唐心月把沏好的茶推到王支書麵前,有些驚訝地問。
“嗯。”王支書頓了頓,“她的關係早在去年調去公社的時候就轉到公社那邊了,這不是村裡出了記錯工分這事兒,我才去公社又給人給借調過來了嗎。”
王支書說的口乾舌燥,端起唐心月遞到麵前的茶盅,猛灌了幾口後,又道:“其實,人小馮的借調時間早就到了,隻是我這邊沒鬆口,她也不好說走。”
唐心月和小馮打過幾次照麵,雖二人沒什麼交集,可那姑娘每次見到她都會紅著臉害羞地和她打招呼。
話不多,麵也薄,唐心月都能想象的到她被那些村民團團圍住的時候是有多麼的無助。
其實這事兒,根本怪不到人小馮身上。
因為早在唐心月幫忙核實張老幺的工分時,就發現方林村的記工方式存在很大的弊端。
隻是當時王支書光讓她核實張老幺的事,並沒有授權她做其他的事,所以她也不方便說什麼。
沒成想現在社員們竟真因這不清不楚的工分鬨了起來,還逼走了村裡唯一的記工員。
唐心月不想小馮背鍋,遂將自己之前發現的弊端通通告訴給了王支書。
“所以,你的意思……”王支書忍不住問起她的意見。
“重新起賬,分開登記!”
“男,女,老,少,上午,下午,姓名,工種,分數,全都分開登記。”
隻有這樣,才能從根本上解決方林村的記工問題。
見她答的絲毫也不猶豫,王支書張了張嘴,想要再說些什麼,最終卻還是沒說出口。
低頭沉思了片刻,他似做出很大的決定般,一拍桌子,起身對唐心月道:“行,就按你說的辦!”
這下方法倒是確定了,就是這實施的人,該有誰來呢?
唐心月不禁看向了對麵的王支書。
“呃……那個……小馮同誌今天下午走。”
不等她發問,那邊王支書就不打自招地率先開了口。
被架上梁山的唐心月,總算是明白過來。
王支書他這哪裡是在訴苦,這分明是挖好了坑,就等著她往裡跳呢。
唐心月無奈,隻能含淚答應王支書的請求。
等第二天上工,社員們看到的就是戴著記工袖章站在田埂上寫寫畫畫的唐心月。
一開始,還有人猜測小馮去了哪兒?
唐心月又為什麼會戴著記工袖章?
以及她手裡拿著的,到底是什麼?
後來隨著張大娘的爆料,大夥這才知道。
原來小馮借調時間到了,回了大同公社。
王支書親自去大隊部請唐心月當的記工員。
還有她手裡拿的,是熬了幾個通宵重新起的記工本。
聽說,不會出錯!
這就讓社員們更加好奇了。
“真不會出錯,吹牛的吧。”
“反正我是不會信。”
大夥嗤之以鼻地看了眼唐心月拿在手裡的本子,扛著鋤頭,拿著鐮刀下了地。
日落西山,下工回家。
李二狗吃完晚飯來到村口的八卦聚集地。
今天是唐心月第一天當記工員,剛好輪到孫家人去找她評定工分。
大夥吃完晚飯三三兩兩地來到村口那顆大槐樹下,就為了能第一時間聽到孫家人被少記了多少工。
“這都過去這麼久了,怎麼還沒見孫家人?”
“新起的賬,可能還不熟悉。”有人玩笑道。
社員們聽了就笑,李二狗也跟著笑的前俯後仰,正想說是不是錯的太多才耽擱這麼久時,轉頭就看見老孫一家人朝村裡走來。
李二狗連忙拍拍手起身迎了上去。
“怎麼樣,怎麼樣,給你們記錯了多少?”
孫老頭揣著一雙手走在最前麵,看見一臉幸災樂禍的李二狗,先是停下來瞪著一雙眼看了他一會兒,然後重重地悶哼一聲後,頭也不回地走了。
李二狗一頭霧水,又去看跟在孫老頭後麵的孫老大。
然後吃了個白眼。
嘿!
這一個個的,吃炸藥啦!
最後還是王大娘拉著走在最後的孫家媳婦問,才知道,原來人唐心月一個工都沒給他們記錯。
不僅沒記錯,就連他們今天上午做了什麼,下午做了什麼,男的做了什麼,女的做了什麼,全都記得清清楚楚。
甚至比他們自己記得都要清楚。
孫家人懷裡揣著小本本,本打算發現唐心月記錯後就立馬拿出來作證的。
可哪裡知道證沒做成,還被王支書逮著“表揚”了一番,說他們做事認真的很。
要麵子的孫老頭哪裡聽不出王支書這是在敲打他們,愣是臊著一張老臉堅持把今天的工分給對完了。
等對完了工,人唐同誌還笑嘻嘻地給他們抓了把橘子糖,讓給家裡孩子帶回去。
他們上趕著去給人添堵,結果人非但不生氣,還不計前嫌地向他們示好。
孫老頭一出大隊部,就逮著自家兒子一頓打罵,直呼老臉都給丟儘了。
老孫家工分沒記錯的消息很快傳遍了整個方林村。
有同情他家遭遇,決定相信唐記工員。
也有看他家笑話,還是不相信唐心月的。
反正從唐心月當上村裡記工員後,來大隊部評定工分的人就沒有斷過。
莊文靜邊收拾桌上吃剩下的糖果紙,邊沒好氣地埋怨道:“你說你當初怎麼就答應了村支書如此過分的請求。”
“當吃力不討好的記工員,我看你腦殼真的瓦特了。”
學著秦蘭的語氣,她對著正埋頭記工的唐心月好一頓批評。
批評完,還不忘剝一個橘子糖塞到唐心月的嘴裡。
唐心月衝她撒嬌甜笑,一雙眼睛彎出漂亮的弧度,莊文靜突然就生不出氣來了。
沒辦法,美人兒隻能寵著。
就這樣一邊寵著和一邊埋怨著,漸漸地來大隊部找唐心月評定工分的人也少了。
自老孫家铩羽而歸後,第二天又爆出了老方家落荒而逃的消息。
接著老雷家、老汪家、老楊家……
凡躊躇滿誌要去找唐記工員好好評定一下工分的人家,沒一個不是昂著頭去,灰著臉回來的。
而更讓人出乎意料的是,那些被唐心月狠狠“教育”過的人,全都在事後說她的新式記工法很不錯。
這就讓某些人有點坐不住了。
王真真拉過滑至肩頭的衣裳,對趴在她脖間喘息的男人叮囑道:“一定要小心些,千萬彆讓她發現了。”
漆黑夜色中,刀疤臉男人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