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眾人崇拜著的唐心月並不知自己被當做了石子。
因再過十來天就是年底結算的日子,她需要在這段時間穩定掙下和之前一樣的工分,所以根本沒空理會與勞作無關的人和事。
可讓她沒想到的是,就在她剛調到一組後不久,一組的“倒拉器”就不知被誰給破壞了。
距離年底結算隻有不到五天的時間,而且破壞的就隻是她們一組的“倒拉器”,若她猜的沒錯,這件事應該就是衝著她來的。
唐心月站在被打壞的滑輪前,邊檢查邊把可能做出這件事的人挨個想了個遍。
先是工地上環環相扣的分組。
她所在的維修一組受益於她做的“倒拉器”,應該不會傻到做這種不利於自己組的事。
二組組員倒有些嫌疑,畢竟他們和一組處於競爭狀態,一組沒了“倒拉器”,對二組來說確實算的上是好事一件。
但如果真是他們破壞的話,他們的動機難免又太過於明顯了些,隻要有點腦子的人簡單分析一下,就會立馬懷疑到他們身上。
二組沒必要冒這個風險!
至於其他小組?
唐心月平日裡與他們並無什麼過節,雖有些暗戀江北山的女知青會嫉妒她,可她們也應該清楚做出破壞“倒拉器”的事對江北山來說意味著什麼。
愛屋及烏,她們也沒有理由害和江北山一組的她。
小組嫌疑排除,那接下來就是個人。
秦蘭沒心沒肺的,借她十個腦子,她也想不出這個辦法來對付人。
喬西、梁穎、石豔麗幾人就更不用說了,就算她們有那個賊心怕也是沒那個賊膽。
況且這幾人一直和她的關係不錯,應該不會做出在背後捅她刀子的事。
除了這幾人,和她接觸較多的便隻剩下杜春麗、王真真幾人。
杜春麗的確從一開始就不待見她,而且她也是江北山的愛慕者之一,但此人心高氣傲,自尊自大,定不屑於做這等卑鄙齷齪的事。
至於王真真嘛?
唐心月分析一圈下來,就隻剩她的嫌疑最大。
除去王真真不喜歡她以及處處找她的茬的原因外,最重要的,還是因為“倒拉器”對她來說,可以算是一點好處都沒有。
王真真被“倒拉器”折磨的不成人樣,可唐心月卻因造出“倒拉器”這件事被公社乾部點名表揚。
心裡不平衡,自然就會因妒生恨。
確定了破壞者,可唐心月卻沒有證據證明,彆無他法的她隻能暫時吃下這個啞巴虧,將全部精力放在接下來的搬運工作上。
因全村隻有兩個滑輪,一組的滑輪被人破壞後,庫房就沒有能讓唐心月替換的滑輪,接下來她和梁穎想要運送石材的話便隻能依靠木質獨輪車。
好在她們之前已經借助“倒拉器”運送了不少石塊,所以眼下需要她們用獨輪車運的石塊並不是很多。
這樣到年底結算時,倆人也沒怎麼拖維修組的後腿。
到方林村後,唐心月就聽頭一批知青說過,每年年底,村裡都會根據當年的糧食產量和質量確定用於分配的糧食總量,在扣除必要的種子、飼料和儲備糧後,剩餘部分用於分配給社員。
每位社員可根據自己的工分數到指定的糧站領取相應數量的糧食,而每個社員的工分則是根據其在這一年裡的勞動表現來確定,通常包括勞動力數量、年齡、性彆等因素。
一般來說,像牛建國這種男知青,每天基本可以得到10分,婦女以及老年勞動力則每天可以得到8分,一個工10分,也就是說男知青一年能掙300多個工。
方林村糧食產量不高,收入也不多,一個工大概也就5毛錢的樣子。
在全年基本無休的情況下,一個男知青能掙個一百多塊,扣除分的糧食個其他東西,一年也能剩下個八十來塊。
而女知青就沒有男知青掙的這麼多了。
那些沒有報名參加維修堤壩的女知青們,在扣除分的糧食和其他用品後,基本隻剩得下幾塊錢。
莊文靜沒去維修堤壩,加上掙的工分也不多,所以結算的時候,她隻分到了些糧食和其他用品。
唐心月和秦蘭運氣好,剛分到村裡沒多久就遇上了維修堤壩的工程,雖是女勞動力,但村裡給維修堤壩的她們算的是12分。
秦蘭扣除糧食後分到了5塊錢,而唐心月因為表現突出,又發明出了“倒拉器”,不僅分到了糧食,還額外得到了15塊的補助。
唐心月從高隊長手中接過分到的糧食和大團結,高興地笑彎了眉。
要知道,在全村還有很多欠款戶的情況下,唐心月作為一個剛到村裡沒多久的女知青,能在結算的時候分到糧食且還有15塊錢的結餘,可是讓無數人羨慕的事。
特彆是辛苦了一陣,卻還沒她結餘的多的王真真,那才叫一個羨慕嫉妒恨。
唐心月帶著笑意從王真真麵前經過,一點也沒去在意她那豔羨的目光,等喬西幾個分好了糧,幾人便有說有笑地朝大隊部走去。
可就在她們剛走出去沒兩步,忽然從身後的人群中傳來了一陣喧鬨聲。
“你這工記的不對!”有人大聲吼道:“我和牛建國做的是一樣的活,憑什麼他是334個工,而我才304個?”
說話的人聲音很大,話剛說出口,就迅速引來了大夥的關注。
秦蘭、莊文靜兩個八卦大王的注意力自然也被吸引了去,見有熱鬨可看,也沒等唐心月願不願意,就一左一右硬拉著她往人群處飛奔而去。
可看熱鬨的人實在是太多,不一會兒的功夫,社員們就將村支書他們裡三層外三層地圍了起來。
即便秦蘭和莊文靜帶著她避過人群,東擠西繞,也才勉強來到了人群第二排。
等唐心月好不容易在人擠人的空隙中站定,便見一個身材魁梧滿臉黝黑的男同誌對王支書問道:“支書,我家什麼情況你最清楚,全家就指著我這點工分活著,少記一分都是在要我們的命,更何況還是30個工。”
男子十分激動,在說這話時,一雙銅鈴大小的眼睛始終盯著坐在位置上的杜春麗,那模樣,似杜春麗說出一句狡辯的話,他就會將其生吞活剝了般,很是嚇人。
唐心月透過人群,認出鬨事的是維修一組的刺頭張老幺。
聽說此人年輕時因犯錯被抓進去改造了幾年,回來的時候,家裡就隻剩下一個病重的老母和殘了一條腿的大哥。
老母和大哥沒有勞動力,家裡全靠他一個人掙的工分過活,日子過的十分緊張,可張老幺卻從沒張口向村裡要過補助。
人有誌氣,責任心也強,就是這脾氣吧,怪了點。
唐心月剛調到一組時,張老幺也時常因為進度問題對她吹胡子瞪眼,一開始唐心月還有些害怕,後來慢慢熟悉後,才知道這人根本不像表麵看到的那樣可怖,至少他從沒起過害人之心。
不像有些人……
唐心月忍不住看了眼坐在條桌前的杜春麗。
果然,還是那麼人畜無害。
唐心月不禁替麵目猙獰的張老幺捏了把冷汗。
“張老幺,你說杜春麗同誌記錯了你的工分?”
王支書坐在杜春麗的旁邊,從張老幺提出疑問到現在,一直都保持著他慣有的冷靜,等高隊長前去將男子情緒控製下來後,他才從杜春麗的手中拿過記工本,冷聲問張老幺道:“可有證據?”
“我和牛建國每天一起上工,一起下工,他每天做的活基本都跟我一樣,哪怕是維修堤壩,我也是和他一樣進的維修一組。”
張老幺信誓旦旦說出了自己質疑杜春麗的依據,怕村支書他不相信,又急忙補充了一句。
“而且這已經不是她第一次記錯工分了,上次她就把雷大軍的工分記錯,要不是江北山同誌及時發現,說不定她還要記錯多少。”
被他這麼一提醒,剛還聽得聚精會神的人們突然就意識到了什麼,短暫的沉默後,有人忍不住開了口。
“我記得好像去年她剛接手記工員的時候,就故意給她的好姐妹,一個叫王真真的,多記了好幾次工分。”
“看來她記錯工分還真不是一次兩次的了。”
有人也跟著附和,“還有前幾天,王家小子為了少記一個工跟她在工地上爭論了半天。”
“她最後還說人家不識字,亂冤枉她。”
“……”
社員們七嘴八舌地說著杜春麗的過錯,讓本就心中不服的張老幺更加火冒三丈,見王支書隻知道追著他問證據,杜春麗又一副你能奈我何的模樣,他哪還控製的住自己的爆脾氣,火氣上來後,一個箭步就衝到杜春麗麵前,怒拍桌子嗬道:“肯定是她把我的工給記錯了,不然我怎麼可能才掙304個工!”
“你們不是要證據嗎,現在我就證明給你們看!”
說完,張老幺就要動手去搶王支書手裡的記工本。
眾人被他突然的嗬斥聲和舉動驚的一愣,杜春麗更是嚇得花容失色,躲在條桌後麵一動也不敢動,最後還是高隊長率先反應過來上前製止了他,才避免了這場混亂。
“事情我會查個清楚,你先把你在外麵的那套給我收起來!”
王支書氣定神閒的坐在位置上,對著暴跳如雷的張老幺上來就是一頓批評教育,“證據我自己會查,不用你來證明!”
“啪”地一聲合上那摞險些被張老幺搶去的記工本,他回頭對提出質疑的社員們道:“這東西就先放我這裡,趕明兒我核實清楚後,再逐一跟大夥對證。”
不僅要核實,還要一一對證。
王支書既然把話都說到了這份上,張老幺心裡即便是有再大的冤屈,也隻能乖乖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