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知府(1 / 1)

歲歲今朝 蘇西坡喵 4211 字 9個月前

聽姚掌櫃講完此事的來龍去脈,施長青一拍大腿,唏噓道:“這可真是大水衝了龍王廟。公主殿下,誤會一場、誤會一場。”

說著,他讓那個姑娘站起身,介紹道:“公主殿下,這是小女忍冬,年少不知事,聽說我今夜來此,特意來看看的。”

對李意清說完後,轉頭看向姑娘,語氣嚴厲道:“驚擾了公主,還不快賠禮道歉。”

忍冬看向李意清,半響,才道:“殿下,今日冒犯,忍冬在此賠罪了。”

李意清聽到忍冬是施長青的女兒後,就知道今日這事算是不了了之了。

她視線緩緩從忍冬的臉龐上掃過,道:“既如此,跟著一道用膳吧。”

施長青連忙恭聲應是,端著菜的雜役依次進來,很快就將圓桌擺滿。

待下人退去,施長青站起身,親自為李意清和元辭章斟酒,“今日事多,勞累殿下和元公子在此久侯,是施某人的不是,施某在此賠禮了。”

說著,他舉著酒杯,將酒水一飲而儘。

“東升樓果真名不虛傳,竟是比我過去喝過的瓊漿玉液更為醇厚。”

飲罷,施長青坐下。

李意清沒有端杯,而是靜靜地看著他。

“不知道施知府登門兩次送上拜帖,有何要事?”

施長青倒著酒,聞言擺了擺手,“哪有什麼要事,隻是下官以前人微言輕,在京中沒人注意,仰慕元公子的才學多時,想借此機會和殿下、元公子結識一番罷了。”

他見李意清滿臉的不置可否,誠言道:“殿下,今日算是高攀,不談政事,隻議他鄉遇故知,把酒言歡,何不暢快。”

李意清見他確實沒有深談的打算,挑眉不語。

元辭章寡言,李意清不語,隻剩下施長青一個人絮絮叨叨。

他一人獨酌,倒是自得其樂,酒過三巡,忽然道:“這東升樓的吃食真是精致,過去下官,哪吃得起數十兩銀錢的菜。”

旁邊的忍冬眼皮一跳,出聲提醒道:“爹爹,您吃醉了。”

施長青被提醒後,清醒了幾分,笑著道:“我酒後失言,勿怪,勿怪。”

李意清卻忍不住看向元辭章。

從前吃不起,現在外派到了江寧,反倒手有餘錢,能在這銷金的樓閣中宴請了。

元辭章夾了一筷子菜肴放到李意清的碗中,輕聲道:“先吃飯。”

施長青吃菜的手忽然一頓,開口道:“殿下和元公子感情真好。”

這話說的莫名其妙。

說完,他又安靜下來,兀自喝酒。

*

李意清和元辭章用的不多,每樣菜嘗了幾口後,停下筷子。

對麵的施長青麵色酡紅,見兩人已用清水漱口,站起身道:“夜深露重,下官送兩位回去。”

李意清看他一臉醉意,看了一眼坐在角落的忍冬,“你父親已然吃醉,你稍後喊幾個家仆,把人送回去。”

忍冬垂著眼皮,應了聲“是”。

李意清不再多留,和元辭章一道出去。

迎麵的冷風吹到臉上,李意清身上有些寒意。

元辭章注意到她身上的冷意,伸手牽住了她的指節,將熱意傳了過去。

李意清任他牽著,回眸看了一眼燙金的東升樓額匾,心中怪異的感覺愈來愈盛。

施長青在席上提了三四次東升樓。

不管是有意無意,如此頻繁,實在奇怪。

元辭章看她心中的疑竇,輕聲道:“先前我派許三去了府衙,申時一刻,底下的知縣縣令就散了。”

李意清有些意外,“申時一刻,那他到了酉時三刻才到?”

元辭章道:“後來一輛馬車到了府衙側麵,悄聲進去了。”

既然走的是側麵,說明這個人,是不想曝光於人前的。

看來已經有人提醒這位施知府,何事可為,何事不可為了。

李意清吹了一會兒冷風,洛石將馬車牽來時,李意清剛好看見後麵緊跟著一輛馬車。

緊接著,一個婦人從馬車上下來,急衝衝朝裡去了。

坐在馬車上,還能聽到夫人怒罵的聲音。

“你這蹄子,狐媚樣給誰看呢。賤人,總有一日我會讓官人將你發賣了……”

那婦人罵的很凶。

李意清不再多聽,待元辭章坐穩後,對洛石道:“走吧。”

洛石得令,驅著馬車回了元氏老宅。

*

此刻剛過一更天,街道鋪子儘數打烊。

兩人本想走海棠院的角門回去,省的驚擾他人。

而路過老宅正門時,卻看見裡頭燈火通明。

元辭章微微沉吟,做出決斷,對李意清道:“我去看看,你早些休息。不必等我。”

李意清聞言,點了點頭。

回到海棠院中,李意清吩咐人準備了熱水泡澡。

等身上寒意被氤氳的熱氣消解,方才活了回來。

毓心留在海棠院中守著,等李意清沐浴出來,一邊幫李意清絞乾頭發,一邊小聲道:“殿下怎麼去了那麼久?”

李意清微微搖頭,沒說施長青晚到的事,轉而道:“你知道正院發生了何事嗎?”

毓心搖了搖頭,“今日傍晚的時候,兩架馬車停在了府門口。元夫人還派人來問殿下和駙馬在不在,聽到不在後,反倒鬆了口氣。”

李意清聞言,頓了頓,問:“傍晚時分停到了現在?”

毓心點了點頭,道:“是啊殿下,不過正院隔得遠,聽不清發生了何事。”

李意清便不再多想,等頭發絞乾,拿了一本書在屋中翻著。

*

過了兩柱香後,元辭章方才珊珊回來。

李意清見他回來,放下手中的書冊。

元辭章喝了一口茶,語氣有些沉肅,“是黃家的人上門退親來了。”

李意清聞言,抬眼看向他,“因著元相的事?”

“不是。”元辭章搖了搖頭。

元相出事過去差不多兩個月了,黃家應該是早就知道這件事。

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即便是失去京城支柱的元家,也絕不是黃家可以蔑視的存在。

“黃家的人上門來說,黃小公子特意去神卜閣求玄道子算了一卦,卦象上說,他沾木輕則虧壽瀕死,重則連累整個家族受創。”

元家孫輩女取名從木,元昀正在議親的女兒,便是叫做元棉。

玄道子那番話,簡直就是明擺著告訴黃家,娶妻不娶元家女。

元辭章道:“堂叔公和祖父自然都認為是無稽之談,可是黃家卻很堅持。”

兩家已經連庚帖都交換了,隻待日子一到,便能上門迎親。

這個關口,黃家忽然不管不顧嚷著退親,傳揚出去,兩家人的臉麵都不好看。

元棉一個未出閣的姑娘,親事將成,又不成了,以後說親都困難。

又是神卜閣。

李意清神情越發冷淡。

“現在如何?”

元辭章道:“堂叔公和祖父不同意,黃家的人也無可奈何,隻能明日再來商議。”

聞言,李意清沒有說話。

緩了緩,她忽然道:“你明日可是要去江寧書院?”

元辭章頷首,“詠賦的學業耽誤不得,能儘快辦妥,不宜過分久拖。”

光看元詠賦今日著急忙慌的樣子,便知道他有多怕自己的學業落下來。

他的兄長是狀元,祖父是進士,即便他自己不放在心上,旁人也會緊緊地盯著他。

李意清道:“明天江寧書院,我就先不去了。這神卜閣著實古怪,我想去看一眼。”

元辭章微微一想,便知道了李意清的顧慮。

他出聲道:“你放心,若是江寧書院真因為祖父之事而不收詠賦,這樣的書院,不去也罷。”

書院成才其次,成人才是最要緊的。

若是教出些見利忘義,攀附權貴之流,那些曾從江寧書院走出去的舉人也不會同意。

平白汙了江寧書院的名聲。

元辭章頓了頓,看向李意清,“神卜閣確實不對勁,你記得帶上洛石。”

李意清莞爾,“你放心,這我知道。”

*

翌日清晨。

晨起江麵上的水霧還未散開,拱橋坐落於水麵之上,像是人間仙境。

李意清此刻無暇貪戀這幅美景,而是走到一個賣早食的小攤前坐下。

此處離神卜閣極近,一抬頭就能看見三層樓高的神卜閣。

狀如貔貅的脊獸麵目猙獰,正脊上雕刻著神龜玄武,蛇龜交盤,光是遠遠凝視,便有一種說不清的壓迫感。

可想而知,若是站在神卜閣下,一抬頭便是這樣的圖紋,心緒便不知不覺緊張肅穆起來。

攤主將一碗甘薯粉製成的吃食端上了桌,見李意清看著神卜閣,眼底微微閃光。

因神卜閣在江寧一代出了名,連帶著他的早食鋪子生意都越發紅火了起來。

那些慕名而來的人,或因為自己身上銀錢不夠,或處於其他原因,難以進入神卜閣內,便會選擇一些附近的攤子小坐。

仿佛這樣,就能沾染些神卜閣的天道運氣。

攤主道:“神卜閣所問吉凶,渡天下有緣人。若是你身無分文,但有緣法,玄道子也會屈尊算上一卦。若是你縱有萬貫家財,而無心玄門,即便一擲千金,也難求一卦。”

李意清聽到攤主的聲音,抬頭看了他一眼,“你算過嗎?”

攤主遺憾地搖了搖頭,“我就是玄道子口中沒有緣法的人。”

那日求緣問卦,玄道子一身墨白衣袍,隔著水榭流瀑,說他一心隻有每日案板上的銅錢,非玄門有緣人。

攤主雖然內心遺憾,卻也知道若是丟了案板,那才是大禍臨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