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工(1 / 1)

四阿哥也不好拆穿他,也不好讓太子二哥繼續暴露在小丫鬟的死亡凝視中。

他抽了抽唇角,吩咐身後跟著的隨從:“去,拿銀子到城裡的糕點鋪買。”

太子輕輕“啊”了一聲,補充:“要最貴的,最好的!”

馮巧兒聽說有糕點吃才收回死亡凝視,歡歡喜喜迎接印公子一行人進屋。

薑舒月手裡拿著一把青菜,朝印公子點點頭,看向印四的時候揚起一個笑臉。讓馮巧兒招呼他們進屋喝茶水,她自己則拿著青菜去追左寶樹。

人家乾了小半天活計,忘記給酬勞了。

農家樂隻是為了眼下的生計,守著田莊,薑舒月早晚要種菜種糧食,少不得會雇傭像左寶樹這樣的莊稼把式。

今天是個很好的開始,薑舒月不想慢待他。

左寶樹沒想到家裡來了尊貴的客人,姑娘還能跑出來給他送菜。他被叫住,扛著鎬往回走,迎上幾步:“冬天葉菜可金貴,昨天拿了不能白拿,不用再給。”

薑舒月把菜塞給他:“以後我還要種菜種糧食,到時候你得空兒了過來幫忙。”

左寶樹撓撓頭:“你好了,不回家去嗎?”

為什麼所有人都覺得她好了,不傻了,就一定要回家。薑舒月直搖頭:“不回去,我想留下種地。”

對方顯然被這個答案驚到了:“種地可苦。”

薑舒月笑起來:“我知道,我不怕。”

身負神農氏血脈,怕苦也沒用,摸不到土渾身難受。

左寶樹笑著點頭,這才小心翼翼地將青菜揣懷裡:“有事說話。”

送走左寶樹,薑舒月轉身往回走,遠遠看見印公子一行人等在門邊:“你們怎麼都出來了?外頭冷,快進去!”

印公子不答反問:“貴客登門,你這個主人不在屋中待客,一個人跑出來合適嗎?”

剛才在院中看見她,自己朝她笑,她隻朝自己點頭,卻對著四阿哥揚起笑臉。

太子心裡已經很不得勁兒了。

四阿哥是他兄弟,三番兩次掏錢,又給小姑娘送了花缸,太子勉強忍了。

今日進到屋中,仍不見人影,他追出去,就看見她和莊頭家的傻兒子言笑晏晏,太子忽然有些壓不住脾氣。

從小到大,他想要什麼都唾手可得。

一個小姑娘而已,他今天就要將人帶走。

薑舒月知道自己這樣做不妥當,忙揚起笑臉:“是我不對,等會兒做點新鮮的吃食,給公子賠罪。”

印公子這副霸道總裁的做派,讓薑舒月覺得有點顛,倒是一直跟在印公子身邊的印四看起來正常些。

伸手不打笑臉人,太子讓她這一笑也沒了脾氣,不過心裡還是泛酸:“我今日獵了頭鹿,你看怎麼吃?”

之後又出難題:“你那花缸裡養的綠花菜很漂亮,能就著鹿肉一起吃嗎?”

鹿肉紅燒最好吃,可在紅燒鹿肉裡放綠葉菜,那個畫麵,那個味道,四阿哥感覺自己無福消受。

論焚琴煮鶴的功夫,太子號第一,沒人敢稱第二。

小姑娘心思奇巧,對食材的認知遠超常人,做菜時將火候掌握得剛剛好。

就是四阿哥這樣一個沒什麼口腹之欲的人,都對今天這頓飯或多或少抱有期待。

可聽太子這樣給人家出難題,他又覺得還是沒有期待更好,免得期待越多失望越大。

果然小姑娘聽完直蹙眉,四阿哥垂下眼睫,這頓湊合吃吧,能填飽肚子就行。

薑舒月確實挺愁,倒不是她不會做,主要是手邊能用的東西太少,施展不開。

說起鹿肉與青菜的組合,她首先想到的是燒烤,而後是火鍋。

可燒烤需要木炭和烤肉架,火鍋也需要爐子和鍋子,還有各種佐料,她都沒有,找起來也麻煩。

用其他方式做這兩樣食材,薑舒月都覺得不好吃。

忽然想起在一個電視劇裡看過的做法,似乎可行,不過劇中手法非常複雜,薑舒月決定來個簡易版。

想好對策,薑舒月對印公子說:“我沒吃過鹿肉,更不會處理整隻鹿,還請公子指一個會處理的人,給我幫忙。”

這個沒問題,奈何太子把今天他帶來的人扒拉來扒拉去,就沒找出一個能用的。

他是太子,走到哪兒都有人伺候,而且他身邊的人分工很細,侍衛就是侍衛,廚子就是廚子。

在廚子裡挑個侍衛,不是很難,但在侍衛裡挑個廚子,難度可大了去了。

畢竟他身邊的侍衛全都是上三旗貴族出身,誰在家裡還不是個公子了,想吃鹿肉也不必自己動手。

汗阿瑪閒不住,他時常跟著外出狩獵,偶爾會在林子裡烤鹿肉吃,倒是看彆人處理過。

可若是他出手幫忙,不就相當於他自己給自己出了一個難題?

太子正自犯難,聽四阿哥說:“我沒做過,倒是見過。”

太子看他一眼,對啊,他見過,老四也見過,隨即大手一揮:“那就辛苦四弟了!”

四阿哥含笑說不敢,下炕隨著薑舒月走到灶屋,聽她指揮。

“請公子將鹿剝皮,取下身上所有五花肉。”

薑舒月說完便走,教馮巧兒如何用豬骨、豬皮和碎肉熬製高湯,之後讓常媽媽在屋外用石頭搭一個簡易灶,再出門撿些鬆樹枯枝回來做柴。

四阿哥也沒多餘的話,抽出匕首,循著記憶給鹿剝皮取肉。

鹿身上的五花肉並不多,主要分布在腹部和肋骨兩邊的特定部位。

所幸他們這回獵殺的鹿比較大,而且是兩頭,這才勉強湊出四大塊五花鹿肉。

等肉取好,薑舒月剛好回來。

看見灶台上放著四塊邊緣齊整的五花肉,她朝印四投去驚喜的目光:“四公子做事果然利索。”

看著他切下來的肉塊,薑舒月感覺強迫症都能被治愈了。

“下一步是烤肉,外頭的石灶和鬆枝都準備好了,公子能行嗎?”薑舒月真誠發問。

問一個男人能不能行,不能行也得能行啊,四阿哥磨牙:“烤幾成熟?”

見問,薑舒月開始提要求:“隻烤肉皮,烤焦之後用刀子刮掉焦糊的部分,冷水清洗。之後再烤,烤到肥肉加起來隻剩下兩公分厚的時候。”

四阿哥都親自下廚了,外頭的隨從也不敢乾看著,都湊過來幫忙。

隻為一道菜,把他帶來的所有人指揮得團團轉,太子覺得人再多點,她也照樣指揮得開。

四阿哥都出去幫忙了,太子獨個兒坐在裡屋的炕上,身邊陪伴他的隻有五盆綠葉菜,還有一盆被剪掉了半邊“頭發”,露出下麵密密麻麻的根須。

有點後悔。

早知道小姑娘做事這樣認真,就不為難她了。

太子無聊下炕,無聊地走進灶屋,沒找到想找的那個人。又走出灶屋,走到院中,看見他的小姑娘正在指揮四阿哥烤鹿肉呢。

他吸了吸鼻子,鬆香很足,看來是用鬆枝為柴在烤。

還挺講究。

四阿哥抬眸看見他走出來,對他說:“二哥,外頭冷,你回屋等著去吧。”

此前太子一直是衣來伸手飯來張口,這會兒見院中所有人都忙忙碌碌,莫名就體會出一點做飯的樂趣來。

他揣著手,走到薑舒月身邊,輕輕拱了拱她手臂:“給我也找點活兒乾唄。”

“……”

小院統共隻有一口大鍋和一個臨時灶,煮菜、燒菜的流程不能並行,誰先誰後薑舒月都安排好了。

炙鹿肉這道菜複雜些,有印四幫忙,也正在有條不紊地推進。烤好的鹿肉已經在高湯鍋裡滾過,灑上手邊有的佐料,上屜清蒸了,隻等蒸熟晾涼下油鍋炸。

炊事班這邊暫時不缺人手,薑舒月看了一眼小院裡還未翻完的土地,對印公子道:“不然你幫忙翻翻土?”

要不是他們過來,左寶樹都把前院的地翻完了。

怕他不會,薑舒月正打算指點一二,就見人揚起小鎬乾上了。動作有模有樣,力氣也足,隻是不夠熟練,比左寶樹這樣的莊稼把式慢一些。

難道常媽媽判斷錯了,印公子並非出身貴族,而是寒門子弟?不然怎麼解釋他無師自通會翻地?

太子真會翻地,不但太子會翻,所有皇子都會,皇上更是經常下地乾活。

暢春園除了有花有草還種了不少莊稼。彆的不說,隻太子在暢春園的書房無逸齋門口,就有一大片莊稼地。

皇上在豐澤園還種了禦稻田,就是怕皇子們站得太高,忘了民間百姓稼穡之艱。

就在太子這邊乾得熱火朝天的時候,烤過火滾過高湯的鹿肉按照薑舒月的要求蒸熟了。

四阿哥以為可以吃了,拿刀便要切片,被薑舒月阻止:“還差最後一步。”

四阿哥看向她,表示願聞其詳,薑舒月用筷子戳了戳蒸好的鹿肉:“下油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