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瑞琪爾不知道自己是怎樣誕生的,或許是前任岩石魔女在死之前通過某種手段讓她誕生,又或者是由某位不知名的人類女性轉化而來,但無論如何,從洛瑞琪爾睜眼的第一刻開始,就注定了她要以岩石魔女的身份而活,也要以岩石魔女的身份永遠的消逝,沒有靈魂,沒有救贖,更沒有天堂和地獄。
“隻要遠離人類,遠離不必要的麻煩,魔女將不死不滅”。這是沼澤魔女來找洛瑞琪爾聊天時經常掛在嘴邊的話。
似乎是擔心新生的小魔女沒有足夠強大的警惕心和自保能力,沼澤魔女總是會在洛瑞琪爾的耳邊痛斥和批評所有的人類。
“噢,小洛瑞琪爾,我需要再次跟你強調,人類非常、非常的可惡,並且危險,所以你一定要離他們遠遠地,知道嗎?”
此時年齡尚小的洛瑞琪爾正抱著智慧魔女贈予她的書籍努力的學習魔女的相關知識,聽到沼澤魔女不加掩飾的厭惡後不由抬起頭看向麵前陰森病態但姿色濃豔的魔女。
“我不明白,拉帕露,他們不過是一群,嗯,人類?”洛瑞琪爾不理解為什麼一向冷靜而又狡猾的拉帕露每次提及人類時都會變得暴躁易怒,甚至會發出幾聲破了音的怒吼,所以忍不住問出了藏於心口的困惑。
但洛瑞琪爾對人類不在意的態度卻明顯觸及到了拉帕露敏感緊繃的神經,拉帕露發了瘋般揮手拍開洛瑞琪爾手裡的書籍。
“洛瑞琪爾!快收起你那自大的想法!正因為他們是人類!所以你永遠都不知道他們會將淬了毒的爪子藏在哪裡。”
舊日的傷口被狠狠揭開,拉帕露直瞪瞪的盯著前方,仿佛又看到閃著寒光的匕首朝著自己刺來,灰綠色的瞳孔慢慢湧上驚懼和仇恨,雙手緊緊按在心口上,手指彎曲陷入皮膚之中,無形的疼痛使得拉帕露呼吸變得困難,重重地喘著粗氣。
“我告訴你,他們會將爪子藏在鮮花和嘴裡!那裡全部都是謊言和背叛!然後這些爪子會找準時機狠狠地伸向你的心臟,在他們眼裡,我們是異端!是災難!你不會想知道絕望和痛苦是什麼滋味的,你永遠都不會知道的,所有人都不會知道的……”
拉帕露削瘦單薄的背脊因為痛楚的回憶而劇烈顫抖著,整個人縮在木製的地板上,凸起的椎骨透過薄薄的皮肉在黑色衣服上形成了一小片連綿起伏的小山丘,這一刻,拉帕露的身體瘦的可怕,也虛弱的可怕,就像一個被烈火灼燒的荊棘,扭曲掙紮,無所遁形。
看到拉帕露從未出現過的崩潰狀態,洛瑞琪兒慌張地站起來,趕緊跑到蜷縮成一團的拉帕露前,張開雙手緊緊抱住了正在遭受自我折磨的拉帕露,雖然緊張的手心冒汗,但仍然笨拙輕緩地拍著拉帕露的背。
“拉帕露,沒事的,沒事的,一切都過去了。”
拉帕露在洛瑞琪兒的安撫下漸漸平複了過於激動的情緒,隻有幾聲吸氣聲從洛瑞琪兒的耳邊傳來,仿佛一個破了口的老舊風箱,嘶啞又難聽。
過了一會兒,拉帕露輕輕推開洛瑞琪兒的懷抱,隻是仍然低著頭,淩亂的黑發散在麵前,擋住了拉帕露蒼白無神,憔悴不堪的麵容。
“洛瑞琪兒,我很抱歉讓你看到了這幅糟糕的樣子,我以為我能控製住的。”
洛瑞琪兒搖了搖頭,以往拉帕露在涉及人類時隻不過會咬牙切齒的發出憤怒難聽的咒罵,但是今天的情緒卻格外的誇張,仿佛失去了控製一般,這讓洛瑞琪兒感到心慌。
“沒有關係,隻是我很擔心你,拉帕露,我能明顯的感受到你的魔力正在流失,並且俄珥洛說附近的沼澤都變得乾涸,連旁邊生長的植物都在枯萎,這聽起來很危險。”
拉帕露是沼澤魔女,依托沼澤而生,擁有泥潭吞噬和瘴氣腐蝕能力的拉帕露無疑是強大的,在所有人的印象中,蘇德森林總是神秘危險,沒人知道進入被迷霧籠罩的森林後迎接自己的是妖精的甜蜜擁抱還是伸向脖頸的劇毒荊棘,人類的生命如此脆弱,誰都不想成為一個可憐的短命鬼,彌漫開來的恐慌導致蘇德森林在漫長的時間中成為一個恐懼的符號。
不過那些看起來很不好惹的魔女也不是如吟遊詩人描述的那般堅不可摧,即便人們很難突破層層防護傷害到她們,但被她們操控的東西卻無比誠實的向眾人展示魔女的生存狀況,畢竟這些東西可是魔女們最完美的宣傳者和代言者。
可如今蘇德森林的沼澤卻出現了大麵積的枯涸,這是對拉帕露來說是一個危險的信號,死亡隨時都有可能降臨,但拉帕露卻不為所動,隻是強撐著地板站起來,拖著的疲軟的身體慢慢向門口走去。
“我沒事,隻不過幾株植物而已。”
看著拉帕露虛弱卻努力挺直的脊背,洛瑞琪兒心頭的不安愈發強烈,不由急迫的出聲叫住拉帕露,以期望得到一個承諾。
“拉帕露,一切都會變好的,對嗎?”
拉帕露頓了頓,隨即輕笑一聲,語氣輕鬆,卻藏著洛瑞琪兒聽不懂的疲憊。
“。。。。。。當然,小洛瑞琪兒,當然會變好的,一切都會回到原來的樣子。”
小洛瑞琪兒相信拉帕露,畢竟那可是沼澤魔女拉帕露啊,她想,或許明天就是一個新的開始,或許沼澤周圍的伴生植物會生長出新芽,或許拉帕露會跟她分享索厄米莉又使哪個倒黴蛋陷入夢境。
可是無論怎樣的期待都不會包括蘇德森林的沼澤徹底乾涸,森林無處不在的瘴氣全部消散,這意味什麼,所有的魔女都心知肚明。
沼澤魔女拉帕露死了,在一個寂靜無人的夜晚,蘇德森林的沼澤魔女永遠都不會缺席,但拉帕露卻永遠的消失了,無人能夠拯救拉帕露,就連最強大的颶風魔女愛麗烏諾也不能,因為魔女生來就沒有靈魂。
洛瑞琪兒怎麼都想不到,落日的餘暉、揮落的書籍、蹣跚的背影,這些畫麵竟然成為了拉帕露留給自己的最後的記憶。
洛瑞琪兒不止一次的問自己,如果我早點察覺不對勁,早點帶拉帕露去治療,早點開導拉帕露的話,一切會不會不一樣?
可沼澤中乾裂的泥塊卻在嘲笑洛瑞琪兒的異想天開。
————————
“洛瑞琪兒?”
“洛瑞琪兒,醒醒。”索厄米莉的聲音不斷在洛瑞琪兒的耳邊響起。
洛瑞琪兒眼皮動了動,睫毛跟著顫動幾下,隨後睜開眼睛,深灰色的眼睛有著尚未清醒的迷朦。
“。。。嗯,怎麼了,索厄米莉。”
“你終於醒了,洛瑞琪兒,再睡下去你可要錯過這個難得的節日。”索厄米莉看見洛瑞琪兒醒了後鬆了口氣,她可是非常期待這天的到來,為此足足準備了一個星期,連最喜歡的惡作劇都停止了,現在節日即將開始,她可不希望有誰缺席。
索厄米莉的話提醒了洛瑞琪兒,今天是50年一次的魔女集結日,大陸所有的魔女都會聚集在一起舉行耗時兩天三夜的盛大集會,在集會正式開始前,誰都不知道魔女們會準備什麼新奇的東西,要知道,驚喜和有趣是集會永恒的主題,如果和對方的聊天友好而愉悅,說不定還會進行互相交換或者贈送物品的環節。
為了保持神秘和保護新生小魔女的安全,魔女集會每次舉辦的地點都不一樣,幸運的是,這次集會剛好在蘇德森林舉辦,這為蘇德森林的魔女們省下了很多趕路的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