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茶的第二天(1 / 1)

胤祐在床上躺了兩天左右才覺得坐起身來有力氣。

這兩天他算是理清楚自己的身份了,自己呢,算是運氣好,穿成了康熙的七阿哥胤祐,今年五歲,這個身份,胤祐已經心滿意足了,雖然身體有些毛病,右腳稍許跛,但對於一個死裡逃生的人來說,沒有什麼比活著更可貴。

他這日瞧著外麵鳥語春光的,實在在屋裡待不住,便叫小邢子攙扶著出來走動。

小邢子看上去才十歲出頭,卻機靈得很,走路很慢,邊走邊把院子裡的新奇好玩的東西指給胤祐瞧:“爺,您瞧瞧咱們院子裡這柏樹長得多好,聽希芸姑姑說好幾百年曆史了,回頭您一定能跟這棵樹一樣長壽。”

胤祐聽得憋不住笑,他生得白淨,五官像戴佳貴人,笑起來的時候嘴角還有酒窩,“跟它一樣長壽,那我得活幾百歲啊,不累得慌。”

“累什麼,您是富貴人,活得久富貴越久。”小邢子甚少見七阿哥笑,此刻見到他展開笑容,不由得心裡高興,正想著再多說幾句話哄七阿哥開心,就瞧見前麵來人了。

他眼裡露出驚訝神色,“王公公,哪裡來的風把您給吹來了?”

從前頭走來的是個穿著體麵的太監,三十歲左右,麗景軒的人聽見動靜,紛紛出來,戴佳貴人搭著希芸姑姑的手,臉上也有些驚訝,“王諳達,你這是……”

“貴人吉祥,七阿哥吉祥,皇貴妃娘娘有請二位去長春宮。”

王順行了個禮,說道。

戴佳貴人眼皮顫動,看向希芸姑姑。

希芸姑姑輕輕拍了拍她的手背,上前衝王順嗬腰:“諳達辛苦了,不知是什麼事驚動了皇貴妃娘娘?”

自從兩年前,佟皇貴妃生的皇八女夭折,皇貴妃大受打擊,身體大不如前,雖然依舊手握掌管六宮權利,但事實上宮裡很多事情都是交由鈕鈷祿貴妃跟惠妃等人操持。

如今驚動她老人家,特地派人來把他們請過去,隻怕是為了先前七阿哥請太醫的事。

果不其然。

王順瞧在希芸的麵子上,提點了一句:“今兒個皇貴妃得知前晚上七阿哥生病的事,心裡很是放心不下,這會子惠妃娘娘她們也在那邊呢。”

戴佳貴人眼裡掠過慌亂神色。

胤祐走過來,道:“勞煩公公稍候片刻,額娘,咱們去換身衣裳吧,總不能就這麼一身過去。”

王順久聞七阿哥寡言少語,素日來也少見七阿哥,驟然瞧見他這麼伶俐的應對,心裡有些驚訝,但也沒說什麼。

胤祐便示意戴佳貴人跟他一塊進去。

麗景軒麵闊五間,戴佳貴人心疼兒子,讓兒子住的是西屋,胤祐為了方便說話,便跟戴佳貴人回去,讓小邢子回去找奶嬤嬤要一身衣裳過來。

趁著等衣裳這會子功夫,胤祐對戴佳貴人問道:“額娘適才怎麼神色驚慌,是在怕什麼?”

戴佳貴人係著扣子,勉強扯了扯唇角,“沒什麼,平安,等會兒去了長春宮一切都有額娘應對,你不必擔心。”

平安是胤祐的小名,因著原身出生便身有殘缺,太醫還說過隻怕養不活,戴佳貴人便悄悄給兒子起了這個名字,盼著兒子能平平安安。

希芸姑姑幫戴佳貴人插上簪子,卻不由得忐忑:“太醫的事咱們不訴求個公道也就罷了,惠妃她們難道還要倒打一耙不成?八阿哥那病到底有沒有,多嚴重,打量宮裡頭誰不知道呢。”

胤祐眼睛眨巴,“姑姑這話的意思是,她們想找咱們麻煩,這豈不是沒天理?”

“天理,在這宮裡得寵才是天理。”希芸見小邢子拿衣裳過來,便上前來幫著胤祐換衣服,又見衣裳單薄,讓小邢子去取了鬥篷來,“咱們無依無靠,皇上,太後又從不關心,隻能……”

“希芸!”

戴佳貴人打斷希芸的話,微微搖頭。

希芸張了張嘴,滿心的苦澀也隻好咽下去,揚起唇角笑容很是勉強地摸了摸胤祐的額頭,“阿哥彆操心了,一切有我們。”

胤祐乖巧點頭,任由希芸給披上披風,這才由著戴佳貴人牽著去長春宮。

出去的時候,前麵綏福殿內傳來幾聲狗叫,還有一把女人清脆卻刻薄的聲音:“混賬狗東西,快抱走,趕緊走。”

希芸麵色微沉,那王順仿佛沒聽見一般,在前麵引路。

小邢子倒是有些不忿:“這麗貴人也太刁蠻了些,這是罵誰呢。”

麗貴人,胤祐自是知道的,住在前麵西配殿,這兩日並未見過,但前麵的動靜,他卻是聽了不少。

長春宮果然富麗堂皇。

殿內銅衝耳乳足爐焚著幽雅的奇楠,地上是栽絨黃地花卉地毯,皇貴妃坐在南窗下的炕上,底下兩溜八張交椅上坐著鈕鈷祿貴妃,惠妃等人。

“嬪妾給皇貴妃娘娘請安,娘娘萬福金安。”

戴佳貴人聲音有些發抖,到底行禮沒出差池。

胤祐也跟著行禮問安。

皇貴妃叫了起,眼神落在胤祐身上,“七阿哥可比先前高了些。”

“是,托娘娘洪福。”戴佳貴人小心翼翼地回答。

皇貴妃笑了一聲,隨後問道:“本宮聽說前兩天夜裡你去延禧宮為七阿哥請太醫,卻無功而返,可有這回事?”

“皇貴妃娘娘,此事是有誤會,”

惠妃皺起眉,“此事臣妾跟衛貴人都不知曉,是昨日才恍惚聽見。”

“恍惚聽見?”榮妃笑得意味深長:“這可怪了,惠妃娘娘一向消息靈通,何況你如今還幫著貴妃娘娘協理六宮,倘若你宮裡的事都理不清楚,怎麼理好六宮事務呢,正所謂一屋不掃,何以掃天下。”

皇貴妃微微頷首,“是這個道理,榮妃這話說得有理,此事牽扯到皇子,乃是頭等大事,惠妃你說自己不知曉,豈不是疏忽職守,這等事,原是不該戴佳貴人去請,你惠妃便該把事情辦到前頭才是!”

“娘娘,臣妾是有錯,但先前貴妃娘娘說過西六宮的事務要交由榮妃娘娘打理,臣妾便……”

惠妃心道不好,此事本想一推四五六,推說不知甩開,卻不想皇貴妃居然揪著不放,情急之下便起身謝罪,又意有所指地看下榮妃。

榮妃心裡咯噔一下,險些打翻旁邊的茶盞,她急忙起身,“娘娘,此事臣妾當晚並不知曉,次日臣妾知道這件事後便派了太醫過去,得知七阿哥安然無恙,臣妾這才放心的。”

“是啊,榮妃娘娘很關心兒臣的,”

一直沉默的胤祐突然開口,他奶聲奶氣地說道:“多虧榮妃娘娘,孫太醫來開了方子後,兒臣才覺得身子好多了。”

榮妃驚訝地看了胤祐一眼。

不過,這七阿哥所說的話對自己有利,她便忙附和道:“臣妾並不敢說自己無錯,日後臣妾必定會多加留意西六宮事務,隻是當日晚上,戴佳貴人千裡迢迢過去,怎地惠妃娘娘跟衛貴人卻不肯讓出一個太醫出來呢?”

她不客氣地反將一軍,“即便是衛貴人得寵,也沒有個占著值宿太醫不放的道理,這回是得虧七阿哥吉人自有天相,平安無事,倘若有個好歹,這責任,惠妃娘娘,衛貴人,你們誰擔得起。”

惠妃眼角肌肉跳動,麵上露出怒色。

衛貴人卻眼眶一紅,眼淚說掉就掉,她拉著旁邊八阿哥的手,“榮妃娘娘訓斥的是,此次是嬪妾不是,八阿哥身子不適,嬪妾心急如焚,竟沒想到這麼仔細。”

“衛貴人,你縱然初為母親,八阿哥又身子不適,你怎能這麼糊塗,做事這麼粗心,便是你無意所為,落在旁人眼裡,豈不是你蓄意刁難戴佳貴人?!”

見衛貴人這麼做,惠妃反應很快,立刻開口訓斥。

衛貴人立刻哭著屈膝:“戴佳貴人,是妹妹的不是,貴人要怪就怪妹妹吧,隻是妹妹真是無心的。”

戴佳貴人匆忙避讓,一時手腳無措,不知該怎麼是好。

她的嘴唇蠕動,想說不要緊又說不出口。

“額娘,原來是八弟病的很厲害,所以衛額娘才不放太醫出來的。”胤祐仰起頭,拉著戴佳貴人的手:“衛額娘這程子一定很難受,我前天晚上燒的快死了,額娘那會子的心情一定跟衛額娘是一樣的。”

他一臉天真地看向八阿哥:“八弟,不知你前天晚上是哪裡不適?要不要緊,吃的什麼藥?孫太醫給我開的藥好苦好苦,可是為了額娘不難受,我都乖乖地喝了。”

“……”

榮妃腦子裡靈光一閃,驚喜交加,壓著喜悅道:“是啊,八阿哥身子到底哪裡不舒坦,快讓人去太醫院把八阿哥的脈案拿過來。”

惠妃、衛貴人兩人臉色微變,衛貴人攥著帕子,笑容有些勉強,“榮妃娘娘,八阿哥已經病好了。”

“八弟病這麼快好了?那真是太好了,我到現在還覺得胸口好悶呢,額娘,我好難受。”

胤祐拉著戴佳貴人的手,捂著胸口,皺起眉頭。

他的氣色本就不好,這一皺眉,瞧著更是可憐。

眾人都是有眼睛瞧的,七阿哥這氣色白的跟紙似的,八阿哥雖然瘦,可那唇紅齒白,炯炯有神的模樣,哪裡是大病一場的樣子。

“娘娘,這……”孫順看向皇貴妃,請示。

皇貴妃眼裡露出不耐神色,“去拿脈案來。”

衛貴人跟惠妃都臉色一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