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莉姆騎著馬停在原地，想著墨頓塞拉話裡的意思。
“小法，乾什麼呢？停在這裡發呆。”德爾福娜仰著頭看法莉姆。
德爾福娜轉了一圈，回來就看到了法莉姆一個人騎在馬上想著什麼。
她苦思默想的模樣太過專注，連蜜蜂繞著她身側飛舞都沒注意到。
看上去就像是一座蠟像沐浴在陽光下。
會不會化掉呢？德爾福娜腦海裡突然蹦出這麼個想法，覺得有些好笑，又有些不安，乾脆出聲叫她。
“嗯？”
法莉姆驚醒過來，對上了德爾福娜亮如明星的目光，她的眼神中透露出關心。
法莉姆剛在想著德爾福娜呢，正主就出現在了麵前，讓她一時有些慌亂。
她咳嗽兩聲，掩飾道：“沒什麼，有一些想不太明白的事而已。”
“什麼事？說出來我說不定能幫你出出主意。”德爾福娜見法莉姆不再露出危險的思量模樣，心情輕鬆了回來，笑盈盈地說道。
“呃，那就不用了。”法莉姆翻身下馬的動作一停，自己總不能說在想怎麼泡你吧？
不論會不會被抽鞭子，就法莉姆的羞恥心也不可能讓她說出這種話。
德爾福娜湊近了臉，狐疑地看著法莉姆。
“怎、怎麼了？”法莉姆隨著退後了一兩步，眼神瞟移開，來往路人好奇的目光都讓她不自在了起來。
畢竟德爾福娜靠得太近，鼻息相聞，她長長的眼睫毛輕輕動一動，法莉姆就感覺臉頰有些發癢。
不過這種接近還沒等人覺得曖昧，德爾福娜就很快退開了。
德爾福娜抱著胳膊，不滿地說：“哼，不告訴我就算了，我還不想聽呢。”
她這樣子是覺得被排除在外，心中鬱悶了吧。
法莉姆撓了撓臉，覺得還是先假裝沒聽見的好。
法莉姆牽著馬，向俾蘭西城區走去。
據墨頓塞拉說，西城區有俾蘭的最大市集，用來出售黑鱗馬最合適不過。
而且最重要的是，市集處的人員流動最頻繁，消息也最多，方便法莉姆打聽姬雲月禦前的消息。
“喂，不是，你怎麼就那麼走了！”德爾福娜還等著法莉姆的檢討和給自己說好話呢，回過神對方隻剩下個影子了。
她鬱悶的跺了跺腳，說什麼喜歡，都故意假裝沒聽見，把我丟下了！
德爾福娜完全忘了，她還沒回應法莉姆的喜歡，所以她們之間還是朋友而已。
那如果是朋友的話，會發生這種事不就是很平常的嗎？
德爾福娜發了一會兒脾氣，見法莉姆的背影快要徹底消失了，她才悶悶的跟上去。
小法，等會兒有你好瞧的。
德爾福娜磨著牙，看上去很凶的樣子。
悄悄關注著身後的法莉姆嘴角勾起笑容，了解她的人會覺得腹黑，深怕她算計自己，趕忙跑遠。
但不了解她的人隻會覺得這真是美麗賢淑的嫣然笑顏，笑不露齒，眉眼彎彎，如花如露，值得銘記。
甚至當麵的年輕路人不少都被她的笑容惑住，在錯身而過後還忍不住再回頭。
一個在前麵笑，一個在後麵悶頭跟，也算是稀有的場景了。
俾蘭城西城區。
法莉姆和德爾福娜站在人潮外，敬畏的看著裡麵熱火朝天的喧囂。
“俾蘭茶具！作坊精品，不容錯過！”
店員把一套套釉光瑩瑩的陶瓷推出前台桌，嘴唇翻飛給人介紹著品色和曆史。
“讓奈大師名作，自畫板夾層中發現的真跡！價格無量！”
學徒揮舞公告牌招攬客人，滿臉塗滿油彩的模樣看上去滑稽可笑。
“蠻荒大陸舶來的圖騰柱，傳說有神秘的力量，冒險者可以帶回去看看自己是不是那個聰慧洞察異陸力量的寵兒！”
異域風格的圓柱有兩三米高，吸引了不少蜥蜴、灰狼模樣的半獸人品頭論足。
是容不得法莉姆她們擠進去的大場麵。
“你找得到攤位賣馬嗎？”德爾福娜呆呆的問法莉姆，連最開始的不開心都忘了。
她已經好久沒見過這種火熱的場麵了，人類多得她發暈。
法莉姆也表情微妙，這不免也太嚇人了吧。
“咳咳，”法莉姆清清嗓子，說道，“不用擔心，黑鱗馬是極佳的代步工具，不愁賣。”
黑鱗馬作為魔獸，不同於半人馬那種粗鄙殘暴的怪物，和獅鷲一樣都是很受歡迎的馱獸。
載重量可以高達上百公斤，即使連續高強度運動幾個日夜，速度也不會有絲毫下降。
而且比起高傲的獅鷲，黑鱗馬更親民一點，不論是駕馭還是培育規模都不低。
更何況帝國最重要的黑鱗馬馬場就在赫森利森，被赫森利森貴族們寄予厚望的殺手一行自然騎的都是百裡挑一的良種，怎麼會愁賣不出去。
“那你自己在這裡慢慢賣吧，我要進去玩會兒！”德爾福娜現在緩過了神，被眼前的熱鬨感染，興衝衝的就打算跑路。
“等等，等等。”
法莉姆抓住德爾福娜的手，她衝的太快，差點把法莉姆都帶倒。
“乾嘛？”德爾福娜對著法莉姆呲牙，“小法我告訴你，你之前惹我生氣的帳我還沒找你算呢。”
“你要叫我陪你賣馬的話我們就絕交！”
德爾福娜張牙舞爪，十分警惕著法莉姆要拉壯丁的可能性。
法莉姆白眼都快翻到天靈蓋了，無奈說：“你怎麼真把我當馬商了，我們是來打聽叫姬雲月禦前的東國劍士的啊。”
“還有，你跑那麼快，你有錢嗎？”
法莉姆可不想等會看到一個垂頭喪氣回來的德爾福娜。
咕。
致命一擊，德爾福娜這才反應過來，自己在海裡泡得赤貧，要遇到什麼想要的東西的話怕是隻能靠搶。
“沒有。”德爾福娜低垂著頭，蔫了起來。
她沒錢，也沒有成為黑惡分子的打算。
所以能靠的就是……
德爾福娜望著法莉姆，眼中燃起期望的光芒，說：“小法你有錢嗎？”
德爾福娜圓圓的大眼睛寫滿了貧窮，等待著有哪位好心人給自己均田地同富貴一下。
“錢嗎？有的哦。”
法莉姆的聲音如同天籟，讓人不自覺屏住呼吸。
“真的？不會是兩三百枚比明斯逗我開心吧？”
德爾福娜怎麼也不覺得法莉姆這個含蓄內斂的家夥像是小富婆的樣子，她想了想自己曾經有錢的時候……
嗯，恨不得全世界都知道。
她就是太招搖才在最後引來了希雅的審查，出了一大堆讓人難開心的事。
對了，那時候自己收集的寶貝好像都被伯裡卡蒙，也就是圖塔列那混蛋順走了，滿嘴謊言的家夥，下次見到你絕對要讓你百倍奉還。
德爾福娜攥著拳頭，詛咒著遠方的某個神靈。
法莉姆疑惑的看著德爾福娜，怎麼給她說自己有錢，她反而很生氣的樣子？
法莉姆從格戒裡取出清空的空間背囊，在裡麵放入兩枚古特同金幣和十來萬的比明斯，遞給了德爾福娜。
“給，不要亂花，如果有人知道消息的話可以多打聽打聽。”
德爾福娜打開接過的空間背囊，瞬間被裡麵的財富晃花了眼。
“小法，你怎麼有這麼多的錢？！”
德爾福娜雖然希望法莉姆能資助一下貧窮的自己，但也沒抱太大的信心，就是說著玩的。
畢竟法莉姆的遭遇德爾福娜也知道，和自己一樣無家可歸的倒黴孩子能有什麼財富。
但現在……
德爾福娜掂了掂鼓當當的空間背囊，屬於金錢的重量格外紮實。
比明斯這種基礎貨幣不說，連古特同金幣都有，這基本是有錢人才會拿出來使用的幣種啊。
一枚古特同十萬比明斯的比重太嚇人了。
德爾福娜感覺自己被背叛了，不是說好一起發達的嗎？你怎麼先我一步成為可悲的有錢人了！
法莉姆感受到德爾福娜仇富的視線，神情尷尬。
“你過來，我給你說。”
法莉姆在德爾福娜附耳靠近後小聲嘀咕道：“這是之前冒險時從國王墓室得來的，換句話說，是那個啊，那個。”
德爾福娜歪頭，沒明白法莉姆羞於啟齒的意思。
法莉姆無奈明言：“這是盜竊啊，是不義之財。”
雖然冒險者本來就是這麼一個遊走於黑白的群體，雖然那個死去的國王沒安好心，但法莉姆受到的教育也沒能讓她無所顧忌的用這筆錢。
這都是那個時代剝削貧苦大眾得來的錢財寶物。
如果可以的話，法莉姆更想靠自己雙手得來財富，少點沒什麼，至少心安。
德爾福娜皺著臉，說：“那你還把這些給我？”
她聽法莉姆這麼解釋一番，也覺得大手大腳花這份不義之財不怎麼讓人開心。
法莉姆衝德爾福娜露出一個玩味的笑容，眼角舒展開，就像狐狸一樣狡黠。
她拍了拍身邊的黑鱗馬，說：“預先支付一點而已，這批黑鱗馬等賣掉後平賬是沒問題的。”
“所以放心去使用吧，不要有負擔。”
法莉姆不認為自己是個什麼能成為了不起存在的人，但讓喜歡的人獲得不帶陰氣的快樂還是很簡單的。
“小法，很棒的想法啊！”
德爾福娜感動的望著法莉姆，說：“等著吧，我現在就去幫你打聽消息，絕對不會讓你失望的！”
德爾福娜不清楚這二十來匹黑鱗馬能賣多少錢，但法莉姆眼都不眨的把三十萬的比明斯給自己的信任和寵溺很明顯。
德爾福娜覺得就是法莉姆把格戒裡的所有收獲給她，也不會讓她現在這麼滿足和開心。
滿足開心太盛，不止連最初被法莉姆無視愚弄的氣憤消失了，甚至讓她覺得渾身滾燙。
那滾燙過於明顯，從心到腦都隨之沸騰。
換句話說，她身上燃起了不可視但誰都感覺得到的熊熊大火。
不幫法莉姆達成所求決不罷休的意誌之火。
“就這樣！”
德爾福娜背著雙肩背囊，頭也不回的揮著手，衝進了集市裡。
德爾福娜在人潮裡穿梭的身法靈敏，身周的人還沒弄明白怎麼回事，就是一道黯影消失在胳膊和腿中。
“不是去玩的嗎？”法莉姆還記得德爾福娜的初心，對德爾福娜想一出是一出的熱情感覺好笑。
其實她有把握得到姬雲月禦前的消息，運氣好的話，甚至會有人幫她把姬雲月禦前找來。
她放德爾福娜去玩真的隻是為了道歉，姬雲月禦前由她自己來找就好，沒想到德爾福娜會因此燃起來。
“嘛，有激情也是好事，隨她去吧。”
“現在，該去用這些馬去把月禦前釣出來了。”
法莉姆看著身後一群黑鱗馬，四肢修長，體魄健美，昂首間可見神駿的風采。
任誰看了都要說一句真是良驥天馬。
不少人對它們感興趣，有人見法莉姆終於空閒下來，主動上前打招呼。
“你好，請問這些馬賣嗎？”
來問話的是一名背著巨盾的戰士，虎背熊腰，看上去憨厚老實。
他瞧了法莉姆許久，不知道她是單獨的馬商還是來給貴族送貨的。
二十三匹馬對於馬商來說少了些，而且法莉姆細皮嫩肉的模樣也不像奸猾的商賈，最後還是見法莉姆停在集市前他才決定來問一問。
“很喜歡這些馬嗎？”法莉姆問道。
“沒錯，最近很少見到赫森利森的良駒了，他們那裡的溫血馬可是很出名的啊。”他牽著馬繩，撫摸著馬兒黑色的鱗甲，又看了看它齊整的牙口，感慨地說道。
“哈哈，不怕小姑娘你笑話，我沙辛是個馱獸殺手。”他哈哈大笑，給法莉姆看了看自己背著的巨盾，“這玩意兒放不進背囊或格戒裡，又重得要死。”
“我倒是想去找找龍什麼的當坐騎，可惜沒那種緣分啊。”
法莉姆輕鬆的表情微凝，空間道具收納不進去的魔導具至少傳說級彆起步，也就是說這個背著傳說魔導盾牌的沙辛起碼是有著英雄稱號的冒險者。
比德爾福娜還要強的存在。
“可以試騎一下嗎？”沙辛對這些黑鱗馬的賣相十分滿意，就是不知道能不能承得住自己了。
“請便。”法莉姆也想見識一下普通馱獸都承受不住的冒險者是怎麼個情況。
沙辛十分欣賞法莉姆的爽快，說道：“好！放心，要是損傷到了你的商品，我會照價賠償的。”
沙辛聳了聳肩，背上那麵鐵盾和半身鎧金鐵相交的聲音錚錚。
“律律。”被沙辛選中的黑鱗馬刨了刨蹄子。
它感覺到了很危險的氣息，身周的同伴們也畏懼的退了開去，留出一個不大但夠一人一獸發揮的空圓。
“不要激動，不要慌。”沙辛手法嫻熟的捋著黑鱗馬脖頸，安撫著它。
在馬的情緒慢慢穩定下來，確保不會馬驚時，沙辛突然跳了起來，像烏鴉坐飛機一樣落在馬背上。
一切發生的太快，就是一直關注著沙辛的法莉姆都沒想到他的動作會這麼迅捷，像是閃電兀然劈下。
“唏律律——”雷聲一樣的馬鳴這才響起。
黑鱗馬還在享受這兩腳獸的柔情撫慰呢，如山崩一樣的重量就垮塌在了它的背上，驚得它想邁開四肢奔逃。
“喔哦，很有力氣嘛。”沙辛誇讚了一句，能馱著使出全力的自己邁出兩三步，這黑鱗馬果然是良品啊。
黑鱗馬修長健美的四肢沒能如它願的步頻大增，現出風馳電掣的神速，它自己反而像是暴風雨中的晴天娃娃一樣，腿抖得顫顫巍巍才動了幾步。
就很欺負馬。
法莉姆知道這是怕馬驚衝撞到誰才做的下策，用極重測試耐力和力氣，但看著還是不忍，決定等會兒不能這樣展示黑鱗馬。
“呼，怎麼說呢。”沙辛跳下馬來，大地跟著輕輕顫動了一下。
在他身後，黑鱗馬嘴角泛出白沫，渾身汗濕，被放開也沒力氣逃跑了。
“比海杜裡拉商會和肯特馬場賣的好很多了，但還是不太行啊。”沙辛嘀咕著。
雖然是嘀咕，但就他的大嗓門，和平常人高聲說話也差不多了。
法莉姆捏著下巴，她心中已經有大致的概念了。
“沙辛大叔，我有辦法讓這些黑鱗馬潛力發揮得更好，你想見識一下嗎？”法莉姆覺得先不能放過這一個在尋找優秀坐騎的厲害大叔。
“大叔……”沙辛撓了撓頭，說，“如果有更好用的黑鱗馬的話，我想誰都不會拒絕的吧。”
“有能增強黑鱗馬潛力的辦法儘管用吧，錢不是問題。”
沙辛說起這個很自信，有英雄稱號的冒險者一般都不會缺錢。
不論是冒險者協會的任務報酬，還是狩獵怪物得來的魔力核及各類素材販賣得來的資金都很豐厚。
法莉姆笑了起來，看上去溫良謙恭。
“如果能做到我想做成的事，不要錢送給大叔也是沒問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