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雅？她不是死了嗎？”德爾福娜一臉莫名。

希雅屍骨都是德爾福娜收殮的，現在正穩當當的躺在臨時開辟的小空間裡呢。

法莉姆眼中閃著慧黠的光芒，說：“你所熟悉的主神希雅肯定是死了，但我要找的不是主神啊。”

希雅神隕是法莉姆親眼所見自然不會有錯，可圖塔列作為神王使者要幫呂提烏斯找神諭隊友也是事實。

法莉姆相信這兩個都是同一個人。

法莉姆想起了王屍，說：“你還記得我被催毀的那具傀儡嗎？它在活著的時候曾想過用魔法複活。”

王屍在生前的時候就極有可能是到過遺跡，越過了沉睡的德爾福娜和希雅簡單的結界，在神廟裡發現了什麼。

所以它才會選擇在遺跡外修陵，打著蹭術式和命運複活的想法。

德爾福娜做出恍悟的模樣，說：“小法你的意思是希雅也在臨死前留了後手？”

說完她就忍不住磨牙，雖然在曆史真相中知道了希雅並沒有陷害她，是伯裡卡蒙的誤導和她自己的放縱鑄成大禍。

但德爾福娜畢竟記恨了希雅那麼久，怨氣也不是那麼簡單就能丟光的，現在聽說希雅留後手，她瞬間就怒了。

好啊，自詡公正的裁判神靈，不認可明娜的英靈身份，結果自己偷偷苟活是吧。

虧我之前還欽佩你大義不虧！

法莉姆搖了搖頭，說：“是不是希雅留的後手有待商榷，但肯定有保護到她。”

“我說過我曾經視見過未來吧，勇者呂提烏斯就找到了希雅。我們在前殿正殿都鬨成那樣都沒有發現，圖塔列那神王使者又一個勁兒的把呂提烏斯往通向後殿的橋下推，答案就很明顯了。”

法莉姆站在外人角度對希雅還是很認同的，誰會不喜歡一個美麗、武力值高又格外忠誠的女武神呢？

德爾福娜刨除掉遷怒情緒，對希雅其實也很認同。

德爾福娜在一邊給法莉姆鼓掌，露出與榮有焉的表情，說：“小法真聰明！那笨蛋勇者還拋棄你，真是狗眼不識金鑲玉！”

法莉姆對德爾福娜的尬吹模式無奈。

一起泡完澡後德爾福娜就對法莉姆格外親熱，有機會就誇她兩句，弄得法莉姆都不習慣了。

“對了，你之前為什麼要說呂提烏斯是人神混血啊？”法莉姆轉移話題，“皮翁裡家族沒聽說過哪支有神靈血統。”

“是嗎？”德爾福娜想了想，說，“我的感覺不會錯啊。那個叫呂提烏斯的家夥的確有一種神靈的血脈氣息，而且血脈純度還很高，隻不過一般人感覺不到。”

“呂提烏斯也感覺不到？”

之前呂提烏斯對德爾福娜謾罵的反應隻有憤怒和殺意，看上去也不像知道的樣子。

“可能是我的體質特殊一些吧。”德爾福娜隻能想出這個解釋，她又是星樞，又是神靈，又是怪物的，三位一體了屬於是。

“再說了，半神血統可不一定是什麼好事。”德爾福娜想到呂提烏斯可能會悲劇不禁露出了幸災樂禍的表情，“在造物神時代神靈和人類也有過繁衍行為，但大部分半神命運都不怎麼樣。”

“人神有彆。神靈以壽命漫長與力量強大為特征，人類雖然天壽不永，但卻有著改變一切的可能。”

“半神融合兩家之長，是最有可能衝擊神靈和人類平衡的家夥。”

“所以他們都會經曆一次選擇，是成為永恒的神靈常青樹，還是成為璀璨的人類流星。”

前者不用說，可以享有無儘的生命與力量，代價就是永遠的安於本分，在命運的安排下被動接受一切，強如主神到了該隕落的時候也就必然隕落。

後者則擁有哪怕是神靈也要欽羨的潛力，將作出彪炳人類曆史的功業，像流星一樣熠於群星，但代價也來得很快很猛，半神們很容易在悲劇之海中落水覆舟，幾乎沒誰能順利抵達彼岸。

德爾福娜接著說：“更何況現在的人類還經曆過劣化，也就是不再受世界的額外眷顧，半神就更容易中道而殂了。”

“呂提烏斯看上去還沒做選擇的樣子，不過不重要，反正他不論選什麼身份最後都會走向自毀啦。”

“他可不是個安於本分的人。”

德爾福娜隻見過呂提烏斯一麵，但印象很深，他強大、愚蠢、矜傲，是實打實的命運之舟四處漏水的人類做派。

法莉姆沒有德爾福娜那麼樂觀，她未來看得很遠，依舊沒看到呂提烏斯翻船的跡象，可能在她死後呂提烏斯終究逃不過命運裁決，但法莉姆等不到那時候。

還是得自己努力才行，法莉姆看著喋喋不休的德爾福娜，下定決心。

後殿幽暗，回廊深邃，讓人不懷疑正行走在通往地獄的貴賓通道上。

“不用太緊張，不過就是年久失修燈光報廢了而已。有我在，沒危險的。”

德爾福娜注意到法莉姆警戒著的樣子，覺得沒必要。

這是她的家，有情況就鑽地道逃跑，這種事她早在躲明娜時練得滾瓜爛熟了。

除非誰把神廟徹底毀了，不然主場優勢在她。

法莉姆對德爾福娜的鬆懈蹙眉，說：“你離開了那麼久，中途圖塔列還先進去過，可能會有什麼超乎意料的危險，注意點吧。”

“好的。”德爾福娜積極的舉高手，小半個身子在法莉姆身上晃來晃去。

小法真穩重啊，不驕不躁，又帥又漂亮！

簡直就是新時代人類的瑰寶！

德爾福娜現在的心理活動，和最開始還嫌棄法莉姆既不美麗也不光明更不神聖的貌態真是大相徑庭。

德爾福娜正在做好一名信徒稱頌神靈美德的基本職責，忽然所有動作一停，差點把法莉姆拉摔倒。

“怎麼了？”

法莉姆環顧四周，沒發現什麼異常的動靜，轉而對現在怪模怪樣的德爾福娜表示擔憂。

德爾福娜鼓起臉，像是一隻河豚，又像是被什麼東西哽住了，求助的望著法莉姆。

法莉姆不可置信，她難道在地上撿東西吃了？

這種奇怪想法肯定是得不到回應，法莉姆趕忙上手拍打著德爾福娜的背，希望能讓她好受點。

“噗、噗哈。”

德爾福娜噴出體內洶湧的魔力素，藍綠色的光焰照亮了回廊兩三米範圍。

法莉姆撓了撓臉，沒聽說過皮同擅長龍息啊。

德爾福娜也不是在噴吐龍息，被吐出來的魔力素構建出模糊的人形，散發著金光。

“這是希雅的遺骨？”法莉姆認出是什麼東西在影響德爾福娜了。

希雅的遺骨剛一現身就宛如流光飛逝，衝著後殿深處而去。

“等等！”

法莉姆連忙跟上，這是有什麼東西在吸引希雅的遺骨啊。

德爾福娜一臉鬱悶的也追了上去。

希雅遺骨的暴動來得突然，頂撞得她現在都有惡心感。

後殿各種房間不斷，都在不停的向後退去。

在希雅遺骨的帶領下，法莉姆她們很快就找到了目標。

“這是……”法莉姆看著眼前的一切，緩緩停下了腳步。

法莉姆麵前，一群巨龍盤踞在後殿的圖書館裡，各個體型巨大，六百平的圖書館被它們占去了絕大多數地界。

巨龍肢體粗壯，鱗甲分明，做震翅將飛的模樣。

法莉姆都能感覺到它們軀體中的力量感，如果它們想，絕對可以把自己和德爾福娜撕成碎片或是烤成焦炭。

因為龍，一直都是實力的代名詞。

不過它們做不到了。

死亡把它們所有的榮耀和強大剝去，隻留下了斯人不在的感慨。

“這是希雅的天穹龍群，是她駕馭戰車的馱獸。”

法莉姆和德爾福娜靠近龍群，她們連龍的膝蓋都碰不到。

德爾福娜隨手敲了敲身旁的龍足，傳來梆梆的聲音，它們被灰石覆蓋，曆時太久，成了最堅硬的雕塑。

法莉姆隨著德爾福娜的話想象了一番群龍拉著戰車遨遊於天空的畫麵，不由情真意切的發出感慨：

“真是壯觀。”

“不過，”法莉姆心細，發現不對，“它們是不是構成了一座魔法陣？”

如法莉姆所言，它們環圍成了一圈，昂揚著龍首，全都朝向中心，頗有種恭迎王的降生的樣子。

“嗯，的確。”德爾福娜給了法莉姆確切的答複，這就是一座魔法陣。

至於功效——

希雅的龍群沒有被敵神靈圖塔列殺死，圖塔列也沒有那種實力。

光明與守護之神所豢養的龍群，即使是擅長戰鬥的神靈都不一定能單打獨鬥贏過三隻。

而天穹龍十二隻成群，從不分離。

圖塔列也隻是用計策困住了它們，否則希雅憑借龍群就能帶著所有人安全離開。

天穹龍們在擺脫了敵神靈糾纏後就投身空間亂流，尋找自己的主人。

等尋到奎法昂神廟裡來時，敵神靈除了圖塔列活著逃走了外，全都隨希雅死去了。

天穹龍存在的意義就是為希雅效死，結果在希雅最需要的時候根本沒派上用場。

它們因此悔恨到不惜以身為祭，等待希雅自亡者之地歸來。

按照常理，它們這種莽撞的方法根本沒什麼作用，隻是愚忠陪葬而已。

但希雅的命運曲還沒奏至終末，圖塔列在因果的牽動下幫它們收集齊了希雅的信息和靈魂殘餘，才算補完了魔法陣。

成了現在法莉姆她們看到的模樣。

“這是燃燒自身血肉供養生命的魔法陣，構建得很完美。”

德爾福娜望向龍群中心，中心空無一物。

除了飛遁而來，安坐在那裡的希雅遺骨。

哢嚓。

哢嚓。

天穹龍雕塑崩解，迷眼的灰石遮蔽了眼前的一切。

法莉姆閉著眼睛，牽著德爾福娜的手更用力了幾分。

天穹龍的所有在此刻全部奉獻了出去，在魔法陣中心卷起風旋，圍繞著希雅的遺骨凝化成半人高的橢圓。

凝化成一顆龍蛋。

在煙塵散去後，法莉姆和德爾福娜都看到了那顆龐大殼厚的龍蛋。

“這裡麵，不會就是希雅吧？”德爾福娜可沒想到希雅會重生成龍啊。

龍是很強，但歸咎到底，這個種族到底算是怪物，還是算如人神一樣受世界寵愛的生靈至今為謎。

堂堂一介主神就成了這樣？

德爾福娜突然就覺得希雅比自己還倒黴了。

“隻能是希雅了吧。”法莉姆看得很開，時代變換，能活下來就很不錯了。

法莉姆走近了一些，龍蛋上交織著一圈圈的環紋，從表麵感覺不到太多的生命力。

法莉姆打量著龍蛋，將手放了上去。

“小法，不要隨便去碰這些東西啊。”德爾福娜就怕這魔法陣把法莉姆當養分給吸收了。

“無事。”法莉姆並不覺得自己會那麼倒黴，希雅也不會是那種嗜血的家夥。

靜默。

毫無反應的龍蛋讓法莉姆皺眉頭，這顆不會是死蛋吧？

她閉上眼，更仔細地去感知蛋內的生命波動。

咚咚，咚咚。

蛋的反應沒感知到，法莉姆倒是聽到了自己的心跳聲。

“奇怪，還真沒動靜？”

法莉姆正想放棄，準備把蛋帶走算了。

咚——

在法莉姆撤手的前一秒，蛋似乎不合尋常的震了一下，但消失的太快，讓人下意識以為是自己的錯覺。

“有什麼問題？”德爾福娜屏氣凝神，壓低著聲音問法莉姆。

“噓。”法莉姆沉下心，繼續感知著。

咚咚。

這次聽到了蛋裡的反應，而且還越來越明顯。

咚咚，咚咚。

法莉姆表情微妙，這蛋內的心跳聲經曆過最初的細弱生澀後，好像和她自己的心跳聲重合在一起了，以相同的頻率在跳動。

共鳴明顯，保持安靜的德爾福娜也忍不住側頭看了看法莉姆。

哢——

異常的聲響嚇了兩人一跳，德爾福娜護著法莉姆向後退了幾步。

龍蛋上裂開了一道發絲大小的細縫，然後在德爾福娜警惕的目光下縫越裂越大，越裂越多。

最後哢嚓一聲，徹底裂開，露出了蛋內的模樣。

“小孩子？”德爾福娜瞪大眼睛，映入她腦海的畫麵給了她很強的衝擊感。

龍蛋孵化出來的是一個粉雕玉琢的小女孩兒，看上去也就十一二歲的模樣。

她的額頭高闊，五官端莊，眼窩深邃，如果長大後再來看會是讓人覺得很嚴肅的長相，甚至會讓人覺得她不怒自威。

但她現在臉上的嬰兒肥很好的中和了那種莊嚴的模樣，甚至中和過頭了，顯得很好揉弄的樣子。

是一個很可愛的小孩子。

雖然沒穿衣服。

“啊啊啊，福娜不要那麼直白的看這孩子啊。”

法莉姆也震驚了一下，但很快就發現了不對，脫下自己的法師袍裹在她身上。

德爾福娜還是對這變化接受不能，即使從模樣來說這孩子和希雅的區彆就隻有年齡，她還是不死心的問了一句：

“這不會就是光明與守護之神吧？駕馭著龍車巡遊世界，督查審判諸神的主神希雅？”

法莉姆正給希雅找合適的衣服，回答說：“她不是主神，她隻是希雅，這不是很明顯的嗎？”

的確，德爾福娜從希雅身上感覺不到神格，曾經的威嚴和權能都一去不複返了。

德爾福娜在一旁不由感慨世事變幻，滄海桑田。

“好了，打扮起來就更可愛了。”法莉姆跪蹲著，幫希雅打扮好，十分滿意自己的勞動成果。

法莉姆給希雅挑選了一件靛青色的無袖連衣裙，搭配上香檳色的罩衫，看上去夢幻可愛。

頭發因為和法莉姆一樣都是亞麻色，法莉姆就簡單的幫她做了個應急盤發，法莉姆自己就偏好這種發型，動起手來也快。

襪子穿的是有褶邊的白色短襪，和黑色的瑪麗珍鞋相互交襯，引人注目。

“你、你這都能給人打扮賺錢了吧？”德爾福娜羨慕無比，法莉姆真的是心靈手巧啊。

“沒有啦。”法莉姆謙虛道，“是這孩子本來就很可愛，而且還很配合的原因。”

希雅從頭到尾就沒反抗過，也沒怎麼說話，和溫順的換裝娃娃一樣，讓法莉姆能一展身手。

希雅提著裙子感受了一下不同，然後緊緊盯著法莉姆。

“嗯？不喜歡嗎？”法莉姆偏著頭，思考希雅要是不喜歡的話自己要給她換哪一套。

她腦子裡有六七種想法還沒付諸實踐呢。

希雅搖了搖頭，張開嘴，說著什麼。

“不好意思，我有些沒聽清，能再說一遍嗎？”

法莉姆不是沒聽清，是希雅可能還不會說話，根本沒有聲音。

但法莉姆還是對希雅露出溫柔的笑容，畢竟對待小孩子要很有耐心才行。

希雅無聲的咳嗽了兩下，然後用稚嫩的聲音說出了話，讓德爾福娜在一旁樂不可支的話。

希雅細聲的說：“……媽……媽媽……”

法莉姆：QA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