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你說錯了,我不是蓬奧,也不是葉塞。”
黑暗中,法杖亮起光芒,照出來人的容貌。
這人相貌上佳,星目明睞,眉如遠黛,看上去溫馴柔和。
她的身材還沒發育到太高,但也並不矮。隻是平常畏縮著塔梅蘿沒能查覺,現在她挺胸直腰的站在塔梅蘿麵前時,才發現這人隻比身材高挑的自己矮了一個頭而已。
“法莉姆,是你?”塔梅蘿難以置信,她竟然被法莉姆算計的毫無還手之力。
“沒錯,莎諾亞小姐,是我。”法莉姆爽快的承認,她手中正攥著長長的法杖,身側跟著一隻毛發茂密的獅子,剛才就是它給塔梅蘿來了一次猛烈衝撞,現在塔梅蘿背上還有些發疼。
塔梅蘿看著自信淡然的法莉姆,明顯能感覺她出和自己記憶中的模樣差彆很大。
“你是怎麼回事?”塔梅蘿見過法莉姆英氣勃勃陽光明媚的樣子,也見過她落魄狼狽卑弱膽怯的模樣,但都不如法莉姆現在的周身氣氛給她的威脅和衝擊感強。
法莉姆就像是突然把一切都看穿了一樣的自然舒緩,要塔梅蘿來說,她就像是一片遠闊且深邃的湖泊,碧綠色的底色看似柔美,內裡卻有著陷進去就再也出不來的自然恐懼。
“你難道被古代魂魄附身了?”塔梅蘿對她突然的異變能想到的緣由隻有這一個,不是古代魂魄,實在難以讓塔梅蘿明白法莉姆那種看透歲月的清明感從何而來。
法莉姆對擰著眉頭的塔梅蘿笑了起來,說:“我還是第一次知道莎諾亞小姐這麼關心我,連續這麼多的問題真是讓人難以作答。”
“看樣子,你並不是沒有自主意識。”
“不是附身,隻是明白了很多事情,自然還有自主意識。不如說,自從跟隨你們踏上冒險以來,從來沒有這麼自主過,讓我想起了還在村裡麵和同伴們驅鷹縱馬的時候。”
塔梅蘿被束緊的蛛絲勒得手腳發疼,對法莉姆的申明沒做太多回應。
“是要報複嗎?”塔梅蘿沉默了一會兒,說,“技不如人,要殺要剮隨你處置。”
塔梅蘿不願多耗心神在法莉姆身上了,她知道隊伍裡的其他人包括她自己對法莉姆的態度如何,能隱忍這麼久而後一擊致命也是能耐,她這麼久都沒看穿法莉姆,那她願意服輸。
塔梅蘿果決的閉上了眼。
法莉姆對她的誤解也不解釋,拿出短匕,冷鋒映光,灑在塔梅蘿臉上,讓她眼皮跳了跳。
“抱歉。”
法莉姆接近塔梅蘿,輕輕的吐露出歉意,手上動作卻不停,毫不容情的刺進了塔梅蘿的身體。
“呃哼——”
塔梅蘿悶哼一聲,身體被刺穿的痛覺在她腦海裡舞動了起來。
腥熱的血液爭先恐後的從短匕的血槽中湧出,汩汩答的流淌在地上。
塔梅蘿渾身失去力量,對於法莉姆來說已經失去了威脅。
“為……為什麼……”
塔梅蘿感覺身體從來沒有這麼笨重疲憊過,眼皮止不住的下墜。
法莉姆並沒有殺死塔梅蘿,匕首刺進了她的臂膀,然後很快的化作一道封禁魔法的紋印,刻在她的傷口上,令她無法再自由的調動身體內的魔力。
法莉姆擦拭著手上的鮮血,溫和的道:“莎諾亞小姐救過我,還幫了我。如果不是對呂提烏斯太過忠誠,我一定會想辦法和你成為很好的友人。”
“等我吧,等我殺掉那些人,莎諾亞小姐就自由了。”
“混蛋……”塔梅蘿隻來得及罵這麼一句,就陷入了睡夢的擁抱之中。
——勇者臨時隊伍裡的魔法使塔梅蘿·海杜裡拉·莎諾亞,被擒獲。
法莉姆讓契靈獅子將塔梅蘿帶走關好,就準備去處置另一個落入落網的人。
“現在,輪到另一個家夥血債血償了。”
峰脈上,斷崖旁,貝妮被繩索捆立著,正陷入昏迷中。
她在逃向法莉姆留下來的陷阱那一側就注定會被抓獲了,牧師治療能力強悍無比,但相應的,個體實力就實在是看不過眼了,即使是沒有權象的法莉姆都能和她四六開,更彆說現在了。
“唔。”貝妮發出懵然的醒聲,恍惚的抬起頭,一時沒反應過來現在是什麼狀況。
“嘶,好疼。”手腕上傳來的刺痛酸累讓她的臉緊緊皺在了一起,“這是怎麼回事啊?”
貝妮抬頭向上看,她的手被繩索困住,完全動彈不得。
“塔、塔梅蘿,你在哪裡啊?”貝妮在四周都尋不到一個人,心中的恐懼越來越重,縮在懸崖邊上,害怕掉下去。
貝妮動作的時候踢了些石子下去,半天都沒聽到回音,不知道究竟有多深。
“有人嗎?救救我,我是珍貴的牧師啊,我不想一個人在這裡。”貝妮快哭出來了,早知道就不自作主張的逃跑了,就是被抓也可以和塔梅蘿搭個伴啊。
“很害怕的樣子呢。”
遠處傳來了熟悉的聲音,貝妮連忙向下看,隔著灰暗暗的暮色,她看到了正在和自己點頭示意的法莉姆。
“法莉姆你怎麼在這?”貝妮吃驚了起來,“不對,彆在下麵發呆了,快來幫我解開這繩索啊!”
法莉姆還沒來得及說什麼,貝妮又厭惡道:“算了,這魔法繩索估計你也解不開。隊長呢?他不是和你在一起嗎?快讓他來救我!”
明明剛才那麼丟人,卻還是將頤指氣使的高傲表露了出來,法莉姆都有些佩服她了。
“為什麼呢?”法莉姆向著貝妮走來。
“什麼為什麼?救我還需要找為什麼?快去找隊長,再在這裡耽擱等我下來有你好受的。”
貝妮算是愚蠢的代名詞,但她也不是為了表達對法莉姆的看不起態度優先到不怕死的人,她對法莉姆這樣傲慢,主要是已經成了習慣,她並不認為法莉姆能對自己做出來什麼。
但出乎她意料的,法莉姆對她的威脅充耳不聞,而且隨著法莉姆走近,她才覺得法莉姆的氣場不對,她就像是見到了貓的老鼠一樣,背後生發起涼意。
貝妮不自覺的想退後,腳一滑,鏟下去不少亂石,才想起來背後是萬丈深淵。
“你、你彆過來,再過來隊長他們對你可不會客氣。”
貝妮從她身上感到了危險,還見這麼久都隻有她一個人,再蠢也知道呂提烏斯沒跟法莉姆在一起了。
法莉姆靠近貝妮,臉上的表情很是疑惑,問道:“雷卡利特小姐,為什麼,為什麼你能對我充滿這麼洶湧的惡意呢?就像牛仇恨飛牤,花粉症的人厭惡腐敗花朵一樣,巴不得我消失在這個世界上呢?”
貝妮慌亂的行為一滯。
法莉姆繼續說道:“我從你對我的惡意中拆解出了輕蔑、嫉妒和仇恨。”
“輕蔑我懂,這一路上大家都對我有這樣的情緒。但為什麼會嫉妒和仇恨呢?難道是因為呂提烏斯對我的關注?塔梅蘿和呂提烏斯才是青梅竹馬,你嫉妒應該是嫉妒塔梅蘿吧。”
貝妮被詰問得不知如何作答,咬著牙說:“大家都討厭你,你怎麼不去問其他人為什麼?”
法莉姆抱著手,食指輕輕敲了敲臉頰,好像很受啟發的樣子。
“對啊,還有其他人,我把他拿出來問問吧。”
法莉姆手上出現了一樣讓貝妮失聲尖叫的東西,她就像提西瓜藤一樣提著那東西的頭發,在空中晃晃蕩蕩。
絡腮胡瘋長的麵孔,還在滴血的脖頸,無一處不在彰顯著這是一顆頭顱。
蓬奧·古賽夫的頭顱。
“你、你殺了蓬奧?!”
貝妮要不是被捆住了手,估計都直接癱倒在地了,她怎麼也不敢相信無能的法莉姆竟然把蓬奧弄死了,他不是個白銀冒險者嗎?法莉姆連冒險者都不算的普通人怎麼能殺掉他?
“這不是顯而易見的嗎?”法莉姆不懂她為什麼要問這麼蠢的問題,“要是蓬奧是無頭騎士一樣的怪物的話,那我就沒能殺死他,不過他應該是人類吧。”
“你瘋了?!”
法莉姆隨手將蓬奧的頭顱丟在地上,說:“瘋,嗬,如果瘋是指殺死害過自己的仇人,恐怕這世上有許多人都瘋了。”
“蓬奧做過什麼,難道你不清楚嗎?你說我瘋了?”
貝妮在法莉姆的逼問下臉色蒼白,說:“你都知道了?”
“蓬奧在求我放過他的時候把全部過錯都推在你的慫恿和呂提烏斯的允許之上,你說我知不知道。”
法莉姆輕輕一推失神的貝妮,將她推離大地,懸掛在空中,在她驚慌恐懼的聲音中回憶之前。
在被迫返回墳陵後,法莉姆打算先從其他路脫困再說。
“你有什麼辦法嗎?”法莉姆還是推不開墓室的門,隻好再求助王屍。
“吼吼~”王屍指了指法莉姆手中的法杖。
“對啊,不是還有這個嘛。”法莉姆在王屍共享給自己的記憶中已經知道,他建立的墳陵大部分都基於自己這件魔導具,拿著它就差不多能在墳陵中如魚得水,隻有少數幾個地方去不得。
王屍能這麼配合也多虧法莉姆的權象,對於她親手捏出來的造物,她能知根知底的明晰對方過去的記憶,哪怕就是一枚石頭,她也能知道石頭經曆了多少的歲月變遷和風雨吹打。
算是免費附帶了一種回讀萬物過去的能力。
法莉姆憑著王屍的記憶,很快就掌握了如何使用沙切裡翁之命杖。
這件魔導具是沙漠之國曆代王權的象征,配合支配權象讓該國王室的權威獨一,對於血脈裡流淌王族血脈的人有很強效的加持。
不過法莉姆沒什麼高貴的血統,本身實力也不足,所以用的有些吃力。
“打開吧。”
法莉姆重重的將法杖往地上一杵,不符合她氣場的霸氣魔力化風四溢,斷龍石一般難以再開的門抖落著灰塵,緩緩開啟。
“呼,終於出來了。”法莉姆長舒一口氣,被關著的時候實在不好受。
等再走到那三道岔口後,法莉姆現在能肯定自己當初選的路沒錯。
左邊那條路是純粹的死路,中間則是墳陵的中心區,能一覽整個墳陵的狀況,不過還是會特意標注出右道有豐富的寶物,就算呂提烏斯聽自己的走中間的路,估計最後的結果也不會有多大區彆。
法莉姆在獅背上胡亂的想著,很快就到了墳陵中心區。
這裡是廣闊無比的地方,一道亮銀色的環廊圍繞著下凹空間的設計,深凹處是墳陵的縮放模型,雖然縮小了不少,但依舊占了二十多平方的麵積。
呂提烏斯一行的冒險連這墳陵的三分之一都沒到。
之所以會如此,是因為這地方本來就是個雙重秘地,一處遠古遺跡,一處國王墳陵。
“呂提烏斯說是來這隱秘的遺跡冒險,但他實際是來找神靈欽定的隊友的吧。”
法莉姆放大呂提烏斯的所在,他如今也重新回到了墳陵裡,正在和一處怪物廝殺,看他手臂靈活的模樣是得到了很好的休息。
法莉姆倒是有心搶先一步把呂提烏斯的目標帶走,但未來那段記憶崩壞的太徹底,她也隻記得呂提烏斯在這次冒險中找到了一位牧師職業的神靈,具體在哪實在想不起。
法莉姆又轉向其他地方,看到了兩人一起的塔梅蘿和貝妮,對她倆法莉姆想了想,還是決定先放在了一邊,這一個魔法使一個牧師,攻輔齊備之下不好下手,而且仇恨優先級也不高。
她邊找目標邊記地圖的途中還發現了墜入坑道,被守墓石壓成肉泥的葉塞,法莉姆搖了搖頭,除了倒黴她都不知道該怎麼形容了。
“好,原來你在這裡。”
法莉姆翻找半天,終於找到了落單的目標,隊伍裡的戰士蓬奧。
如果說呂提烏斯是在毀了法莉姆的退路,讓他的麵孔和未來的醜惡麵孔合二為一後才引起法莉姆的殺心。
那蓬奧就是從前晚行惡未遂時起就被她列入了必殺的名單,當時的絕望和痛苦法莉姆終生難忘,哪怕打算離開墳陵時,她心中都知道隻是權宜,等她休整好絕對會想辦法殺了蓬奧這個家夥。
結果正巧,現在呂提烏斯逼虎回林,蓬奧又孤單單的隻有一人,不異於頭上頂著明晃晃的“殺我”兩字招搖撞市。
法莉姆怎麼可能放過他。
“你帶給我的屈辱,現在就該好好讓我討回了。”
正警惕著的蓬奧抖了個哆嗦,他怎麼好像感覺到了一股陰冷的窺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