勇者一行繼續在金字塔墳陵內冒險,現在正在一處有些傾斜的長坡上。
坡側有一人高的燈龕,連綿到墳陵內深處,望不見儘頭。
呂提烏斯他們小心翼翼的前進著。
不久前他們動到了什麼機關,惹來了不小的麻煩,現在都還有些心驚膽戰。
“隊長,好累啊,到底什麼時候才能休息啊。”貝妮最是嬌氣,嗚嗚的抱怨著。
至於她的同伴們一路上已經聽習慣這些了,根本不想理會她。
雖然牧師的體能的確比不上其他近戰職業,但作為魔法使的塔梅蘿可沒像她這麼哀聲震天,連法莉姆都咬著牙跟著沒掉隊。
貝妮見不受理會更是生氣,坐在燈龕沿上發脾氣:“我受夠了,要走你們走,我才不走呢。我是珍貴的醫療牧師唉,怎麼能把我當驢一樣使喚。”
呂提烏斯回頭看了貝妮一眼,冷冷的說:“沒人強求你走,你可以留在這裡儘情休息。”說完,轉身繼續往上走。
呂提烏斯喜歡有個性的女人不錯,但不代表喜歡任性的女人。
呂提烏斯進這遺跡可是為了找神諭欽定的隊友,是完成神的使命,誰要在這個問題上擾亂他的行動,那就彆怪他展露出無情的一麵。
“你們!”貝妮的大眼睛快囚不住那一大包淚水了。
而塔梅蘿自不必說,其他人也不想搭理發脾氣的貝妮,依次從她身旁走過。
法莉姆路過的時候低著頭,不過還是引起了貝妮的注意。
“討厭的家夥!”
貝妮把被呂提烏斯拋棄的怨氣都發泄到法莉姆頭上,一枚水彈自她手中甩出,砸向法莉姆。
“……!”法莉姆躲開水彈,眼角含惱,自己又沒有得罪她,乾什麼衝自己來。
貝妮挑釁的看著法莉姆,說:“怎麼,看不慣我啊?有本事就來打我啊。”
“不可理喻。”法莉姆加快腳步遠離她,把貝妮一個人拋在身後任由她大惱大叫。
她們誰都沒注意,貝妮的水彈打在了燈龕上,剛好撲滅這不知長燃了多久歲月的燈火,缺漏一塊的黑暗降臨在長廊中。
“喂,你有沒有聽到什麼奇怪的聲音?”葉塞捅了捅蓬奧的腰窩。
蓬奧沒好氣的道:“你當誰都像你一樣長了雙兔耳朵?”
“真的有怪聲音啊。”葉塞總覺得有熟悉的感覺,他趴伏在地上,“就像,就像……”
葉塞突然驚叫道:“守墓石!”
眾人被他一驚一乍的反應嚇了一跳,呂提烏斯將入墳陵時掉落的守墓石魔力核丟給他,說:“你要的話我可以直接給你,但你再這樣怪叫的話我就割掉你的舌頭。”
“不是啊隊長,”葉塞順手將魔力核收入囊中,依舊不改急切的說,“是我們前方有守墓石的動靜啊。”
“守墓石而已,有什麼好怕的。”蓬奧說,“又不是第一次……”
“哢嗵——”如同連山崩塌的動搖感從前方傳來,鋪滿兩丈餘坡徑的巨型守墓石滾動而來,就像天傾。
而更讓他們覺得無力抵抗的是,如此地動山搖而來的是二十多隻守墓石群,根本抵擋不住。
“跑!”
自大如呂提烏斯都不覺得自己有能力在這麼不利發揮的地方打敗這群怪物,不跑等著被壓成肉末啊。
一行人趕緊的往後跑。
“隊長,救我啊。”還沒跑幾米遠,在後鬨脾氣的貝妮跑了過來,帶著她身後正在崩潰的後路。
兩麵包夾,不留餘地。
法莉姆看他們準備以蓬奧為首硬把守墓石群反推回去直覺不妙,轉著頭想有沒有什麼辦法。
“對了,燈龕!”法莉姆把自己側近一旁的青銅立燈推下去,跑到小半人高的龕裡,“不要站在那裡等死,找地方躲起來。”
見法莉姆這麼做,其他人也紛紛照做。
“這怎麼推不開啊?”葉塞選中的青銅立燈根本紋絲不動,用刺劍也刺不斷。
正在努力把自己往龕裡團的蓬奧看了看手上的青銅立燈,咧嘴一笑,把燈丟了出去。
“不是吧,這還看運氣的嗎?”葉塞正想罵什麼,守墓石已經轟隆隆快滾到他們麵前了。
呂提烏斯沒辦法,注意到法莉姆那裡還有些空隙,趕忙擠了過去。
“讓開點。”
他人的氣息讓法莉姆臉色發青,蜷腿縮腳,拚命往後退,儘量不靠近呂提烏斯。
“哢噠。”法莉姆感覺自己背後碰到了什麼,清脆的機括聲嚇了她一跳。
“你做了——”
呂提烏斯還沒來得及說什麼,失重感傳來,直接將他倆人掉了下去,黑漆漆的石板上下翻轉,又是重新一盞青銅立燈矗立在燈龕中。
而其他躲到燈龕裡的人也和呂提烏斯一樣,都被墜落到不知方向的地方去了。
隻有葉塞一個人孤零零的落在了外麵,一直說著“不不不”,但明顯語言並沒有他所期待的力量。
——勇者臨時隊伍裡的遊俠葉塞·納米勒,死亡。
————
空曠的大廳中,穹頂上燈火明爛,千百年來靜靜的燃燒著。
不過有時也會有些造訪者被送來。
穹頂一塊方磚陡然反轉,法莉姆緊閉著眼睛,抱著頭墜到了地上,即使有柔軟的空間背囊給法莉姆墊背也撞得她噴出一口內臟血。
呂提烏斯自空中飛下,冷冷的注視著法莉姆,他覺得都是法莉姆胡出主意亂動作才害得自己和其他人分開了。
“站起來,”呂提烏斯環顧了一下大廳,半弧形的墓牆,隻有缺口的前方有三條路,“說說該怎麼走。”
他自己是不怎麼想主意的,一般都是靠的塔梅蘿,現在隻能靠不討他喜的法莉姆了。
法莉姆忍著痛掙紮起來,腦海裡翻騰的痛意讓她想不出也不敢想出出路。
“抱、抱歉。”法莉姆斂眉低頭,表示她沒有辦法。
呂提烏斯嘖了一聲,說:“那就隨便選一條路,你剛才不是運氣很好嗎?”
法莉姆覺得這個時候應該想辦法聯絡隊友而不是選條未知路繼續冒險,但她沒有諫言的力量,呂提烏斯明顯對自己之前的不配合和致使隊伍分散的行為感到生氣。
“……中間?”法莉姆試探的問。
這三條路,左邊的路是濃稠如墨的黑洞,右邊的路是長明到底的沿途燈光,中間的路則在光與暗之中。
“好,那就走右邊。”呂提烏斯對法莉姆的選擇並不滿意,決定走更光明堂堂的路。
跟在呂提烏斯的腳步後,法莉姆身上的傷口感覺更痛了,強壓著咳嗽的衝動。
走了許久,沿途並沒出現什麼奇怪的事情,一路平安的到了一座門扉之前。
石門高大,上麵有著高凸浮雕的人身鷹隼,頭頂著日輪,看上去神聖無比。
在祂的浮雕之下,東邊有一隻蜣螂推著圓形的東西,西邊則是一隻顯露疲態的山羊。
活靈活現,可稱藝術。
“嘎——”
法莉姆還想再看看,呂提烏斯直接推開門,闖了進去。
“就一個棺材?”呂提烏斯對墓室的空曠很不滿。
法莉姆也注意到這地方空得淒涼,除了中央一座厚大的棺槨和兩隻守靈的人麵獅石雕,什麼也沒有,包括接著走下去的路也沒有。
喔,墓頂上還有一些壁畫,蝕爛得不成樣子,連法莉姆都對它沒興趣。
“好像是一條死路,我們還是撤回去吧。”法莉姆覺得這好像是在引誘人去打開棺槨的陷阱,想退避三舍。
“我聽說過寶箱怪還沒聽說過棺材怪呢,我倒是要看看這裡麵有什麼東西。”呂提烏斯也察覺到了詭異,但他信奉的是有異常就有異得,空手而逃算什麼勇者。
不過他也不是純粹的莽夫,他隻是愛賭的賭徒而已。
“【極之劍·鋒切】。”
一道刃氣裂地飛行,棺槨被刃氣擊中,爆起一大片遮擋視線的塵埃。
呂提烏斯緊緊盯著棺槨,站在門外,主要是被這地方的機關弄怕了,總是愛斷人後路,現在他守在門這裡,有什麼情況也好應變。
不過確實沒有什麼特殊的反應,塵埃落定後,一切如常,呂提烏斯的技能連棺槨上細密的密文雕刻都沒蹭花。
“法莉姆,你去打開那棺槨看看怎麼回事。”呂提烏斯見狀更舍不得離開了,這棺槨的材質有點意思啊,不知道裡麵有什麼寶物。
法莉姆心中一萬個不情願,卻也隻能去當探路石了。
她警惕的走近,沒有暗箭也沒有陷坑,好像真的隻是一處普通的停棺地。
“唔,好重。”法莉姆身上摔得嚴重,推開那沉甸甸棺蓋的時候疼得她悶咳了好幾聲。
隨著棺槨被打開,古怪的氣味徹底散去,內裡的一切出現在法莉姆眼中。
明明並不是合葬的棺材,可裡麵卻躺著兩具屍骨,一具包裹著層層亞麻布的乾屍,一具感受到點風吹草動就化作骨粉的白骨。
乾屍身上穿戴著千年不朽的織袍,頭上戴著金鐵王冠,懷裡抱著一本古樸的書,手指上雞血石戒指醒目無比。
“格戒和……權象書!”法莉姆被這兩樣東西驚呆在原地。
格戒是比空間背囊還有高級的儲存魔導具,這能由身份明顯高貴的墓主人帶著陪葬的格戒裡麵肯定有價值不菲的貴重物品。
而權象書更是世間少有,是權象擁有者參悟相應權象的心血經驗,對幫助彆人獲得權象有不可估量的作用。
權象和技能不同,是屬於世界運行機製的力量,是權能和屬性的具現。擁有權象的存在能毫無疑問的壓使用同屬性物態的技能一頭,如果說技能是術,權象就屬於道。
如命運、戰爭、豐收等物態權象,雷電、烈火、狂風等自然權象,包羅萬象,但同世同時不會存在兩種相同的權象擁有者。
不過除了神靈天生就被世界委托了權象外,其他生靈要想獲得權象就隻能單方麵企望世界的承認,人類中擁有權象的根本就是鳳毛麟角。
呂提烏斯的勇者臨時夢之隊中就隻有他自己擁有【改寫】的權象,所以對於有沒有相同權象根本不用在意。
“你說什麼?”呂提烏斯也顧不得守門了,直接衝到了棺槨邊,手緊緊地抓住石棺,“好,竟然真的是權象書!”
呂提烏斯激動地猛拍一下棺蓋,手通紅一片都沒在在意。
他從乾屍手裡取下權象書,高高的舉起,眼神迷戀的說出這一權象的名字:“【支配】啊,好權象,這不就是天生為我這個勇者準備的嗎?”
法莉姆對呂提烏斯的獨占完全提不起一絲的脾氣,她在看到權象書的第一瞬間就明白這東西和自己無緣了,有心理準備下自然就不會失望和生氣了。
不過正因為沒被權象書奪去全部的心神,她才能在耳邊響起惡風時果斷的矮身翻滾躲過利爪。
“咕嗚~咕嗚~”
那本來隻是守靈雕塑的人麵獅活了過來,正撲坐在法莉姆原先站立的位置,低沉的自喉嚨中發出威脅聲音。
“啊!畜生,你敢傷我?”
呂提烏斯就沒那麼好運了,他本來實力出眾,但實在太沉迷收獲了,另一隻人麵獅撲咬在他毫無防備的肩上,連肉帶肩峰骨都被咬碎,右手幾乎抬不起來。
呂提烏斯長這麼大,冒險這麼久,還是第一次吃這麼大虧,頓時怒不可遏:“我要你們死。”
一隻手受了重傷暫時用不上,但這也不影響呂提烏斯一人連挑兩隻人麵獅。
呂提烏斯抖震劍鋒,人麵獅的屍體被切斷在他腳下,他餘恨未消的說道:“哼,感謝你們的弱小吧,不然死亡可沒這麼容易眷顧你們。”
世人可以質疑呂提烏斯的人品和作風,但絕對無法不相信他的武力,是強大無匹的力量。
但就像對呂提烏斯嘲諷的回應一樣,地上的人麵獅屍體不停的蠕動變換,最後重新複活了過來,不止實力上揚了一點,連數量也增加了一倍,變成了四隻。
“謔,複活嗎?”呂提烏斯完全不把它們放在眼裡,“不過是再死一次罷了。”
法莉姆不敢靠近暴怒的呂提烏斯,深怕自己受到波及,她趁亂摘下那枚格戒就想退出門外,這地方還是交給自恃勇武的勇者應付吧。
不過當她回頭時才發現不對,失聲道:“門、門又關上了。”
呂提烏斯也正對越殺越多的人麵獅感到力不從心,打算撤退時,聽到法莉姆的叫喊才回頭看到讓他背上冒汗的一幕,那高大的門扉不知何時關的死死,在這墳陵裡闖了這麼久,呂提烏斯早就明白這地方的惡心人。
開門進去容易,但要再從來路打開回去可就不可能了。
“見鬼。”
呂提烏斯知道不能再莽撞的亂殺了,這人麵獅越殺越多,沒出路的情況下這不是給自己掘墓嗎?
可人麵獅又不是有生命的怪物,呂提烏斯根本沒辦法讓人麵獅失去威脅性,不管是砍足還是刺心貫腦,都會再出現一隻新的人麵獅。
一通抵抗之下,反而讓人麵獅破了百隻,實力也由E級破到D級,和呂提烏斯這個冒險者持平了。
“這下怎麼辦?”呂提烏斯在這時終於知道慌張了。
法莉姆滿腹的無語,你衝過來乾什麼,在門口守著我把書拿給你不就沒事了嗎,非要過來,怎麼這麼智短啊。
不過現在說什麼也沒用了,不想辦法出去就都等著喂人麵獅吧。
“等等,我想想有什麼辦法。隊長你用點糾纏的手段,彆再增加怪物了。”
法莉姆整理了一下思路,發現不論是棺槨還是人麵獅雕塑都有作用,那麼如果想出去,要看的就是墓頂的壁畫了。
壁畫被歲月侵蝕得不成樣子,模模糊糊的能看出有初降的嬰兒、一些騎著馬廝殺的戰士、威嚴的國王,最後是臣屬在墓主床窗前哭泣的段畫。
連環的壁畫圍成了一個圓,都在銜尾蛇的肚子裡,看上去詭異神秘。
“生平記錄?還是循環?”法莉姆眉頭緊鎖,這根本看上去和出路完全無關啊。
法莉姆望得脖子發酸,陷入了困惑之中。
“還沒好嗎?”呂提烏斯快擋不住這麼大群人麵獅了。
法莉姆專心致誌,對呂提烏斯的抱怨視若無睹,最後想到門扉上刻的畫,終於福靈心至的道:“對了,是重生。”
這座墓的主人信奉輪回重生,認為人的生死和太陽一樣,所以在門扉上雕刻著頭頂日輪的人身鷹隼,蜣螂和山羊代表著太陽的升落,最後都會在銜尾蛇,也就是世界的輪回中重新開始。
墓主如此癡戀重生,甚至連自己的守靈雕塑都是能反複重生的人麵獅。
難怪明明是一個人的墓卻有兩具屍骨,另一具明顯是屬於過去來這裡冒險的冒險者。
這墓主估計是想借新的□□重生,不過並沒有成功。
但這對法莉姆來說已經夠了,既然墓主想著揭棺而起,就不會把自己關死在墓室裡。
“東邊是太陽升起的位置,他這麼崇拜太陽,有生路的話,必定在那裡。”法莉姆望向東麵,牆壁上的壁畫剝落,但一個熟悉的圓形圈在牆上,那是雕刻得最虔誠的太陽,即使壁畫剝落,依舊留下了痕跡。
法莉姆摸爬滾打的往東麵衝去,人麵獅們更對拿到了權象書的呂提烏斯感興趣,讓她隻被淺淺的抓了一兩下就到了那壁畫下麵。
法莉姆順著牆環向上爬,在離地四五米的高度,終於能觸碰到那個象征初升的太陽。
“就是這個!”法莉姆使勁向上一按,西麵太陽墜落的方向裂開了一道新門。
“太好了。”呂提烏斯總算鬆了口氣,不用再束手束腳的了。
人麵獅被這“轟隆隆”的開門聲嚇得呆住,都不自覺的回頭望向棺槨,見自己守護的主人並沒有起身,齊齊怒吼了起來。
在群獅的咆哮聲中,剛開到一半的門扉停了下來,甚至緩緩地在合攏,速度加快。
“該死。”
呂提烏斯見狀什麼也顧不得了,爆發全力,將自己麵前的人麵獅一掃而空,直奔出路而去。
“隊長!”
法莉姆惶急的叫了呂提烏斯一聲,她本來實力就不足,又離得遠,根本跟不上呂提烏斯逃命的腳步。
呂提烏斯回頭看了看法莉姆,更多重生的人麵獅隔在他們中間,呂提烏斯一咬牙,給法莉姆留下了一個無情的背影和無解的爛攤子,奪門而出。
——勇者臨時隊伍裡不是中籌但勝似中籌的法莉姆·懷露·尤瑞耳,被拋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