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出門的時候快五點了，太陽未落，空氣還有餘熱。

葉淼根據網上的攻略，走到回民街的西羊市，裡麵到處都在賣吃的。

“你想吃什麼？”她問。

“不然吃肉丸胡辣湯？”來了西安，自然想吃點特色的。

“行。”

他們選了一家小店，然後點餐。不一會兒，冒熱煙的兩碗胡辣湯就端上桌。裡麵有肉丸、胡蘿卜、土豆塊、豆角、西葫蘆，因為勾了芡，湯底濃稠。

葉淼舀了兩大勺油潑辣子到湯裡，攪勻後湯底立刻泛紅。她夾了一顆肉丸試吃，肉質緊實彈牙。

“好香。”她感歎。

白煊則是把百吉餅掰碎扔進碗裡，軟糯的餅皮沾上濃稠的湯底，醇厚的口感一下釋放出來。

不過現在天熱，加上胡辣湯本身也燙，才吃幾口，人就更熱了。

還好葉淼有準備，她從包裡拿出便攜式手持電風扇，隻要按一下電源，就能立刻享受涼風。

她把它立在桌上，風口朝著白煊。

白煊瞬間感受到一陣涼爽，他看了一眼葉淼，問道：“你不吹啊。”

“你吹吧，我已經吃完了，歇會兒就好。”

葉淼現在是男兒身，吃東西比白煊要快些，她都吃完了，白煊還有小半碗。

白煊不打算推辭，安心享受涼爽。

“你等一下。”葉淼突然說。

“怎麼了？”他抬起頭。

“你額頭上沾了一滴油。”

葉淼抽了一張餐巾紙，然後快速地往他額頭擦去，白煊下意識脖子往後縮了一下。

“好了。”

白煊無意識摸了摸被擦的地方，正準備繼續吃時，卻聽到了旁邊桌的一個女生的聲音。

“你看看人家，多會照顧女朋友，又帶電風扇，還這麼貼心擦額頭。”

男生說：“好好好，一會兒我們到店裡也買一把。”

女生哼了一聲，不想理男朋友。

白煊有些尷尬，隻得埋頭吃飯，因此他沒看到葉淼憋不住的笑臉。

吃完飯，他們又繼續逛街。

白煊看了一眼葉淼背後的書包，說道：“不然包給我背一會兒吧，你都背好久了。”

“不用，又不沉，你現在是女生，我背就好了。”

“女生又不是沒力氣。”

“那我紳士一些有什麼不對。”

“隨你吧。”白煊覺得說不過她。

日近黃昏，城市灑下一層柔光。

葉淼拿出相機說：“小白，我幫你拍照吧，這會兒很好出片。”

相機是白煊的，他很早之前就買了。

葉淼給他指了地方：“你站那兒吧，能把鐘樓拍下來。”

白煊站到她指定的地方。

葉淼看著相機的取景器，說道：“再換個造型。”

白煊試著走動了幾下，葉淼哢哢按快門。

“好了嗎？”

“好了。”葉淼把相機遞給他看。

白煊看了眼照片，逆光下，拍得還挺唯美的。

“你看，我把你拍得多美。”

白煊比較滿意，然後問：“你要不要照？”

“拍合照吧，我好像還沒有跟你合照過。”

葉淼找到遊客幫忙：“你好，能不能幫我們拍一張合照？”

兩人站到之前的位置，中間隔著一個拳頭的距離，看起來就跟畢業合照一樣。

遊客拿著相機，以為兩人是情侶，開始指揮：“兩位可以靠得再近點。”

於是葉淼往白煊的方向又挪了一小步，頭微微一側，兩人貼得更近了。

遊客照完相，葉淼翻看照片，照片裡葉淼笑得肆意，白煊也露著淡淡的笑容，屬於兩人的第一張合照完成。

*

在西安城優哉遊哉逛了四天後，兩個人乘坐大巴車前往華山，下午四點的時候到達山下。

因為爬山要背的東西多，所以這次他們是一人一個包。

天地空闊，山峰挺拔。葉淼望一眼盤旋的台階，問白煊：“聽說華山是天下第一險山，你害不害怕？”

“我以前爬過彆的山，還好。”他看向她，“你怕？”

“怎麼會。”

葉淼讓白煊走前麵：“這兒路太陡，我走你後麵，萬一你腳滑，我能接住你。”

然而，當她爬到一半駐足在狹長的石階上時，舉目四望，白色的岩體陡峭挺拔，地勢險峻冠絕，看得她腳下發軟。

白煊見身後的人止步不前，回頭問：“你怎麼了？”

“我......”

白煊見她一張臉慘白，額上有汗。

“恐高？”

此時此刻，她隻想收回曾經的話，海城的風那麼好，她不想爬山了。

“我不知道......我從沒爬過這麼險的山。”

白煊靜了一瞬，朝她伸手：“手給我。”

葉淼不明所以，白煊已過來牽她，他一手扶著兩側的鎖鏈，一手帶她。

“你走我前麵。我在後麵看著你。”

白煊側身，葉淼小心翼翼地越過他，然後手腳並用爬到他前麵。

“深呼吸，不要看兩邊，隻注意你腳下的路。”

葉淼不知所措，她不想讓白煊看出自己的膽怯，畢竟她現在是男人了。

“彆多想。”白煊輕聲道。

“第一次站在這樣陡峭的岩壁上，難免害怕，你現在要做的就是心無雜念，踩穩每一步台階。記得，隻看你的腳下。”

他聲音柔和，讓葉淼生出些勇氣。也罷，已經到這份上了。於是她收回目光，著眼腳下。飯要一口一口吃，路要一步一步走。葉淼秉承走一步再走一步的信念。終於行至山間的一處休息區。

“看。”白煊提醒她。

葉淼抬眼望去，太陽已然落下，但天未黑儘，薄暮中山體彆具朦朧之美，山間的風吹散暑氣，此刻隻覺心曠神怡。

隨著繼續攀登，天已經黑透，這下隻能看清腳下的路了，恐懼減少許多。兩個人一路休息，補給。淩晨三點左右，終於到達東峰。

山頂的風很大，他們從背包裡拿出在山下租的軍大衣，穿在山上，找了處平坦的地方席地而坐，黑夜中陸續有人登頂。

借著手電筒微弱的燈光，葉淼看向身側的人，白煊的眼睛很亮，眼波流轉似有星點。

“你累不累。”葉淼問。

“還好。”

葉淼往他身邊坐近了些，然後拍了拍自己的肩膀：“不用逞強，你要是累了，可以靠在我肩膀上睡一會兒。”

白煊笑著搖搖頭，然後平視前方。

克服了恐高的心理，到了山頂後，此刻完全鬆懈下來，白煊不累，葉淼倒覺得有些累了，於是眼皮開始耷拉。

就這樣她迷迷糊糊睡著了，也不知過了多久，人群中有人呼了一聲：“快看那邊。”

葉淼一個激靈，瞬間睜開眼。

“醒了？”耳畔傳來熟悉的聲音。

葉淼眼睛上瞟，這才發現自己竟枕著白煊的肩膀睡著了。一時有些窘，愣了片刻，立馬坐直身體，含混道：“我睡了多久了？”

“有一會兒了。”

“沒弄疼你吧。”葉淼怕他手麻。

白煊搖頭，然後看著遠處，說：“你醒得正是時候，快日出了。”

天空有一絲絲紅色的雲霞，慢慢地，紅霞越來越多，群山漸明。白煊見她完全清醒，於是起身往一處空曠的高地走去。

人群中的響動聲越來越大，葉淼的目光從白煊身上又轉移至遠處。朦朧的霧散去，紅日穿透雲層跳躍著上升。

白煊仰著頭，享受這一刻的暖意。

“你好。”身後突然響起一個陌生的聲音。白煊轉過頭看向說話的人。

李向南舉著手中的相機，歉意地笑了笑：“不好意思，本來在拍日出的，結果不小心拍到你了。”

白煊看了眼相機的顯示屏，上麵的照片中，一輪冉冉升起的紅日下，一個女生微微仰頭立於山巔，光影下恬淡美好。

白煊：“不好意思，沒看到你在拍照，跑到你鏡頭裡去了。”

“不會啊，我覺得很好看，我有個不情之請，你要是不介意的話，能否保留下這張照片。”

“什麼照片，我看看。”葉淼的聲音突然響起。

李向南略微意外地看著葉淼，然後問：“你朋友？”

白煊點頭：“嗯。”

葉淼看著麵前的眼鏡男，一身專業的登山裝備，長得文質彬彬的。

她還沒說話，白煊已經開口：“那張照片已經在你相機裡了，隨你處置吧。”

“好，多謝。”李向南說完也無意過多攀談，開始繼續找機位拍攝日出。

葉淼卻是有些遺憾，什麼照片啊，她還沒見到。

他們一直等太陽完全升起後才下山，返程的大巴車上，卻又碰到了李向南。

“你們好，又遇到了。”

白煊點頭示意：“好巧。”

“你們接下來有什麼行程安排？”

“回西安城區後再坐車去洛陽。”

“我之後也是到洛陽，或許我們可以同行。”

葉淼豎起耳朵，聽二人談話。

白煊：“不用了，我們還要在西安休整一天再出發，就不耽誤你了。”

李向南：“那好，有緣再會。”

奔波了兩天，幾個人倚著座位睡著了，到站後便各奔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