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白蓮花的偽命題(1 / 1)

“一個女人,在兩年前跟你說,‘你一個窮人家的孩子,拿什麼和他們玩兒’,嗬嗬,你當然應該還深深的記著吧?”

隻一句話,文燁就陡然變色。

不僅僅是因為這句話他這兩年來一直深深的埋藏在心裡,對誰都未曾傾訴過。

更是因為趙長安這一句話,瞬間揭開了他躲在黑暗裡長久默默舔舐傷口,好不容易才結起來的傷疤。

讓他心裡頓時疼得無法呼吸!

“就用特麼的這一句屁話,”

“閉嘴!”

“她能說這屁話,我還不能說說了?真是奇怪之極!”

“砰!”

文燁狠狠一拳砸在江邊路沿的一株河柳樹上麵。

不過這五六十年的嶙峋老樹,麵對這樣的肉拳,簡直就連撓癢癢都不算。

反而把他打得皮開肉綻。

“就這一句話,讓你刻骨銘心,引以為異性知己,並且把對方看成了高不可攀,不可褻瀆的天使!”

趙長安把煙頭砸向滿臉扭曲的文燁,砸在他打著補丁的牛仔褂上麵彈開。

“你傻比啊?

‘他們’是誰,

——我,付慶威,餘雲偉,還是朱亮?

我們誰管過你窮不窮,誰問過你窮不窮,誰在乎過你特麼的窮不窮。

我們和你玩兒,交兄弟,還要搞清楚你窮不窮?

這些年是我還是付慶威,餘雲偉,朱亮,慫恿過你打架玩遊戲看逃學,勸說過你千萬彆好好學習,一到放假就找你出去鬼混?

滑稽!

拿著一個偽命題,站在道德的製高點。

噠噠噠噠——,一梭子。

好牛皮哦!

所以你自慚形穢,自卑,自己都看不起自己,是黑炭臭狗屎的窮鬼下等人,人家是‘一低頭不勝涼風的白蓮花’,嗬嗬!”

“砰!”

趙長安用更加生猛的一拳,

狠狠砸在老柳樹上麵。

手背指關節火辣辣的疼,大片破皮,露出白嫩的皮下組織。

然後被血液浸染。

“兄弟,你沒聽過一句話,thatallmenarecreatedequal(人人生而平等)!都是第一次當人,誰又比誰高貴,誰又比誰下賤?

就為了這一句屁話,

她說你,也侮辱誹謗了我們!

你欠她的?我呸!”

趙長安左手滿是鮮血,和文明的右手一樣。

往下滴血。

“兄弟,人家就是想玩玩聖母普照眾生的小號而已,其實與你何乾,你黛玉啊,整天心裡苦一個臉?

你每到假期撿破爛,為啥,倔強的想證明啥,——你就是一隻趴在汙水溝底部的癩蛤蟆麼?——你特麼的無聊不無聊?

你昨天還告訴我‘既然撿破爛,就彆穿校服,穿乾淨貴的衣服鞋子,搞得自己跟其實不是撿破爛的,不是最底層的一樣。’

都是人,你就比彆人低?”

趙長安伸出手,點著文燁的心口:“穿這樣,我陪你演戲哈?”

他走到路沿,也不管車來車往。

站在這株牛匹的老柳樹後麵,望著桃花江對麵的逶迤青山。

撒尿放水。

飛流直下三千尺!

而文燁則是身體麵向蒼虯的老柳樹樹乾,如同凝固了一般。

“流氓!”

三輛大巴車去從路上駛過,在一扇敞開的車窗裡,傳來一道女孩子的啐罵。

趙長安身體一抖,

這音兒咋聽著這麼的熟悉,像是劉翠?

等車走遠,

趙長安拉了拉鏈轉回來:“兄弟,這世上,隻有一個人,甚至比你自己還在乎你!不需要我說是誰。

七十多歲了,每天在風雪和烈日下撿破爛,佝僂著腰去翻垃圾桶,還心焦心愧的覺得對不起你!

我看了牆上掛著的照片,你奶奶五十年前也是一個風華正茂,地主家上過師範學堂的大小姐。

不是生活的艱難,不是對你的愛和責任,她需要這麼辛苦?

彆再為了一句屁話毀滅自己了,好好活著,努力奮鬥,讓你奶奶以你為榮,——至少不要再去撿破爛,至少你不需要一本正經的這麼穿著去證明你的底層!”

趙長安朝著文燁,伸出了他血淋淋的左手,“是兄弟,一起走,一起攙扶,一起闖!”

文燁許久,才抬起頭,

滿臉淚水縱橫。

血淋淋的右手和趙長安的左手,緊緊的握在一起。

“今天好好的撿一天,你是告彆,我是體驗,以後兩個月拚命的去學吧;我要考複大,交大也行,不想去清北,安居建築許諾的三十萬我得拿到手,

一起去明珠吧,把你奶奶也帶上,”

趙長安認真的望著文燁:“前提是,你已經掉隊了很遠,要努力追上來!”

“我說呢,原來是這樣。”

文燁嗓音沙啞,恍然有所悟的望著趙長安。

“就是這樣!”

趙長安坦然的點頭。

——

“啾啾啾啾~”

多少算是解開了一些心結,文燁就不再刻意的像個‘小醜一樣’的跟在遊人的屁股後麵,等兩毛錢一個的易拉罐瓶子。

所以到了中午,兩人也所獲甚微。

趙長安在景區裡麵買了一箱雪花啤酒,又買了一提六瓶裝的雪碧,一盒軟華子,一隻燒雞。

然後在文燁的帶領下,找到了一處臨水的幽靜樹林。

“奢侈了哈!”

文燁把啤酒和雪碧擱在淺水裡麵冰鎮,嘴裡叼著一支華子,一邊直歎氣:“這才是有錢人的墮落生活啊!”

“屁!我前段時間在閱江樓頂樓吃了兩頓,喝得是九百塊一瓶的五糧液,吃得是最低消費三千的酒宴。”

趙長安拿著文燁的撿破爛專用厚背砍刀,砍著鬆枝鋪在湖邊的沙灘上麵:“兄弟,好好努力吧,彆等老了醒悟了也晚了!”

“你和單彩咋回事兒?”

文燁頓時來了八卦。

“屁事兒沒有,太醜了,性格還強,沒興趣。”

趙長安無恥的說得好像隻要自己對人家姑娘有興趣,就手到擒來似的。

“哦。”

文燁隻是遠遠的看到過單彩的獨特造型,想想看,確實也是醜。

深以為然。

“這地兒居然有沙灘,彆說沒圍湖之前水就這麼深?”

趙長安這時候突然明白了文燁嘴裡‘這地兒非常不錯’的意思,不禁嘖嘖稱奇:“地質運動,可這局部性太強了,又經曆數千年風雨衝刷,——應該是人為?”

“孺子可教!我是小學的時候,我爺爺給我講得,才知道裡麵的不尋常。上次陳晶過來,玩到走的時候我說出來,她才明白這片沙灘的珍貴和奇特。

難怪老付說你真要是好好學,絕對碾壓整個山城全區,陶嬌就是一個渣!

我去搞條魚燒烤,你歇一會兒。”

說完,文燁就從三輪車裡拿出了一個裹著麻布的長條。

卷開。

是三節兩尺長短,色澤古樸如同黃玉一樣的黃竹竿。

一根一頭箍著一支鋼釺,一頭套著黃銅的加長螺母,另一根竹竿兩頭箍著紫銅螺杆接頭,第三根一頭套著青銅加長螺母,一頭裹著黃銅帽。

“這裝備牛匹,老玉竹啊!”

躺在鬆枝上麵的趙長安立刻坐了起來,拿著愛不釋手:“有這玩意兒,再給哥一條河,能吃一輩子的肥魚!”

趙長安躺在鬆枝上麵,望著藍天遊牧著白雲。

臨湖的高大鬆樹林,很好的遮擋住了正午的陽光,湖風掠過分外涼爽。

左手背上麵噴了文燁帶著的草藥汁,涼涼的不動就不疼。

“嘩嘩~”

還沒幾分鐘,文燁就從湖裡走回來。

手裡掂著一條五六斤的湖鰱。

可以看到湖鰱的腹部,有一個穿透的洞孔。

“你剝魚,我去弄一點野菜野果搞燒烤。”

“彆急,先吹一瓶!”

趙長安跑到水邊,拿出兩瓶啤酒,和文燁坐在鬆枝上麵。

一人一瓶,咬開瓶蓋。

“叮!”

一氣下去大半瓶。

“爽!”

兩人相視一笑。

“鬆鼠,鬆鼠!”

這時候,從後麵的鬆林裡,傳來一個年輕女子驚喜的叫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