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瑟愣了愣,滿臉“你在跟我開玩笑嗎”的疑惑。
尹瑜年點開了特製眼鏡拍攝的視頻,語速飛快:“以我現在的技術,還原出這個假阮奚原本的臉還是有點難度,不過我可以確信和我開會的並不是阮奚本人。”
他拉高了電腦的音量鍵,解釋道:“比如這段,透過變聲器你可以聽出來,語調的尾音是上揚的,而且更圓滑,和阮奚平日略有些嘶啞粗糙的發聲並不太相同。”
“這裡的虹膜顏色也不太對……”接著,他又放大了畫麵,指著屏幕說,“你看這一幀,左右虹膜突然出現了異色。而且……背景裡的光影也很假……”
盧瑟蹙著眉聽著尹瑜年的分析,聽到一半終於忍不住打斷:“等等!你停一下!這個視頻有問題確實不假,但…這怎麼就能證明他死了呢?”
尹瑜年:“你可能不知道,為了避免信息盜取,阮奚的私人聯信機是一塊芯片,直接植入他的後脖頸的。”
“但從現在的種種跡象來看,他的聯信機…應該是不在他身上了。”
盧瑟還是有些懷疑:“說不定隻是被綁架了呢?”
尹瑜年搖搖頭:“以那家夥的警惕程度和敏感性,能被綁架也是百年一遇了。更何況,阮奚樹敵眾多,就算是單純的綁架要挾,那些仇人也絕對不會留活口。”
“你這麼確定?”
“十有八九。”
“所以……”盧瑟仰頭靠在椅子上,“你來找我說這個乾嘛?炫耀……你即將上位?”
“…….”
尹瑜年忍了又忍,開口道:“我希望你能夠以瀾星軍部官方的身份,提出要和阮奚見麵。”
盧瑟一下坐直了,盯著尹瑜年:“見麵?”
“對,而且聲勢要造得越大越好,讓全星係人民都知道你想要見阮奚,且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商討。”
盧瑟把玩著一旁的綠植葉子,沉默了很久才開口:“理由。”
尹瑜年笑了笑:“上將這麼聰明,應該很容易就能想到我的意圖吧。”
確實,如果隻是為了昭告天下阮奚可能遭遇不測,完成集團控製權的交接,根本不需要這麼大動乾戈。
“你是想把那個冒充阮奚的人給逼出來?”
“沒錯!”尹瑜年挑了挑眉,“這人既然這麼藏著掖著,就說明公開殺死阮奚對他並沒有什麼好處,那如果我們能把阮奚遭遇不測的消息放出去,他肯定就坐不住了。”
盧瑟聽完,讚同地點點頭。
“那我有什麼好處呢?憑什麼陪你演戲?”
尹瑜年臉上露出了“果然是這樣”的表情,無奈地聳聳肩:“軍部上將每天隻想著要好處,是不是有點太功利了?”
盧瑟嗤笑:“要是軍部上將每天白白吃虧,是不是有點太愚蠢了?”
“行行行,知道你不傻。”尹瑜年歎口氣,“彆忘了我現在也是軍部的一員,肯定也是為軍部著想。”
“等事成之後,如果成功扒出來這個騙子,拿到集團控製權,我就會把N係列子產品線完全獨立出來,變成瀾星軍部的專屬自研機械產品線,怎麼樣?”
“喲,這麼良心?”盧瑟用懷疑的目光上下打量了一番尹瑜年,“不過你說的是事成之後,萬一沒成呢?”
“沒成?沒成我人不也在軍部裡嗎,要殺要剮隨你便咯。”尹瑜年很坦蕩地看著盧瑟。
……最好彆又跟我演戲。
盧瑟謹慎地斟酌了一番,暫時確實也找不出這個交易有什麼毛病。
“行,可以,我答應了。不過……”
“不過什麼?”
“你讓我用官方的身份約見阮奚,總得給我找個正經理由吧。”
“理由?”尹瑜年敷衍地攤攤手,“這隨便編一個不就好了,更何況你又不是真的要見他,我估計你也見不著。”
“……”
“行了,還有啥事啊尹大部長?沒事就趕緊……”
“拜拜上將,我走了,合作愉快!”尹瑜年利落地收拾完了東西,非常有眼力見兒地火速離開了辦公室。
……
過了幾天,盧瑟以瀾星軍部官方的名義,發了一封郵件邀請星際軍備集團總裁到瀾星,談談軍備商務合作方麵的事情。
外聯部的晏姿圖故意地給那些常年打探軍部內部情報的“狗仔”散布了一些小道消息,說是一周之後阮奚將親自來到瀾星和盧瑟見麵。
當然了,阮奚方麵並沒有任何回應。但小道消息走得很快。
之前就有那些八卦媒體說阮奚的正牌妻子是瀾星人,阮奚有了私生子出軌之後,她悲痛欲絕,獨自到瀾星療傷去了。
這下民眾的吃瓜之魂熊熊燃起,不僅瀾星議論紛紛,連星係裡的其他星球的媒體頭條都掛上了“星際軍備集團總裁重念舊愛,再訪故地”這樣的標題。
誠如尹瑜年所料,星際軍備集團確實忍不住了。
一邊給盧瑟回了一封婉拒的郵件,一邊在集團官網上進行了澄清,說並沒有這回事。
趁著輿論正激烈,晏姿圖又放出了些有意聳動民心的說辭,某內部知情人士稱已經多日沒看見總裁,就連集團內部會議總裁也缺席了。
這下陰謀論此起彼伏地湧現。
有的說阮奚身患絕症,有的說阮奚被綁架了,更有甚者竟然猜測星際軍部集團董事會已經私自把阮奚給革職了。
不過無論怎麼說,尹瑜年所期盼的效果是達到了,接下來就等著狡猾的騙子蛇自己出洞了。
結果還沒等到蛇先出洞,某隻惡狐狸先忍不住了。
阮奚“去向之謎”的話題炙手可熱,各大媒體都想抓住一切機會采訪相關知情人士。
【囚】瞄準了這次機會,趁機跳出來主動接下了星際日報的訪談,在晚八點黃金檔的直播采訪當中直言不諱地談到了集團繼承人選的問題。
要知道在此之前,【囚】從來沒有承認過他和阮奚有什麼關係,也從沒公開承認過他的真名“阮緒”。阮奚也從來沒有在公開場合承認過【囚】私生子的身份。
訪談上,【囚】傲慢地翹著二郎腿靠在椅子上,當著全星係觀眾的麵,直指阮奚的第一繼承人是阮瑜年,並放言稱如果阮奚真的遭遇不測,阮瑜年的嫌疑很大。
這下網絡上的輿論一下子炸了,雖然這一切也都是【囚】的臆測,並沒有真憑實據。
但現在誰又會在乎真憑實據呢?隻要新聞夠勁爆,真真假假也不那麼重要了。
盧瑟坐在辦公室,一邊加班一邊心情複雜地看著網上不斷發酵的輿論走向。
尹瑜年這家夥彆是把自己給玩脫了?
他起身,直接往機械部辦公區走去。
結果推開尹瑜年辦公室的門,發現這家夥竟然悠哉悠哉地邊吃著橘子,邊翹著腿看【囚】的訪談。
“……”我就多餘瞎擔心。
“咋樣啊第一集團繼承人,尹大部長,你看起來好像一點都不慌啊。”盧瑟慢悠悠地繞到他跟前。
尹瑜年抬頭看了盧瑟一眼,無所謂地笑笑:“慌啥,要的就是這個效果。”
盧瑟挑眉:“喲,嘴這麼硬呢?”
尹瑜年把翹著的腿放下來,坐直:“先前我還在懷疑,會不會是【囚】在自導自演,好利用輿論壓力給我安上一個弑父的罪名,然後再跳出來認下自己私生子的身份,美美上位。”
“但現在看來,他應該不是始作俑者。”
“哦?”盧瑟在一旁的小沙發上坐下,饒有興致地看著尹瑜年,“說說看你的想法。”
“這家夥並沒有說阮奚死了,他隻是說‘如果’阮奚遭遇不測。按理說如果他已經下手成功,想要把我摁死,完全可以直接說阮奚已死,並拿出證據說是我乾的……他栽贓陷害這一套向來玩得很溜。”
尹瑜年一邊說,又剝了個橘子,也給盧瑟扔了一個:“但他並沒有,而且我甚至懷疑……他對於阮奚究竟有沒有遭遇不測這件事情,是完全不確定的,可能知道的還沒我多。”
“那他現在是……?”
“攪渾水。他很喜歡攪渾水,順便給我潑潑臟水。”
“……你的意思是,他其實對整件事情並不知情,隻是想橫插一腳,利用瘋狂的輿論搞搞你?”
尹瑜年點點頭:“應該是。”
盧瑟沉默片刻,又問道:“那你的計劃不也亂了嗎,你現在不成了眾矢之的?”
“確實,不過我的目的是想引蛇出洞,隻要輿論越爆,那家夥就越急。”尹瑜年用紙巾擦了擦滿是汁水的手,“我相信他針對阮奚後還藏著掖著,就是不希望集團的控製權交接公開透明。”
盧瑟了然地點點頭:“那你的下一步?”
“下一步?我沒有下一步,我的下一步需要那家夥來走。不過要是他遲遲不出麵,我就隻能再加大劑量了。”
“什麼意思?”
“現在還不能說,你就等著瞧吧。”尹瑜年狡黠地眨眨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