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劫雷(1 / 1)

家夫墮魔美強慘 多介 4198 字 9個月前

運城。綿延三裡的洞府分舵,不同與魔修在時的奢靡森寒,此刻打掃一新,一支仙門隊伍嚴整有序。

青衫束發,麵目周正的吳尋舟領了門主師伯安的令,負責釋放被關押在魔窟的無辜百姓,甫一出門便被圍的水泄不通。

石匾前,此刻擁擠的都是家中親人失蹤的苦主,一雙雙望穿秋水的眼眸,在最後一批生還者被釋放之時,或是喜極而泣或是大悲失望。

“人質已全部放歸,都回家去吧。”雖然心有不忍,但事實如此。

吳尋舟抬步,卻瞟見散去的人潮中,有一麵白唇紅的蘭衣小姑娘逆著人群,鍥而不舍往自己身邊靠,不由得皺眉低歎。

心念又是被魔修戕害親人的苦主。

卻沒想到,小姑娘歡歡喜喜的一把抓住他,左看右看甜甜一笑:“你看我麵熟嗎小哥哥。”

吳尋舟:“……”

“姑娘請自重。”

他有些不好意思的咳嗽,想要把自己袖子扯回來。

秦沫卻活潑的跳起來,像個招財貓對落後一步的吳盼忠揮手。

“兒子——”

吳盼忠熱淚盈眶,快步上前伸手一把擁住了他。

“爹!”

方才還是成熟穩重的仙門弟子,被父親抱住的吳尋舟,此刻卻的像是個孩子,紅著眼眶露出了質樸本性。

“爹你等我與同門告個假,咱們去城裡酒樓說會兒話。”吳尋舟忙折身往回走,對著不遠處秋香色緞衣,麵目明媚的女子恭敬喊了聲師姐。

師漣漪卻搶先一步抬了抬下巴,朝秦沫點了一下,語氣涼說:“她是誰啊?”

“是一個村子裡的同鄉。”吳尋舟如實而答,請求,“我能告假半個時辰嗎師姐?我爹過來看我,我想帶他出去說會兒話。”

少年人濕漉的眼睛,乾淨的像剛降生的小狗。

師漣漪被他看的“噗嗤”笑了一下,抱臂歎了口氣,不近人情道:“我爹說了城中或許還有璿璣宮的漏網之魚,為防萬一不許單獨行動。”

吳尋舟頓時顯得有些失望。

“但我跟著就不算單獨。”師漣漪拿劍柄杵他一下,當先走在前頭,教訓:“還不快跟上來。”

吳尋舟怔愣了一下,連忙跑回去攙扶吳盼忠。

一行四人來到了城中萬寶酒樓。

師漣漪怡然自得,輕飄飄叫掌櫃上了一桌子滿滿的酒肉,熱菜涼菜加羹湯琳琅滿目,看得在場的沒有不肉疼的。

粗略一算這頓至少要花去二十兩銀子。

二十兩夠她吃一年的細白麵!

秦沫看的眼睛發直,拿起筷子眼睛晶晶亮,灼亮的嚇人。

吃個豬蹄補充膠原蛋白,再來個碗鹿茸湯補補氣血……荷葉餅夾著裹滿醬汁的香酥鴨,好吃!萬歲!

小姑娘兩腮鼓鼓囊囊。

對麵優雅喝茶的師漣漪,臉都笑僵了,悻悻的想這丫頭到底有沒有當情敵的自覺,這麼吃她的喝她的,是著一點驕傲都不要啊。

“小妹妹叫什麼名字?”師漣漪笑盈盈添茶。

“秦、沫。”

“嗷嗚……姐姐豬蹄能不能再要一盤!”

秦沫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從碗裡看她,“求求你了心軟的神。”

什麼跟什麼嘛,師漣漪意興闌珊大手一揮叫掌櫃的加菜。

看著秦沫油手抓著豬蹄啃,活像個沒長大的小孩兒,她套話道:“你是住在西海漁村的吧?聽說你們村子裡前一段時間遭了洪災,據說是惹怒了海神。”

“你見過海神嗎小丫頭?”

秦沫垂下眼瞼,茫然搖頭:“沒見過。”

師漣漪眯起眼:“我看過吳師弟的家書,信上吳伯父說海神長著龍頭人身。但我想其實他還有另外一個身份,那就是司馬音座下魔獸計蒙。”

秦沫仍然不說話,隻是把手指頭上的油給吮掉。

“說起司馬音可能你不認識,但他就是臭名昭著的璿璣宮宮主。你知道運城這所魔窟害死了多少無辜平民嗎?但這隻是璿璣宮十六分舵中的其中一處。”

“兩千年前計蒙跟隨者司馬音燒殺搶掠,屠我仙盟修士無數。司馬音固然十惡不赦,但計蒙更是凶殘無匹,凡經之地片草不生。”

“你們這些手無寸鐵的漁村村民,務必擺正自己的身份。如若在看見那魔物上岸或出沒,應立即彙報給我們!”師漣漪說著拍了一下腰間佩劍,劍聲隨她激蕩情緒嗡鳴一聲。

秦沫擦乾淨手指,突然間吃不下東西了。

“謝謝姐姐的招待。”她神情淡淡的,說著看向一旁單獨坐在圓桌對麵臨窗說話的吳盼忠父子。

吳尋舟期間低垂眼眸。

而吳盼忠灌了一盅酒水,苦口婆心看著兒子:“你娘去世的早,這世上隻剩咱們父子相依為命。爹送你拜師學藝是為了有力自保不求聞達。你要是不想看爹成日裡寢食難安為你擔心,就好好把話聽進去了。”

“我知道了。”吳尋舟捏著手指,不敢往師漣漪處多看一眼,眼中幾多艱難晦澀,皆藏在眸中。

少年壯誌的俠氣肝膽與堂前儘孝兩難全。

總要取舍。

“爹給你把房間收拾好,趕明兒等個好天氣,被子也曬的暖暖的。”吳盼忠拍了拍兒子肩膀,站起來朝秦沫招了招手。

又客氣的對師漣漪道:“犬子平民小戶駑鈍魯莽,素日有賴仙子照拂,我們不多叨擾了。”

師漣漪略點頭讓開了路,卻見跟父親見完一麵後的吳師弟顯得麵色恍惚,心事重重。

蹙眉持劍拍了他一下。

秦沫跟著吳盼忠走出萬寶酒樓,隻聽天邊一聲轟隆,像是有破天之石砸向大地。一切隻發生在瞬息,陰雲蔽日,驚雷閃電。

整個運城宛如墜入黑夜,大風刮得攤販淩亂,所有人倉惶仰頭,呼吸壓抑中甚至有種天要掉下來的錯覺。

師漣漪扯著吳尋舟探出酒樓窗戶,二人對視一眼,皆覺大事不妙。

這分明是渡劫的雷電?

想當年傲視修真界的司馬音渡劫化神期,上映天兆也隻是驚雷奔走,而此刻,金烏西墜,滄海怒濤,渡劫之人又該是何等恐怖的境界?

“若非我正道,隻怕蒼生浩劫!”師漣漪一把扯住吳尋舟,厲聲高呼:“你小子打起精神來,快隨我回秋池門!”

一刻鐘前,西海孤島。

計蒙一如往常仰躺在塔頂,心思浮亂的眯著眼,似乎在等待著什麼。

他極目而望孤島海域,那一葉漁舟始終沒有出現。

海麵隨著他莫測的情緒卷起波瀾,陡然間越起數丈高,又猝不及防拍下,水聲嘭震。

這隻孤僻的獸,有些不解。

不知道她是不是遭遇了什麼意外。

又或者是?她已經足夠聰明厲害,可以自力更生捕獵食物,不需要再向他耍小聰明做交換?

那麼她是不是不會再出現了?

一念起他心中有些空蕩,但卻想最好是後一種,繼而霍然站了起來。

高大孤獨的身影立在聳天建築頂端,金色眸子忽然間閃過一道血影,熟悉的氣息激蕩感,再次席卷而來。

計蒙突然間後悔了。

他想上岸確認一眼她是否安然無恙。

但他的劫數迫在眉眼。

從天而降的紫電驚雷宛如劈開鴻蒙的巨斧,落在這隻魔物身上,又仿佛傾山倒海打神鞭。

八百奔雷響若千軍萬馬,但隨著一聲野獸的嘶吼悲鳴,高高屹立的塔殿如同沙土堆造的積木,一息間分崩瓦解。

飛舞的衣袂,片片撕裂。

此刻的計蒙軀體渾然若靈相,龐然巍峨如山,金鐘遮罩,符篆飛流。純澈的藍色神力圓滿撫遍海島每一寸,卻有一道瘴氣般的黑霧,騰然結成鎖鏈,從地脈中野蠻生長飛撲,藤一般緊絞他的四肢,要將這神骨扼殺在凡塵之間。

一道道的擎天水柱,炸開漫天雨水。

深海巨淵處生靈四散,方圓八百裡之內地動天搖。

遙遠的海對麵,鄉野土道,一匹馬載著一老一少,奔若箭、快似電。

吳盼忠緊緊咬住牙關,感覺自己的五臟六腑都移位了,一張嘴就能吐出來。

氣若遊絲扯了扯秦沫:“丫頭!叔要不行了——”

秦沫將馬勒在家門口,胡亂抓出了個麻袋,遞給他吐,自己翻身下馬,一溜煙往外跑。

“你往哪去……嘔——”

吳盼忠眼見那丫頭兔子一樣越跑越遠,實在是吐的渾身虛軟,一步都追不上去。

西海海岸掀起的波濤足有四丈高,一個浪頭砸下來停泊的船隻被拍到了岸上,就連樹木都被衝垮,連根浮起。

秦沫凝神用靈力將自己包裹,隨便拖拽起一艘沒被衝散架的漁船,放大靈力通通籠罩,逆水行舟,快速往孤島海域行駛。

炸開水麵,澎湃的海浪,詭譎的漩渦。

昏暗間,天地青紫。

魚蝦都在水底迷失了方向,唯有她靠著本能的直覺,竟分毫不差的覓到了島嶼海域。

大風刮過,發絲共裙擺獵獵。

秦沫立在漁船上,一手抬起遮擋眯眼的風,一手緊攥這櫓槳,目光直直看向,即將四分五裂的海島。

看著那林海之上,龐大湛藍的靈相。

以及蟒蛇一般將靈相牢牢鎖固的黑霧。

一咬牙,她丟下櫓槳,從懷裡摸出那把骨刀,用儘全力朝計蒙丟去——

他似乎朝她看來了一眼,金色的眸子中帶著神性,卻顯得十分沒有人情氣,像是看花石草木。

於是乎秦沫悻悻叉著腰,朝他虛空揮出了一拳。

心道,狂什麼狂?

等著被骨刀吸乾魔氣吧,又得意的露出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