麵冷心熱(大修)(1 / 1)

持刀青年走向那道大門,握著刀柄的手心都緊張得出了汗。等真正邁過那道門檻,聞著空氣中浮動的花香,他甚至有點恍惚,自己竟然,就這麼進來了?

壓在他肩頭的那座山不知不覺輕了,青年終於抬起頭張望,這一眼就看見了立在廊下的人。還沒看清他就立刻低下了頭,不敢有任何冒犯,結結實實地朝那人磕了個頭。

千裡馬莫名其妙就跪下來,遲一懸眼皮一跳,“他應該不是在碰瓷我吧?”

【也許是道德綁架。】

遲一懸有點糾結地看了眼這人頭頂亮閃閃的鹹菜,就算是道德綁架,可……“他是千裡馬啊!”能被一匹千裡馬主動綁架,某種程度上來說也算是榮幸吧!

於是遲一懸淡定了,“你跪什麼?起來。”

青年卻沒有起來,而是道:“小人郭千山,拜謝仙師救命大恩!”說著又磕了個頭,才站起來,隻是他依然不敢抬頭,視線垂著,滿臉通紅,聲音隱隱發顫,“小人郭千山,願與外麵的三十位兄弟投身仙師門下為奴,以此報答仙師恩情。”

郭千山臉紅不是因為羞澀,而是因為羞愧,因為他們想要認這位仙師為主,並不單純是為了報恩,而是為了苟活。他拳頭攥緊,猶豫片刻,然而想到麵前這位仙師那神鬼莫測的能力,還是不敢再有半分隱瞞。

“那兩名奇珍堂的管事與堂主有些親戚關係,等堂主知道他們死在這裡,一定不會饒過我們性命,懇請仙師再救我們一回!”

遲一懸心想那兩個管事算起來是我殺的,奇珍堂找你們作甚?然而他又猛然想起這不是原來的世界,不講人權平等,於是即將脫口而出的話又咽了回去,他麵色有些凝重。

饒是早就從原身的記憶中發現這個世界並不美好,但他也實在沒想到能黑暗到這種程度!原身一家被滅門,凶手好歹裝模作樣弄了個栽贓嫁禍,而奇珍堂堂主為了遷怒就能殺掉幾十個雜役,這在他們看來竟然是稀鬆平常的事情。否則這幾十個人也不至於集體選擇投奔他,顯然他們都認為已經走投無路了。

噫噫噫不對,他們之前為了鎮壓苦海道,都能把人裝進籠子裡當牲畜宰殺,我對這個世界怎麼還能抱有希望呢?

“不能再這樣下去了,從現在開始,我要以最大的惡意揣測這裡的所有人。”他無聲自語,看向郭千山的目光都銳利起來。

命器:【是他的行為讓您感到不適了嗎?我現在就驅逐他出去。】

《修仙皇朝模擬器》是他召喚出的命器,而這座房子是遊戲出品,命器當然可以進行管理,想讓人進來就自動開門,想趕人出去也就是一個念頭的事情。

而命器相當於主人的雙手雙腳,指哪兒打哪兒,是絕不會背叛的。

遲一懸卻搖頭,他開口對郭千山道:“你起來,把奇珍堂的情況說說。”

郭千山沒有絲毫猶豫,立刻站起身將他所知道的事情竹筒倒豆子般說了出來。

遲一懸一邊聽,一邊暗暗跟自己的命器商量。“我剛剛看了下麵板,隻有擊敗兩個管事的點數,圈地和拉人頭都沒有收入,是因為他們還沒有承認加入我的陣營嗎?”

聽見“拉人頭”這三個字,命器沉默了一下,很快回應道:【是的。】

遲一懸:“現在這片地上總共有多少人。”

命器:【一共兩百五十七人,其中雜役三十一人,剩餘都是人牲。】

遲一懸道:“奇珍堂就是販賣原主並且經營奴隸買賣的那個地方,堂主是一個築基修士,我召喚影衛能打得過,但他應該不止是個做生意的。苦海道一看就不尋常,我不相信一個販賣人口的商人會浪費自己的貨物去封印苦海道,他背後肯定還有人。從現在開始我們就要做好他們隨時打過來的準備。目前沒有彆的捷徑,隻能儘快招攬人手把修為提上來。”

【好的,不過您不必太過焦慮。】

聽著命器溫和的聲音,遲一懸詫異道:“怎麼說?”

命器:【我的偵查範圍已經擴展到半徑100裡的地方,在距離這裡八十裡遠的地方,有一支商隊經過,正在談論關於苦海道封印的事情。他們說現在是七月初五,距離這裡的苦海道開啟還有三天,他們要三天內穿過這一片區域,以免倒黴撞上苦海道開啟。】

遲一懸聞言眼睛一亮,“也就是說,奇珍堂至少要三天後才會察覺到不對勁?”

【不止如此。奇珍堂無法未卜先知,並不知道苦海道提前三天開啟,因此他們還在往這裡運送人牲,而封印苦海道需要一天時間,再算上來回時間。奇珍堂至少要五日後才能知道這裡出了事。】

遲一懸笑了,“這麼說,隻要運作得當,我們不但有五天的休整時間,還能再白得奇珍堂一批人口?”

【是的。】

“這可真是好極了!”遲一懸心頭大定。沒有了那種緊迫感,他看向郭千山的視線都和煦許多了。

郭千山這時已經將自己知道的事情都說出來了。他自然不知道仙師在和自己的命器說話,久久得不到回應的他也不敢抬頭,隻如雕塑般站著。也不知過了多久,當園子裡的流水聲都變得嘈雜時,他終於聽見仙師開口。

“將外麵那三十人帶進來。”

郭千山猛然抬眼,差點抑製不住自己的激動心情,他克製得唇角發抖,恭敬應道:“是。”

很快,那三十人進了宅子。

遲一懸再次感歎到那一百點花得值。

要不然他跟這三十一個人傻愣愣杵在山穀裡,搞得他這個麵試官好掉份啊!

而且這個宅子大廳相當寬敞,三十幾個人進來也不顯擁擠。

這三十人跟郭千山穿著一樣的土黃色雜役服,跟郭千山一樣低眉順眼地站著,仔細看有的人還緊張得微微發抖。

遲一懸繼續發揮“伯樂之魂”的技能,可惜的是,並沒有在這些人頭頂上再看到一條鹹菜,這叫他微微有點失望。

不過沒關係,這天底下沒有不能給他創造點數的人。

因此遲一懸此時的麵色可以說是相當溫和,“你們知道我是誰嗎?”

雜役們麵麵相覷,又偷偷看向郭千山,一副欲言又止的神情,於是郭千山再一次代表發言,“我們聽管事說過,您以前是修士。”

遲一懸一看他們這副樣子,就知道原主以前瘋瘋癲癲的樣子給他們留下深刻印象。他眉毛一挑,“不管我從前什麼樣,是什麼人,你們隻需記得,我姓遲,今後就是你們的……”老板這個詞有點現代,他頓了一下,才道:“東家。”

眾人聞言,終於確定自己被接納了,齊齊身軀一震,“是,東家。”

遲一懸微微頷首,他坐在椅子上道:“召喚出命器的,上前兩步。”

當場有十個人站了出來。

遲一懸喝了口茶:“說說吧,都是什麼命器,有什麼用。”他對命器還是很好奇的。

雜役們像是小學生上台講題一樣,緊張地搓了搓手,然後一個接一個召喚出自己的命器。

雜役一召喚出一塊雪白的布,“東家,我的命器是抹布。打掃可方便了,不用水一擦就乾淨,還不會臟哩!”

雜役二召喚出一把掃帚,“東家,我以前是掃院子的。一掃,臟東西就都飛了。”

雜役三召喚出一隻陶罐,說自己藏私房錢很方便。

雜役四召喚出一隻蔫巴巴的螢火蟲,雜役五召喚出一棵小草,雜役六召喚出一根繩子,雜役七召喚出一朵菊花……

雖然都召喚出了命器,但這些雜役們的神情並不見驕傲,反而顯得忐忑和焦慮。唯一一個挺起了胸膛的是雜役十,他召喚出了一杆秤,自豪地表示他能稱得起五百斤的東西,以往都是負責驗貨的好手。

遲一懸:……

他再也喝不下去茶,陷入久久的沉默中。沉默中還有一種暴躁的情緒。因為他這人勤儉節約,見不得彆人糟蹋東西。

良久,他才在眾人忐忑的等待中出口,“我這裡不留無用之人。”

聞言,雜役們都慘白了臉色,然而不等他們跪下乞求。就見那人站了起來,指著他們的鼻子開始教訓。

“每一件命器都獨一無二,是完全屬於你們的珍寶,多少人幾十年才召喚出來,你們年紀輕輕就召喚出命器,卻不知道珍惜,取的那叫什麼名字?抹布?掃帚?狗都不要!”

遲一懸一個個指過去,聲音冷漠,十分刻薄,“你,這麼白淨的一塊布,擦什麼什麼乾淨,你卻拿來當普通抹布用?狗都知道能拿來做美容,擦擦人家臉上的疤痕胎記都能賺到你下葬!豬都知道拿來擦擦蠢人腦子裡進的水!”

“你!下掃屋堂上掃天下你不懂?那做個掃把星給人找找晦氣也不懂嗎?活該你做一輩子雜役!”

……

“你!野火燒不儘春風吹又生知不知道?多茁壯的生命力!你真把人家當雜草!長在你身上算這命器倒黴!”

“你!你這是射乾菊,提取出來的菊酯不知能毒死多少害蟲,你真把它當野花了?”

“還有你!是不是給你個算盤你就把自己當賬房了?腦子不會用就捐出去!隨便什麼稱都能稱貨物,那你這命器有什麼用?你就不會拿來稱對錯黑白,秤公道高低嗎?”

遲一懸真是服了這些人了,地球上多少人一輩子也不知道自己有什麼天賦,他們這些人生在一個玄幻世界,還召喚出了命器,輕易就知道自己該往什麼方向努力,結果把珍貴的命器當路邊工具使。

遲一懸都開始懷疑這些人是不是真能給他創造點數了。

他氣得坐在椅子上咕咚灌了好幾口茶,隻顧著喝茶的他沒看見,這些雜役們在片刻的怔愣後,紛紛紅了眼睛。他們麵上沒有半分被痛罵的屈辱,相反,他們眼裡閃動的,全是震撼與感激之色。

就連後排那些還沒有召喚出命器的雜役,看向他們的目光也全是豔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