召喚命器(1 / 1)

東極洲,苦海道,山穀

分明是正午時分,然而無名山穀上空被一團濃鬱陰霧籠罩,以至於整片山穀內幽暗如傍晚,隻有山穀入口處才能見到幾方光明。

兩名管事正盯著雜役來來回回往穀內運送囚籠,哪個推得慢了,哪個敢偷懶,被他們瞧見,手裡的鞭子就毫不留情地甩過去。

泛著光的鞭子落到雜役身上,輕輕一下就能叫人皮開肉綻痛苦不已。

因此雜役們沒一個敢喊累叫苦的,一個個都使出力氣將籠子往山穀裡推。

他們推著的是特製的囚籠,籠子裡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他們有的目光呆滯,有的昏迷不醒,還有在囚籠裡亂砸亂撞,但無論如何,這些人都逃不出去,也發不出聲。

這整個山穀內,有管事吆五喝六的聲音,有雜役推動囚籠的動靜。可除此之外,沒有蟲鳴、沒有鳥叫,連風聲也無,安靜得近乎詭異。

“今兒也太靜了。”

閒極無聊,兩個管事坐在山穀口開始閒話,“這地兒不是一向這樣?”

“倒也不是,那一個不是一直在叫喚麼?今天怎麼不叫了?他那籠子是壞了麼?”

“哪兒能啊,這些籠子都是特製的,人牲在裡麵叫破天都出不了聲,也就那一個吵得很。聽說啊,他以前是修士呢!”

“嘶!難怪他聲音能穿透籠子。既然這樣,他怎麼淪落到這裡了?”

“這事兒我也是聽上邊仙師偶爾提起才曉得滴,聽說那人啊,入道修煉出了岔子,一夜之間發了瘋,竟對自己家人拿起了屠刀,等執法趕到時,滿門上下都被他自己殺了個乾淨。”

“天啊!難怪一天到晚說自己是皇帝呢,原來瘋得厲害……”

“也是可憐,年紀輕輕,原本前途無量,要是不瘋,我們這種人也隻配給他提鞋的。”

“是啊,真可憐……”

兩名管事唏噓著,神情裡卻不見悲憫,語氣裡是相似的幸災樂禍與嘲弄得意。

曾經的天之驕子,如今的囚籠人牲,他要不是發瘋,他們哪有資格對“修士”評頭論足呢?

***

“太可憐了……”相似的一句話,然而這一句歎息裡絕沒有半點輕蔑嘲弄,是真正的同情悲憫。

聲音的主人就坐在山穀偏裡頭的一個囚籠裡,頭發蓬亂衣裳破舊,渾身上下灰撲撲臟兮兮,看起來跟周圍其他囚籠裡的人沒有任何區彆,但如果有人仔細看,就會發現他蓬亂頭發下的眼神生動,充滿靈氣,沒有一絲一毫久經磋磨的麻木。

“我叫遲一懸,來自一個叫地球的世界。”他低聲對這具身體說道。

遲一懸是個後天富二代,本來他的事業都快要起步了,誰知道運氣不好,睡一覺就穿了。還是魂穿。但也許是背到極點觸底反彈了,他接收到原主大部分的記憶,才不至於對眼前的狀況兩眼抓瞎。

原主名叫何念遠,曾經是個修士。遲一懸一開始接收記憶的時候,還有些意外,心想這經曆真夠奇幻的,修仙欸,居然不是設定,居然真的有!

然而很快,他就顧不得新奇了,整個意識都被原主悲慘的經曆攫住了。

何念遠出身東萊國一個商賈之家,又是家中獨子,從小吃喝不愁受儘寵愛。但何家長輩不是那種溺愛孩子的無良父母,對他的管教也沒落下,因此何念遠一直長到十八歲,出落成了個風度翩翩的正直孩子。

要是這麼一直下去,何念遠估計會和尋常人一樣成家生子繼承家業,誰知道就在他十八歲生日這天,他機緣巧合之下召喚出了自己的命器——一本泛著金光的修煉秘籍。

這是個了不得的東西,可是何家祖輩都是凡人,他們並不懂自家孩子身懷多大的寶藏。

何念遠召喚出秘籍的消息傳出去後,立刻就有不少達官顯貴上門結交,甚至有仙門修士登門遊說他上山拜師。

但何念遠不舍得離開親人,更何況成功入道後,他發現自己不必拜師也能修煉。於是無論來人擺出多少誘惑,何念遠都巋然不動。

何念遠本人沒有發現,但遲一懸旁觀他的經曆時便清楚看見,那些修士在被他拒絕後,眼中頓時冒出了凶光。

遲一懸一開始不太明白,覺得這些修士未免太小氣了,不就是招生被拒絕麼?用得著露出一副要吃人的樣子?

他在和平的世界裡生活得太久了,一時根本無法想象人性有多惡,更不曉得,他們是真的能吃人。

在何念遠的記憶裡,也就是在這天深夜,他一家老小都被屠戮乾淨,他本人竭力反抗,卻被按在地上,強行抽走了命器。

當夜的雨聲掩蓋了何念遠撕心裂肺的慘叫,命器被強行剝離,宛如活生生剝掉他一個器官,痛得他在地上來回抽搐翻滾。

何念遠祖輩都是凡人,他哪怕因緣際會召喚出了命器,也不懂許多修仙界的知識,更加不知道命器原來是可以被奪走的。

被剝走命器後,他剛剛入道的微末修為頃刻潰散。而他的仇人卻留了他一命,因為需要一個替罪羊。

沒多久,何念遠就以屠戮全家的罪名被執法堂帶走,在一輪又一輪的審訊後定罪流放,他原本該被流放去西極洲,但在半道上被人賣進了奴隸市場,之後又是一番波折,成為了獻祭苦海的人牲。

經曆這樣的慘事,又求告無門,何念遠精神崩潰,徹底瘋了。也許是朦朧中還記得仇恨,他瘋瘋癲癲地覺得自己是皇帝,見到誰都自稱寡人,每天都嚷嚷著要把當初殺他滿門的罪人千刀萬剮……

直到遲一懸魂穿而來,何念遠的故事就此終止。

山穀裡的沒有風,遲一懸卻覺得渾身上下都發冷。

他花了一個小時消化這些記憶,覺得自己的世界觀被.乾得稀碎,又用了大概半個小時才將自己從何念遠的怨念之中拉扯出來,免得自己過分沉溺在對方的記憶和情緒之中被影響心性。

可是到最後,他除了為對方歎息一聲,好像什麼都做不了。

這具身體本來就被廢了,遲一懸穿越過來之前也不是什麼特種兵大高手,他就是個普通人,被現代科技嬌慣得爬個十樓都要喘氣的弱小凡人,他拿什麼跟何念遠的仇家對抗?

剛剛他嘗試砸了一下囚籠,這個四四方方、整體由木頭圍成的籠子應該是加持了什麼法術,他手砸上去感覺是砸在了一層看不見的罩子上,需要用儘全力才能從罩子裡戳出去一根手指頭。

這還是靠著原身曾經入道修煉,身體強度超過凡人才能做到,旁邊那些籠子裡的人,哪怕把拳頭砸得流血,也休想發出半點動靜。

該怎麼辦呢?

遲一懸心裡清楚絕不能這麼空坐下去。

他目光放遠,落到山穀儘頭上空飄來的陰霧。仔細看,一團一團,扭曲成旋,看久了眼暈頭痛,還能隱約聽見一些尖叫囈語。

他趕緊收回目光,環視周圍,發現被推進穀中的籠子已經有上百個,一個籠子裡至少有一個人,每一個臉上都透著灰敗絕望。

負責推運籠子的雜役來去匆匆,相比起害怕被管事鞭打,更像是害怕在這個山穀裡久待,而那兩名地位更高的管事,則都站在山穀口守著,一步也不踏進來。

何念遠瘋瘋癲癲什麼也沒有關注,但是遲一懸結合他的記憶,很快就明白了眼下的處境。

那些從山穀另一頭飄過來的陰霧,是苦海道的邪氣所化,而他們這些裝在籠子裡的人,是用來獻祭苦海的血食,再過不久就會像牲畜一樣,被開脖子放血推入苦海道。。

這開局也太慘了吧!

遲一懸心內吐槽,努力維持心緒平靜不受即將到來的死亡危機影響。

事到如今,他隻有一條路可以走。召喚命器!

值得一提的是,命器跟身體無關,是以靈魂為媒介。原身的軀殼被他占據,他自己的靈魂還乾乾淨淨沒有召喚記錄,那麼按照這個世界的規律,他應該也是能召喚命器的。

“何念遠,你能聽見嗎?我叫遲一懸,來自另一個世界。”再度低聲做了一遍自我介紹,遲一懸道:“既然這裡是修仙界,人死後應該是有魂魄的,我不知道你還在不在,但如果你能聽見的話,請保佑我召喚成功。隻有召喚成功獲得力量,我才能逃出去。我承諾等我修煉有成,就替你和你全家報仇,手刃仇人。”

周遭靜悄悄的,什麼聲音也沒有。遲一懸也沒有感受到魂穿裡那種承諾完之後身體一輕原主安息的動靜。也許是因為他隻是個凡人。

遲一懸也不管了,他現在隻能爭分奪秒。

把雙手在裡衣上狠狠搓了搓,勉強弄個乾淨後,遲一懸懷著孤注一擲的虔誠心,按照何念遠記憶中的召喚步驟進行命器召喚。

片刻後,一個熟悉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

【玩家您好,修仙皇朝模擬器為您服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