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世界,一片荒涼。
而你是我的理想。
小蝴蝶,我不會放手的!
你再愛我一場,好不好?」
——《神明降臨》
“舟爺,你看,那是不是倩倩?”羅子昂眯著眼看在人群中端著果盤的女生,穿著酒吧裡的工作製服。
謝勁舟看過去,眸光一沉:“是她。”
她什麼時候來酒吧打工了,還化了成熟的妝。
羅子昂感歎道:“倩倩這姑娘要是知道,你還惦記前女友,估計心都要傷透了。”
“她還小,談什麼戀愛!”
“舟爺,也就你一直把她當孩子,她都21歲了,還小啊!”羅子昂說,“她是不會談戀愛,之前她不是說了嗎,要談也是跟你談啊!”
“人是會變的。”謝勁舟看到沈倩倩朝自己望過來,眼裡先是一驚,繼而露出驚喜的笑,快速地放下果盤,幾乎是小跑著奔向他,跑得風風火火。
“舟哥,你怎麼在這兒?”
謝勁舟跟她說過這段時間都在青宜市區忙一個項目,沒時間見麵,怎麼會來平安鎮。
“有個客戶在這兒。”
“待幾天?”沈倩倩眼眸一亮,“要是有時間,明天我帶你出去轉轉?”
羅子昂知道謝勁舟這謊是圓不回去了,尷尬地撓了撓後腦勺,跟謝勁舟說:“倩倩是誰,你就實話實說吧。”
“過來。”謝勁舟朝她招手。
沈倩倩把耳朵湊到他嘴邊,聽到他說後,驚得睜大眼睛:“舟哥,你太棒了吧!我可以去探班嗎?”
“回頭我問問。”
沈倩倩發現了謝勁舟嘴上的傷:“舟哥,你嘴巴怎麼破了?”
“沒事,拍戲需要。”
話音剛落,舞台前方傳來聲音:“下麵有請‘清白樂隊’上場!”
“哇哦!”羅子昂拚命鼓掌,這次來酒吧就是特意來看“清白樂隊”的演出。
“舟哥,我先去忙了。”在嘈雜的聲音中,沈倩倩不得不俯身湊到謝勁舟耳邊說。
“好。”她剛轉身,謝勁舟拽住她的手腕,“要是有人欺負你,記得告訴我。”
沈倩倩笑得朝他做出“OK”的手勢。
……
站在後台候場的馳路一直注視著他們這邊的動靜。
他還是那麼受歡迎,身邊從來不缺女人。
離開她之後,應該談了不少吧!
“阿馳,看誰看得這麼認真?”時清推了下馳路。
馳路咬牙道:“狗!”
時清納悶,酒吧禁止帶寵物進來,哪兒來的狗!
……
謝勁舟不會想到自己還能再次看到馳路在舞台上打鼓,即使她戴著鴨舌帽,幾乎蓋住她巴掌大的臉,他依然能確定那是她。
舞台上的馳路戴著蝴蝶耳掛,手腕上戴著黑色鉚釘手環,纖長的脖頸處戴著一條黑色頸鏈,頸鏈下掛著銀色蝴蝶吊墜,露出的腰間戴著一條銀色腰鏈,腰鏈上有三枚展翅飛翔的蝴蝶。
她穿著黑色針織短款背心上衣,下身穿熱辣短褲,腳踩鉚釘靴,跟在《密林深處》飾演穿旗袍的她判若兩人。
穿旗袍的她,透出江南女子的婉約,有幾分古典美。
此刻的她,迷人又神秘,仿佛藏在花草中的燕尾蝶。
她隻坐在那裡,便是光一般的存在。
隨著音樂的旋律響起,馳路手中的鼓槌落下,叛逆的因子瞬間顯露。
明明主唱兼吉他手程佑白、鍵盤手時清才是“清白樂隊”的明星成員,但人們紛紛將視線投向第一次見到的馳路身上。
謝勁舟聽到有人喊著:“我艸,這是新鼓手吧,酷炸了!”
馳路的身體隨著音樂自由擺動,鼓槌一下下敲著鼓麵,迸發出張揚的、不羈的、叛逆的氣質。
This time
Love bites
Wild roses in my hand……【注】
這首歌旋律特彆,複古中夾雜著青春的酸甜,像在喝一瓶冰鎮橘子汽水,把謝勁舟帶到了六年前的夏日夜晚,他跟馳路坐在陽台上慶祝他學業進步,那晚,他收到了她送的銀質複古打火機。
她說:“舟哥,你不用一直陷入深淵,你可以與悲慘命運共舞,也可以沿著命運的隧道,去找到自己的那雙翅膀,飛往更高處。”
也把謝勁舟帶到了六年前的12月31日,他們在“霓虹酒吧”一起迎接新年,他點燃心形仙女棒,跟馳路說:“新的一年,祝我的蝴蝶,自由飛翔,野蠻生長!”
在萬千星辰下,在無人看見的瞬間,馳路輕輕咬了下他的耳骨,用她那獨特的金屬嗓音說:“舟哥,新年快樂!你要燦爛,你要盛大,你要輝煌!你不必成為誰的光,但你要做我的太陽。”
……
I travel all the town
From afar
Idol's falling down
Into the dust
我從遠方而來,路過每個城鎮,看神明墜落凡間,化為渺渺塵埃……【注】
馳路抬頭看向某處,看到某人正喝著酒。
神明墜落凡間了,還是她的神明嗎?
正要收回視線,卻發現他抬頭,兩人的視線越過熙攘人群,在半空中交織,宛若牽著一條線,牽連著彼此。
不過幾秒,卻如風起雲湧。
這首歌結束,馳路聽到有人在喊“清清,你真棒,我愛你”,熟悉的公鴨嗓。
她看過去,看到正在朝舞台這邊使勁揮手的羅子昂,雙手高舉著應援牌,牌子上寫著“時清時清,萬古長青”。
羅子昂這是在熱鬨人群中,勇敢追愛啊!
而他身旁的那個人,有性感女人端著酒杯走到他身前,把手搭在他的肩頭,跟他搭訕。
他並沒有推開女人的手,抬頭間,似乎朝她這邊看了一眼。
下一首歌旋律響起,馳路敲鼓時,力道大了幾分,像跟鼓有仇似的。
*
過了午夜十二點,馳路演奏完最後一首,找了個偏僻的角落喝酒,旁邊坐著擋住她的周柏嶼。
本來她不打算來,但聽周柏嶼說今晚有“清白樂隊”的演出,想想好久沒打鼓了,給時清打電話,問她歡不歡迎自己當一回鼓手。
現在馳路是明星中的頂流,她能來當鼓手,時清自是歡迎。
兩人寒暄幾句,馳路得知“地球引力”酒吧是程佑白、時清合夥開的一家分店,總店在芳町鎮。
周柏嶼沒想到馳路竟然還會打鼓,誇她:“阿馳,你剛才打鼓的樣子很酷!”
“謝謝。”馳路給自己灌著白蘭地,甘冽的味道滑過舌尖。
“你剛才打鼓時,經常往人群中看,是在找誰嗎?”
“沒有。”
周柏嶼見她一杯一杯地灌酒,感覺她情緒不太對:“不開心?”
“酒好喝。”馳路搖著手裡的酒杯,勾唇笑,笑意卻未抵達眼底。
這時,紛紛有人擠了過來,圍著馳路,想問她要聯係方式。
馳路將鴨舌帽壓得更低了,擋住了她的臉,隻露出尖尖的下巴,低聲說:“不用。”
音樂聲大,來人根本沒聽到她在說什麼,有的甚至湊到她麵前,繼續索要聯係方式。
周柏嶼看不下去,抬手護住馳路,讓那些人走,但來酒吧的都是什麼人,喜歡玩,有的玩得還很開,並沒有把周柏嶼的舉動放在眼裡。
“美女,把帽子摘下來,讓我們看看,你長什麼樣唄。”
“是啊,搞這麼神秘乾什麼,又不是大明星。”
……
各種聲音紛紛響起,吵得馳路腦殼兒要炸,她本來來這裡想放鬆放鬆,結果遇到了這幫人,早知道不來了!
就在她想著怎麼擺脫這幫人時,有人抓住了她的手腕,帶著她離開。
她抬頭一瞥,看到了一抹霧霾藍的頭發。
他帶著她穿過人群,跑著離開熱鬨的夜場,後麵似乎有人跟了過來,喊著“跑什麼啊”。
這裡的人,是沒見過美女,還是沒見過她這樣的,非要追著她?
謝勁舟帶她跑著,跑過台球廳、遊戲廳、甜品店、冷飲店,再繞進小巷,繞了一圈又一圈。
巷子裡格外安靜,身後完全沒了方才的聲音,馳路停了下來,喘著氣說:“謝……勁舟,你……可以……放開我了。”
謝勁舟走到她身前,托起她的下巴,盯著她嫵媚的眼睛,一字一字地說:“我不會放開你!”
*
“謝勁舟,你什麼意思?”馳路一把擋掉他的手。
“馳路,應該是老子問你,你什麼意思,為什麼要戴著我送你的耳掛……”謝勁舟的手摸上她的耳掛,指腹拂過她的耳廓,又移到她脖頸處,扯了下黑色蝴蝶頸鏈,再移到她腰間的腰鏈上,手指擦過腰鏈上的愛心、蝴蝶,惹得馳路身體微微發顫。
指腹所到之處,如過電般,泛起細細密密的酥麻。
馳路想要推開他,手卻被他抓住,將她一把抱起,坐在後麵的欄杆上,仰起頭粗暴地吻她。
馳路腳夠不到地,人下意識地往他的懷裡傾去。
謝勁舟狠狠碾壓著她柔軟的唇珠,撬開她的唇,甘冽的酒味在兩人的唇齒間流竄。
他像一頭猛獸,在她的城池裡,凶猛進攻。
馳路不是他的獵物,沒必要為他繳械投降,她趁機含住他的舌,狠狠咬了他一口,毫不留情。
她剛想退出他的領地,他卻緊隨其後,勾住她的舌尖,也狠狠咬了一口,彼此的血混在一起,腥味蔓延。
馳路的雙手搭在謝勁舟肩頭,想推開她,卻怎麼也推不開。
謝勁舟緊緊環住她的腰,勾住她的後腦勺,鼻尖幾乎抵著她的鼻尖,舔了舔嘴角破掉的傷口說:“馳老師,你咬的,是不是要負責?”
馳路的胃裡翻湧,酒精作祟,灼燒著,腦袋昏昏沉沉。
她酒量不錯,但這次喝多了,也喝猛了,醉意襲來,還有些難受。
“我才不要負責!”馳路抓住謝勁舟的T恤領子,苦笑道,“謝老師,你應該為我負責!”
為我的六年時光負責!
因為你,我再看不上誰。
因為你,誰都走不進我的心。
因為你,我一直守著一葉舟。
她在走花路時,會想,要是那個渾蛋在就好了,她要讓他看看,她現在有多光鮮亮麗,是不是後悔跟她分開。
人一旦擁有過熾熱的愛,就很難再奔赴下一個山海。
馳路的眼裡流露出一抹憂傷,往事難追,舊人在,仗著酒意,說出“為我負責”的話。
話說出口,馳路又笑了,聲音又啞又澀:“算了,就你,失聯六年,怎麼會為我……”
“負責”兩個字,卡在喉間,終究沒出口,心間灌進瑟瑟寒風。
謝勁舟定定地看著她的眼睛,看到了她眼中的黯然和神傷,心驀地一疼,有股想把她擁入懷中的衝動。
但他沒這樣做,而是用指腹摩挲著她腰間露出來的肌膚,看著她的眼眸流動著意味不明的光,沉聲說:“阿馳,你是不是還愛我?”
阿馳,不過兩個字,宛若在馳路的心間下了一場暴雨,雨點敲得她的骨骼發出震天的響聲。
馳路看了謝勁舟幾秒,仰起頭,把眼裡的那股泛起的酸意逼了回去。
“謝勁舟,你懂什麼是愛嗎?”馳路嗤笑,抬手狠狠戳了下他的胸口,“你不配說愛!”
謝勁舟抓住她的手腕,看著她迷離的雙眼,一把將她抱起,抗在肩頭。
“謝勁舟,你放開我!”馳路錘著他的胸。
謝勁舟絲毫不為所動,見她掙紮得厲害了,停住腳步,側頭看她:“好了,彆動。”
不像斥責,反倒像在哄小孩兒。
“謝勁舟,我恨你!”馳路不掙紮了,乖乖地被他扛著,看著他棱角分明的痞帥側臉,戳了下他的臉頰,醉眼朦朧,咬牙說,“一輩子都不會原諒你!除非……你還愛我。”
……
謝勁舟喝了酒,沒法開車,叫了代駕,先去時清那兒拿回了馳路的包,再送她回酒店。
車啟動,駛向遠方,誰都沒注意到後麵追上來的周柏嶼。
他找了馳路很久,沒找到她,給她打電話也沒接,便在酒吧等她,等了許久沒等到人,剛想打車回去,便看到了謝勁舟扛著馳路上了一輛破舊的越野車。
望著越野車離開的方向,周柏嶼暗想:他們什麼時候這麼親密了?
……
謝勁舟跟馳路都坐在後排,馳路不知是醉了難受,還是累了,上車沒一會兒便睡著了,此刻腦袋歪倒向車窗,眼見要撞到玻璃,謝勁舟抬手擋在玻璃上,她的腦袋撞進了他的手心。
謝勁舟將她的腦袋輕輕撥著,靠到他肩上。
他摘了她的帽子,理了理她額頭幾捋汗濕的頭發,她還留著齊肩短發,一刀切的黑發,配著她今天的穿搭,青春酷颯得不像話,跟高三的她,沒什麼兩樣。
她好像,還是他的蝴蝶、他的小姑娘。
小姑娘睡得不太安分,往他懷裡鑽著,抬手環住了他的胸,似乎把他當床,似乎想要找到某個安全的港灣。
謝勁舟環住她的肩,將她擁在懷裡。
宛若擁住了永不缺席的烏托邦。
烏托邦裡有長不大的少年,少年困於方寸山,蝴蝶殺敵萬千,帶他重回人間。
少年走出了方寸山,卻弄丟了他的蝴蝶。
晚風沉溺於大海,洋桔梗開了又謝,蝴蝶何時飛回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