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九祠也看向門外。
“何出此言?”
神秘人聳肩:“隻是個提醒而已,時候不早我得走了,出來太久會出事的。”
他使著輕功跳在樹上再跳到屋頂飛身離開。
褚九祠沒選擇出門,他走向西邊的一間屋子,門上上著一把鎖,鎖看上去很破舊,與院子一般無二,門前還殘留著遍地的殘枝敗葉。
他拿出鑰匙將鎖打開。
門打開後,迎麵傳來的就是一股令人窒息的臭味,屋子看起來很小,他點燃屋內的油燈,桌上擺放著吃剩的食物,時不時還有一兩隻老鼠與之共食。
房間靠牆的位置放著一張簡陋的床,床上擺著襤褸的被褥,看上去很不乾淨。
褚九祠舉起油燈朝著床的方向走去,稍遠的距離看去床上有一團黑影,走近一看床上坐著一個蓬頭垢麵的人,頭發完全把他的臉遮住,讓人分不清是男是女。
他的腳上還拴著鏈子,鏈子的長度隻能讓他在房間行動,屋裡的東西都被他掃得稀碎,地上全是各種碎片。
“你,很快就可以見他了。”
那人聽聲後猛然抬起頭,用手猛烈的比劃著,他還想張嘴想要說話,隻是看去他沒有舌頭,隻能瘋狂比劃,他開始跪下向褚九祠磕頭,不知是何意思。
“他會付出代價,我會讓你親眼看見這一切。”褚九祠看向他腳上的鏈子帶著一點寒意:“你要是再想著逃出去,我不保證你還能活著。”
他應激般的揮動雙手,表示自己不會逃跑了。
褚九祠對他的反應感到很滿意。
“好,既然你不跑,過幾日我會派人把你帶走,教你識字寫字,你的成敗,隻在一舉。若是不珍惜這次機會就算是神仙來了也救不了你。”
他雙手作揖拚命點頭,哪怕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也能從他的動作裡看出他想求生與報仇的欲望。
褚九祠把剛剛神秘人留下的書交給他,轉身離開房間,再次把房門鎖上,把鑰匙掛藏在樹上。
“他都進去這麼久,怎麼還不出來。”
暮商蹲在地上撐著腦袋,眼睛死死的盯著院子大門,正巧門從裡麵打開,褚九祠臉上的麵具也不翼而飛。
洗硯上前與褚九祠對視一眼,褚九祠隻是朝他輕輕點頭,洗硯便理會他的意思,他俯身行禮後離開。
暮商見兩人一句話也沒說就能交流的如此順暢,“你倆會讀心術?”
“不會。”
褚九祠把鬥笠帶好,抬頭:“天色不早了,該回去了。”
“等等,先彆回去,陪我去個地方。”說著暮商就拉著褚九祠走,她把褚九祠帶到剛剛相遇的河邊。
她指著對麵的高高酒樓。
酒樓燈火通明,歌舞升平,熱鬨非凡,靠河邊的露台舞姬在賣力的扭動著腰肢,臉上掛著燦爛的笑。
褚九祠沒明白她的意思:“你想跳舞?”
暮商白了他眼,這人腦子裡都想的什麼。
“不是,你看最上麵的那層,上麵的人是不是很眼熟。”
她之前就覺得上麵的人有些麵熟,但她隻見過一次褚子和,所以沒什麼特彆大印象,後知後覺才想起是誰。
暮商再次讓他看向酒樓,褚九祠抬頭看去,上麵的人是褚子和,而他對麵的人被窗戶擋住,看不到是誰。
“估計又是給翎妃買東西。”
他沒再多看,抬腳離開,暮商小跑跟去:“他還真是孝順,大晚上的還出來給翎妃娘娘買東西。”
褚九祠沒回什麼,隻淡淡嗯了句。
暮商:“商量個事兒。”
褚九祠停了下來:“什麼事?”
“要不咱倆今晚就彆回去了,好不容易出來趟,到處逛逛豈不美哉?”
“不可。”
褚九祠回絕了她,若是被人發現他出現在京都,後果可想而知,他現在唯一需要做的就是,儘早回明華寺。
至於暮商想做什麼,他沒那個心思去管她,就隨她便。
褚九祠和暮商站在明華寺腳下,看見山上冒出火光與青煙,這才得知明華寺著火了,兩人著急忙慌的趕上去。
寺內的和尚與喬兒正在提水滅火,著火的正是大殿,大殿被熊熊燃燒的火焰吞噬,火被滅了個大半,所幸未燒到佛像,燒毀的隻是四周的牆麵和經幡。
褚九祠看著佛像,此刻佛像立足於廢墟之中,襯得它越發的神聖而不可侵犯。
他抓住正在做打掃的和尚問:“如何起火的?”
和尚也不知,他聽到喬兒的叫喊聲才得知起火了。
暮商去問喬兒:“怎麼回事?”
喬兒也是驚魂未定,她一邊看褚九祠的臉色一邊給暮商解釋:“公主其實起火的原因就是你的酒造成的,那馬夫偷懶,把酒放在門口也不曾挪動,奴婢便想著自己搬回您的房間,等到奴婢再回來時,發現酒都不見了,然後大殿就突然起火了。”
暮商輕輕吸氣,晃神間她看向褚九祠是何反應,她開始有些自責和心虛,若不是她買這麼多酒回來,估計也不會出這檔子事,她道:“你可看見可疑人了嗎?”
喬兒搖頭:“當時火起的太急隻顧著滅火,顧忌不了他人。”
暮商緊抿著嘴不知該說些什麼。
褚九祠走進廢墟,腳踩在碎酒壇上發出咯吱的聲音,他挪開腳,彎腰撿起碎片,暮商見他手上的碎片再次倒吸一口氣。
他怎麼一言不發,該不會是生氣了吧。
她放低腳步聲走去,擠出一個不怎麼好看的笑:“你聽我說,這事絕對與我無關,我從下午出去後就再也沒回來過,這你是知道的。”
褚九祠丟掉碎片,拍掉手上的殘渣:“你急什麼,我也沒說是你。”
暮商算是鬆了口氣:“你知道是誰了?”
“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見他這樣,暮商難免會覺得他是不是多少有點問題,這麼大的火把明華寺燒成這樣,他居然沒有一點情緒上的起伏。
當然,在這一刻她對褚九祠的臨危不亂開始欣賞起來,若是換做常人,估計早就亂做一團。
暮商:“那這裡你打算怎麼辦。”
“明天叫人把周圍的東西清理掉,佛像也該見見光了。”
褚九祠沒打算重新把這裡修建起來。
隔日,寺裡的和尚都動起手來打掃,很快就把燒毀的木材打掃乾淨,隻是地上還殘留著黑色印記弄不乾淨,空氣中偶爾夾雜著一絲絲燒焦的氣味。
佛像被擦的很亮,被太陽映照著栩栩如生,宛如存活一般。
暮商覺得此事多多少少與自己有點關係,心底難免有些過意不去,她提出出錢幫他重新搭建,褚九祠拒絕了她。他說,有了第一次說不定就會有第二次,何必將銀子花費在這些沒必要的事情上。
他甚至還認為這樣看上去比之前還好,顯得明華寺更大了些。
“嗬……嗬您還真是不拘一格。”暮商假笑的回著他的想法。
說到這,洗硯來了。
洗硯手上提著兩袋草藥徑直走向暮商:“這是殿下給你備的藥。”
暮商狐疑的接過打開,裡麵的都是她沒見過的草藥,並且全部都是新鮮的,看樣子約莫是剛采摘沒多久。
暮商:“你的這些藥,我吃了會毒死嗎?”
褚九祠:“會,這是毒藥,你可得小心了。”
她看出來褚九祠並未開玩笑,也不像是會說謊的人。暮商兩隻手僵硬的提溜著袋子,這時候她是不是應該扭頭就跑。
褚九祠見她呆滯的樣子。
“你自己中了慢性毒藥你不知道嗎。”
暮商得知真相後搖頭:“我父皇說我這是從小就有的毛病,每年都有太醫來冷宮給我診脈,隻是身子一年比一年不好,喝了無數的湯藥,也一直未見好轉。”
褚九祠聽到她的闡述後,大概是了解怎麼回事。
要麼是有人買通太醫喜下毒並欺君,要麼就是皇帝在說謊。這兩者之間他更偏向前者,畢竟虎毒還尚且不食子,暮商再怎麼不受寵也算是他的親生骨肉,不至於此。
褚九祠沒將他心中所想告知暮商,怕她多想。
“這毒藥是給你以毒攻毒用的,不可多食,每七日煎一次服下。”
暮商像是看見希望她的眼睛亮起來,像小鹿一般,又驚又喜:“那我吃完這些我的病是不是就可以好起來。”
“不會,若是見效的話你可以活久一點,無效的話隻會死的更快。”
也就是說,她手上的東西亦可救命,也亦可喪命。
生死隻在一瞬。
她還真是不喜歡把命放在這種不確定的東西上,她緊忙的把袋子原路返回的塞給洗硯,用手擋住以作回絕。
“我還是覺得安穩的活個一年比較妥。”
褚九祠逼近,伸手拿起暮商的手,手搭在脈上,有些被她氣笑了,他發出漸冷的笑聲:“你認為你還能活到一年嗎,你的脈象告訴我,你隻有七個月的時間。”
“不可能,我出嫁前父皇派人給我看了,那太醫明確的告訴我,我隻有一年壽命。”
暮商一時嘴快說出事情真相,反應過來後,她從褚九祠的手裡抽出來捂住嘴,觀察褚九祠的神色。
很好,她再一次的把秘密告訴了褚九祠。
褚九祠:“你們明月國的做事還真是肮臟啊,明麵上的說的好聽是和親,其實就是派出一位將死的公主出嫁,這事也不怕傳出去敗壞你們國的名聲。”
反正事情真相也已全盤托出,暮商也視死如歸,“那又怎樣,你們也好不到哪去,找個和尚跟我成親,我們明月國算半斤,你們北國頂多就算個八兩。”
褚九祠認同她的話:“八兩也不錯,比你們多三兩。”
“算了,你來時確實有一年時間,但上次你發病後隻餘下七個月了。與其跟我說這些沒必要的事,還不如膽子大點賭上一賭。”
“若是不信我的話,你現在就可以下山去隨便找幾個大夫問問,你還剩下多久的時間,好讓你來辨彆我說的是真是假。”
褚九祠的話很難讓人不相信,他的話毫無破綻,使人不得不信他。
暮商猶豫片刻,她回想起從前發病後,也不會一下少五個月。突然她瞳孔微微放大,似乎想起昨日發生的事,定是動用了內力才導致又少幾個月。
她現在是懊惱不已,早知今日昨天就不那麼衝動了。
不過好在她會隱藏內力,褚九祠沒把脈的時候沒看出來,可是!!現在這個時候想這個還有什麼用。
她心煩意亂的揉著頭發,發出一句臟話。
“去他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