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確實如此,我猛地起身,向廁所衝去。
“嘔…嗚…”
竟然是血。
一個人的身體裡有這麼多血嗎?
我有些恍惚,眼前隱隱綽綽的閃現出前世死前的樣子。胃裡又是一陣惡心,我幾乎要暈過去。
確實有這麼多血。
流完了,我就該死了。
可我還不能,至少在這個世界不能。
耳邊還是刺耳的“警告”,在不斷循環重複著。
警告我什麼呢?
是從我說出“我為什麼要生氣”之後開始的。
這句話有什麼問題嗎?
“我…我很生氣,我會去給任小慧一點教訓。”我遲疑著開口,抖著手抹掉唇邊的血。
世界這才安靜下來。
這算什麼呢?在逼我走劇情嗎?
不…也許不是。我之前也沒有完全按著劇情走,應該是其他的…去找女主麻煩的話,是要維護“惡女”的人設嗎?
我用力洗掉手上的血跡,再次回到教室。
現在是自由時間,進進出出並不會引起大家的注意。
“雅熙,你怎麼了?”鹹安奐的表情有一種虛假的關心,但我覺得更多的…可能是驚駭。
“沒什麼,我覺得你說的對。”嘴裡的血腥味依舊濃鬱,“我確實挺生氣的。怎麼能這樣呢?確實很過分啊。”
“對啊!就是!”鹹安奐重重地點頭,“思琪和美羅也是這麼覺得的!”
鹹安奐前麵的兩個女生轉過頭來,下座位聚集到一塊。
“是啊,那個醜八怪有夠討厭的。”
“她那麼做不就是想博得潘恩宇的關注嗎?真惡心!”
……
我隻覺得頭好像又開始疼了。
【韓思琪】。【歐美羅】。鹹安奐,還有我千雅熙。
惡女四人組,到底還是齊了。
我沒有說什麼,轉身走向任小慧。
我的長發甩起來一定很帥。可惜我是注定要去被打臉的。
“喂,你今天早上把奶茶潑到潘恩宇身上了吧。”“我”的台詞好像是這樣的,我麵無表情地照著念。戲差不多就行了,不用太當真。
做這樣的事真惡心…人終究要成為自己討厭的人嗎?
“我不是故意的,已經道過歉了……”任小慧有些手足無措的樣子。
“這關你什麼事啊?憑什麼這種語氣和小慧說話?”方敏嘉噌的一下站起來。
我隱晦地看了一眼潘恩宇的空座位,又看了一眼背對著事發場所的安禹任。
這種時候潘恩宇當然不在,不然“我”這個惡女怎麼敢挑釁女主?也正是因為潘恩宇不在,另一個男主該有戲份了……
“管不管得著不是你說了算。”我隻是一個沒有感情的台詞機器。
我慢騰騰地拿過任小慧桌上的水杯擰開,作勢要動手。
在水快要傾瀉出時,我頓住了。
我無法做到。
我敢肯定地說,我一滴水都還沒倒出來。
最後那杯水全倒在了我的身上。我隻慶幸還好水是溫的而不是燙的。
“啊!安禹任……”任小慧驚呼出聲。
“不好意思,我不知道水杯沒蓋蓋子。”安禹任臉上是如沐春風的笑,“我隻是想說…不要亂動彆人的東西,這樣不禮貌。”
劇情…結束了吧?
我眨了眨眼睛,水珠從睫毛上掉落下來。
其實我渾身還有些發抖。
讓一個“被欺淩者”扮演“欺淩者”的形象?這不是逆襲,這是折磨。好像回憶了一遍曾經的痛。以一種令人惡心的視角。
真惡心真惡心真惡心。
我感覺我又要吐了。
我真想逃離教室。無論在哪兒,隻要不是教室就好。
“滾開!”好像撞到了誰,但已經不重要了。
我一直逃到走廊的拐角,掐著喉嚨乾嘔,眼淚不由自主地落下來。
真沒用啊。真軟弱啊。
原來是這種感覺。
我靠著牆壁無力地滑落,把頭埋在膝蓋裡,抓著頭發。我的情緒失控了。自高二休學後,又一次失控了。明明隻是,隻是換一個視角經曆。明明,明明沒有人受到傷害。
“真惡心。”“真惡心。”“真惡心。”……
是誰在小聲說話啊?
“真惡心真惡心真惡心……”
“喂!我還在想是什麼人打著我的名號欺負人呢?霸淩者做出這幅樣子給誰看?”
我幾乎一瞬間清醒過來,抹乾眼淚起身挺起背脊。
我的脆弱隻會給心疼我的人看。
“我沒有欺負人。”我是故意把手上的動作放慢了的,在原劇情裡至少有一半的水是倒在了任小慧身上。
我隻是陳述一個事實。我不期待任何人相信。
“你說沒有就沒有?大家眼睛都是瞎的嗎?”潘恩宇的表情大概可以被稱為譏諷,“我警告你,再有下次的話,就不是以牙還牙這麼簡單了。”
你看,沒有人相信。
如果是我的話,我也不會信的。
那才是大家認定的“事實”。
隨便吧。
我擰乾頭發上的水走回教室,把半濕的外套搭在椅子上。
“千雅熙!你必須給小慧道歉!”方敏嘉把手撐在我的桌子上,任小慧在旁邊拉她的衣服。
我寫小說的時候就在想了,像方敏嘉這樣永遠仗義、真心的朋友,真的存在嗎?
至少在這個世界是存在的。
又和我有什麼關係呢?
“彆這樣敏敏,我沒有事。”任小慧拉著方敏嘉想要離開。
“那怎麼行?她下次再欺負你怎麼辦!?”
我就知道,一旦卷入劇情,就會很麻煩。
“她都說了沒事了,你還多管閒事乾什麼?”我真的要被煩透了。
快點到中午吧。茂華和沙海中午校門開放,可以自由出入吃飯。
我還要去甜品店。
“雅熙姐姐,你還是道個歉吧,這樣大家還是好朋友!”趙祖賢轉過頭來。
好煩,這件事到底和他又有什麼關係。
我沒有做錯。被倒了一身水的明明是我。他們都是瞎了看不見我的頭發還在滴水嗎?是因為我對任小慧說了不客氣的話嗎?我已經把難聽的話都省略了!
眼前的場景有些模糊了,我好像看見了一張張我發誓再不見到的臉,臉上寫的是正義,所有的話像刀子一樣捅向我,胸口就像有了一個越來越大的窟窿,不住地漏風。
我錯了嗎?我錯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