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語自認為自己不是個好人，她知道自己有幾分姿色，她也善於利用她的美貌謀得更大的利益。

愛財愛己，風生水起。

這個道理，她十六歲的時候就明白了。

雖說是家裡的獨生女，但父母並未視她為掌上明珠去哄著護著，反而對她的教導極為嚴厲，稍有差錯就被嚴厲責罵，所以她很小就學會了看父母的眼色，她知道父母要生氣是什麼樣子，不耐煩是什麼樣子。她知道父母喜歡的是那個能讓他們臉上有光、能帶出去向親戚朋友炫耀的好孩子，她知道一個聽話懂事孝順長輩的乖乖女能獲得更多的寵愛、一個認真上課遵守紀律的好學生能獲得老師的喜愛、一個性格溫和善解人意的好同學能獲得更多的朋友更多的善意，所以她從小就偽裝成這個樣子。

她也偽裝得很成功，憑借著天生乖巧討喜的長相和偽裝出來的性格，所有人都覺得她乖巧又懂事，從不讓人操心。沒有人知道她並不是那種很乖的人，她偷偷學過抽煙，偷偷一個人講臟話，她想做一個壞孩子，想去酒吧網吧，想紋身想打架，但是她不能，她要做所有人眼裡的乖寶寶。

她也不是一個天資聰穎的人，甚至也算不上聰明，即便學業上很認真很勤奮，成績也隻有個中上遊。偏偏她又臉皮薄，不敢去問老師，怕被老師說笨；上課聽不懂也不敢和父母說，不敢說出來，怕父母不喜歡她；也不好意思一直去問同學，怕人家嫌棄她煩，不管聽明白沒有，對方一講完她就隻會說謝謝。

可是高一下學期，她遇到了一個敖煒嘉，那人是個理科學霸，脾氣還很好，第一次問他問題時，他講解得很細致，一步一步，她第一次弄懂了物理題目。

“講得真好呀，要是能一直問他問題就好了。”小小的林語在心裡想著，麵上卻笑眯眯地說謝謝。

第二次第三次問問題時，她突然看懂了男孩眼中淺淺的喜歡。

她其實並不喜歡他，她下意識想遠離。但是，一旦挑明了，是不是以後就再也不能問他問題了，好不容易有個講解細致有耐心的人，就這樣沒有了，好遺憾啊。

林語左思右想，她原本想裝作不懂的樣子，能裝多久裝多久，能多問幾道題就多問幾道題。可是隨著男孩的講解，她第一次物理月考過了及格線，她驚喜的同時也更加不想失去這個講題高手。

在一次課間她突然發現很多人都在圍著男孩，爭著搶著讓男孩給他們講題目。

“大學霸，你有啥學習小妙招呀，怎麼次次考第一。”

“有絕招不要藏著呀，分享分享唄。”

“大學霸大學霸，我們來偷師了！”

“先給我講講這道題吧，我做了一節課了都沒想出來。”

“明明我先來的好不好，先給我講！”

“你這題這麼簡單，不純純浪費學霸時間嗎？”

“要是他能隻教我一個人就好了。”

“要是我們關係更好一些，再簡單的題他都會願意教我的吧。”

“要是我們關係再好一些，他會教得更加用心的吧。”

“要是，我們是男女朋友，他會毫無保留的教我學習方法吧。”

就在這個瞬間林語突然想明白了，她下了決心，決意把這個男孩當成他的墊腳石，不圖財而是圖“才”。她精心設下了一個以愛為名的陷阱，開始主動關心男孩，和他聊天，在不經意間展示自己的善良和美貌。很順利的，在她的刻意示好下，男孩對她也越來越上心，終於在高一期末考後偷偷給她塞了封情書，然後紅著臉跑走了。

“我果然做到了！”林語低頭看著這封精致的帶著少年心意的信件時，露出了小狐狸一樣狡黠的笑容。

於是，她理直氣壯，他有求必應。她借口不想影響高考，想高考完再正式在一起，男孩也傻乎乎答應。她覺得這隻是一場交易，她付出姣好的容顏和體貼的陪伴，他付出詳細的講解和耐心的輔導。一切都很順利，在學霸的全力保送下，她的成績大幅提升，從一開始的堪堪過本科線，到最後高考成功考上了985。

高考完，敖煒嘉就沒有了利用價值。

“林語，我們不是說好要一起去A市的嗎？按照模擬考的成績，你的成績去T大也可以的啊，離W大很近的，我們以後可以……”

“我沒考好，我考不上T大了。”其實隻是一個借口。

“或者，如果我願意去你的學校呢？”

“我不需要你為我改變你自己的人生軌跡。你以後會後悔的。” 你根本就不了解我，如果你知道我是個怎麼樣的人，你根本就不會喜歡我，你喜歡的一直隻是我偽裝出來的模樣。剩下半句話林語沒說出來。

她從來不相信有人會真的毫無保留地去愛她，所有人的愛都是有原因，也是有所求的，她是需要付出努力才能維持愛意不敗的。父母愛她，是因為血緣關係，是因為她是個“乖孩子”，所以她要懂事要聽父母的話；敖煒嘉或其他男生說喜歡她，是因為她姣好的容貌，是因為她裝出來的善良的品質，所以她要維持好的形象。

小學時林語讀到過一篇文章，文章裡說薄唇之人本涼薄，林語覺得或許是真的，她就是天性涼薄。在同齡人看小說看偶像劇哭得稀裡嘩啦時，她總覺得莫名其妙，她也不喜歡貓貓狗狗，不像彆的小孩一樣想養寵物，朋友對她哭訴時她表麵雖然一直安慰但內心卻隻覺得煩躁，她甚至對家人也沒有多深的感情，隻是父母的離去，讓她覺得世界上本來和她應該是最親密的人都沒有了，用血緣維係的最基本的愛都沒有了，以後就更不會有人愛她了。父母去世那天她哭其實更多是為了她自己，是對未來的迷茫和無措。

林語低頭看著手機不斷震動。

敖煒嘉：“林語，聽說X市大學城最近有露陰癖出沒，你一個人在那邊要注意安全。”

周辭：“回到學校了嗎？”

周佳敏：“阿詞，今晚回宿舍嗎？”

“學長，我回到學校啦~”（轉圈圈）

“小敏，我今天不回宿舍了哦，不用幫我留門，你們早點休息。”（比心）

“多謝關心”

她草草回複完消息後，打開了衣櫃，與學校衣櫃裡溫柔貴氣學姐風格不一樣，這裡的衣服大多暴露、低俗，透著一股廉價色情的感覺。

她挑挑揀揀，最後換上了一件豹紋的緊身短裙和黑絲，穿上高跟鞋，戴上假發，重新化了個大濃妝，把她原本清麗的麵容完全遮住，整個人變得豔俗許多。

八點，林語打開了變聲器，調好攝像頭確定不會露臉後，開始了今天的直播。

“噢噢噢噢，美女主播來啦，好幾天沒上播了，想死我了”

“在想哪裡呀”(色色)

“主播腿玩年~”

“犯規犯規，姐姐踩我”

“腿好白好細好直”

“寶貝的腿好適合**”（流口水）

“想看主播水手服配白絲”

“嘿嘿，想看白襯衫加西裝裙製服誘惑”

“裙子再往上提一點”

“大腿真肉，極品呀”

“一看就很潤”

“主播跳個舞熱熱場唄”

“主播咋不露臉呢，不會是個恐龍吧”

“嘖嘖，可能是個背影殺手”

“脫衣舞！！！脫衣舞！！！”

“怎麼光露腿不漏胸呀”

“這小腰真細呀”

直播間的彈幕充斥著汙言穢語，隔著網線屏幕外不認識的男人在肆無忌憚的意淫著她，無數□□的眼神落在她的身上，要求她做出更露骨的動作，期盼著她暴露出更多的肌膚。但是林語仿佛沒看到一般，她像是一個被設定好程序的機器人，對著屏幕撒嬌，時不時賣個萌，即使攝像頭並不會拍到她的臉，她依然保持著完美的微笑，隻是如果你看到她的眼睛就會發現如同一潭死水。

夜越來越深，直播間的人數也越來越多，禮物也開始刷起來了。

“謝謝哥哥的嘉年華~”

“謝謝林哥送的火箭~”

她開始按照彈幕的要求做一些指定的動作、唱歌、跳舞，討好屏幕外的觀眾，讓他們願意為她花錢，讓她的付出能收獲更大的回報。

哪怕她早已習慣這種生活，在四小時的直播結束後，還是覺得精疲力竭，她關了攝像頭，愣愣地坐在梳妝鏡前，覺得鏡子中那個疲憊的女人非常的陌生，但是這就是她選擇的生活。

“沒什麼大不了的，一份工作而已，賺到錢了不是嗎？”

“反正隻是網絡，反正不露臉，沒有人會發現的。”

“隔著屏幕，不過是口頭占便宜而已。”

“比起在夜場陪酒，已經好很多了不是嗎？”

“你要知足呀！”

林語喃喃自語著，像是在說服自己，最後打開後台，看著今日的打賞收益，終於露出了今晚第一個真心實意的笑容。

大三林語的課程很少，她準備趁著這段時間多開些直播，多賺些錢。其實她一開始直播隻是為了賺夠大學的開支，但是一旦開了閘，好像就沒有回頭路了，她想要更多的錢，想要回到父母未離世前的生活水平，回到人人羨慕眾星捧月的生活。

“再直播最後一年吧，等我賺夠足夠多的錢”

她想了想今晚的彈幕，決定上網多買一些適合的裝備，她一股腦下單了一大批衣服：JK、海軍服、兔女郎、教師裝……

“畢竟，要讓客戶滿意，我才能得到我想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