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 章(1 / 1)

將軍應助我 涓流彙海 3835 字 9個月前

早先偶有聽聞商人事忙,汲汲於經營,長袖善舞八麵玲瓏,一番交談後,裴溪朝做好了得知聞翎向他坦白一些的期待,可期待落空,

外頭有急促的腳步聲而來,接著是一聲稱呼:“小姐!”寧清聲音略顯急促,聞翎正俯身與裴溪朝相談的聲音停住,她轉而言道:“抱歉,他叫我,約莫是我的鋪子出了問題,我得先走了,明日我會再來與你坦白。”

聞翎動作急,她轉身就要離去,裴溪朝雖不知商人如何經營,但是事有輕重緩急,他不可再行強留以求答案。

裴溪朝點頭,“嗯”了一聲,現下天色已黑,“夜風寒涼,需得關窗”,聞翎於門檻處回頭囑咐道,

他目送兩人離去此院,兩道身影消逝在朦朧月光下的黑色轉角,又是一陣風襲來,吹散了屋內的草藥味道,裴溪朝闔上四隻窗戶,獨坐在床沿上。

過去十九載光陰,這些年也有挫折難越時候,曾有次他被敵人的箭矢貫穿,隻差一厘便是心臟,情勢危急,軍中隨行大夫連連搖頭,他也堅持了下來,裴溪朝此次所受之傷,讓他不免回憶起那次,

那時他雖重傷可帶兵仍大敗敵軍,是在兩軍交戰己方勝利後才倒下的,揚夏國威名,聖人大喜,他裴溪朝得嘉獎,得勳爵,裴氏一族與榮有焉。

那時記憶,好似近在眼前,又恍若上一世雲煙,裴溪朝經曆了人生的大起大落,從雲端跌落泥濘沼澤,隻是一次敗仗,

又或許是早有預兆,在裴氏傳信未曾到達裴溪朝手上之時。

來時步伐擲地,走時步伐無聲,寧清於聞翎身後,恭敬問道:“寧清可曾打擾少主事宜?”

“未曾。”聞翎答。

原先安排給寧清的半個時辰,時刻一到就去院中叫她出來,時間剛好,所以未曾打擾。

今日已然說服裴溪朝大半,此人榆木腦袋且一根筋,隻要有冠上大義的理由,他自會考慮,他如今還在意猶豫的,無非是聞翎這個人身份帶給他的不安全感,

雖說了是擁有千百家商鋪的生意人,可是商人斷然不會如此膽大,敢霍然救下並窩藏起一個朝廷通緝的罪人,還是在京城的這樣的地方,

那位府醫多次來診治換藥,規規矩矩,裴溪朝就在禁衛軍巡邏的眼皮子底下,然未曾有一點風聲走漏出去,當然也可以說此宅人少,且都是安分的夥計。

聞翎以保護商鋪平安運轉為名,令裴溪朝助她,若是讓裴溪朝知曉那些人有兩三萬數額,怕又是引得裴溪朝多思多慮聞翎是否有反叛之心了。

天樞閣少主的身份,沒必要讓裴溪朝知曉,待到功成之後,自然不會再需要裴溪朝,

看來還是要找個其它身份繼續糊弄裴溪朝深信不疑,目前,還是需得好好想一想,什麼樣的商戶可以作保救出裴氏。

若是那背後之人自己露出馬腳就好了,最好是引得百姓口口相傳,讓所有人都知道裴溪朝是被冤枉的,裴氏一族是忠誠家眷,

偌大的朝堂,官員那麼多,真的沒有一些清正做派,不惜一切與宵小作對也要正以裴氏清譽的嗎?

“寧清,”聞翎叫身後之人。她停下腳步,寧清亦然,

寧清此人沉默寡言,吩咐給他的事情在為難也會辦到,是天樞閣的一把好刀,這把刀的主人是聞翎,聞翎問他:“你方才罰了十二?”

“是,”寧清單膝伏地,他不解釋十二是否有緣由,他就算是心裡在意過那些也不會拿出來讓少主增煩,就像他執行懲罰寧沚的命令時一樣,毫不偏袒的執行主人的命令,是寧清最大的價值。

“你讓他與寧沚去辦一件事,”聞翎說。

鴻雁傳書,雀鳥送信,待聞翎回到屋內,就看見床側一隻藍鵲,鵲兒通身小巧,羽毛熠熠光澤,是貴人才會養的稀罕鳥,

這隻藍鵲是從宮中飛來的,

向來鎮定平和的眼睛微微一怔,有片刻失神,須臾之間恢複如常,聞翎兩步並一步的走近藍鵲,藍鵲一躲不躲,它似極通靈性,歪歪腦袋,也不鳴叫,待確認好對麵人類的相貌和氣味,藍鵲主動飛到了聞翎手臂上,

毛茸茸的翅膀蹭著聞翎的衣袖,很是親昵,鳥腿上有個小筒,薄如蟬翼,重量極輕,且防水防潮體積小,

聞翎抽出裡麵的紙條,屋內未曾燃起燭火,她是借著月光看清楚上麵的字樣的,尺寸方正的紙張上麵,筆力遒勁不拘,上頭寫了幾個字,“三月二十日,天華寺”。

字跡背後有細細紋理,她任由藍鵲在臂,走向床邊,透過窗欞的皎光落在紋理上麵,仔細看是線條組成的鳳凰圖騰。

聞翎輕裝入京城,手下之人也是分散了好幾批來到這裡,且謀劃時間良長,聞翎既已決定來此地,便知曉總會有一日與她相遇,隻是時間比想象中要快太多,微微猝不及防的反應,聞翎並沒有做好麵對她的打算,

那位曾經隻在天樞閣閣主言辭傳說中的女人,

也是她的母親,

曾經天樞閣的真正的主人。

聞翎自來到這方天地空間,繼承了原本靈魂的一切記憶和一切情緒,似乎兩個時空的人在這裡交疊,又或許她們本就是該是一人,

如今的天樞閣閣主是她的舅父,那位對聞翎和藹仁善對屬下寬厚卻不失威嚴閣主,

曾經有個自小寵愛的妹妹,

那時他們兄妹在江湖相依,在四方城落腳安家,是世上彼此最為親近的兩人,後來妹妹性情大變,

沒有人知道妹妹做了做了什麼,得到了一方勢力的權柄,她把那方勢力改名天樞閣,最喜刺探這世間奇人軼事,

後來天樞閣的人越來越多,妹妹以閣主身份招攬在著更多的人,那時候妹妹又與妻兒已全的四方城城主交往甚深,甚至於傳出來不少風言風語,

閣主是這樣和聞翎轉述的,

後來妹妹成了四方城閣主認下的妹妹,再後來妹妹失蹤一年,回來時抱著尚在繈褓中的嬰兒留給在天樞閣等她的哥哥,她又失蹤了。

茫茫人海,尋找一個失蹤的人談何容易,作為哥哥的人接替了妹妹的閣主之位,他是個守成的人,天樞閣在妹妹離開時是什麼架構,哥哥守著的就是什麼架構,

他的天樞閣,十幾年一直在做的一件事就是尋找妹妹的下落,

直到聞翎的到來,這才有一些不是完全確定的下落風聲。若說她親自來京城是為了擴充天樞閣在京城的勢力是不假,來京城尋找裴溪朝的目的也是為真,

可是聞翎似隱約暗藏了一些未曾宣之於口的心思,

她想見見這一位曾經的閣主,

她在現代時父母不喜,七歲被拋棄在孤兒院,

摸爬滾打,被同學嘲笑,沒有朋友,她是獨自長大的。

而後來到這裡的記憶中又告訴她剛出生被母親拋棄,

她連自己的父親是誰都不知道,

僅有一個舅舅儘全力給予她全部的親情和愛護,

舅父這些年未曾娶親,兢兢業業在天樞閣一方淨土,隻為照顧妹妹留下的女兒,隻為再次尋得妹妹的下落,

他有執念,

所以在透出一點風聲關於妹妹的下落後就病倒了。

朗月照的清楚紙上暗藏鋒芒的字體,卻照不清楚窗台邊立著人的情緒,聞翎說不上來自己的情緒,隻是這些年觀得舅父不易,她更多的是不解,

為什麼兄妹之間也會有這樣的情誼,久久不能相望,以至於能夠支撐他為自己妹妹的女兒也願意奉獻一切,

她自幼不需要父母親情,也不需要他人憐憫,自已一人,就可以平安的野蠻的生長著,無論在哪個朝代,哪方空間,隻要能好好的成長下去,聞翎自會自己澆灌自己,

自已為何不能喂養自己養分,

聞翎可以做到。

藍鵲通靈,先是靠在聞翎的小臂上麵,眼睛注視著收信的人,沒有人類會知道鵲兒的思想,

它順著鏽紋向上攀爬,腳爪輕輕用力,不敢刮花衣服,落在聞翎的肩頭,頭湊近聞翎頸臥,小小一團的溫暖,也不知道其主人是如何訓練出這般乖巧的藍鵲的。

聞翎轉身點燃了蠟燭,火遇紙燃,藍鵲帶來的信已然燒成灰燼,聞翎將藍鵲從脖頸處拿下來,再讓它呆下去,這小東西絨毛碰的她皮膚要癢了,

藍鵲不亂動,聞翎抓它,它就讓聞翎抓著,收了齒喙雙眼滾圓,甚是討喜。

既然那位與她傳信,便是知道了聞翎住在這裡,她比聞翎想象中要厲害,入主後宮還有能耐將手伸到外邊,培養了這般通靈性的信鵲,

這些年舅父的擔憂,都是多餘了,是她主動拋棄女兒和兄長的。

若不是舅父堅持要詢問一個解釋,聞翎斷然不會支持其耗費天樞閣的力量去尋找此人的。她在這最繁華昌盛的京城,穩坐高台,若是得知自己兄長這些年的鬱結和執著,會有得片刻觸動與心虛嗎?

恐怕不會吧,說不定還會嘲笑他們愚蠢,隻有是累贅的人和事才會被拋棄。

宮中正是休息時刻,賢貴妃的貼身宮女為貴妃拆下珠釵帽鈿卸了耳飾,白日裡的絢豔宮服現在隻剩下棉質裡衣,

景仁帝的貼身太監進來稟報:“貴妃,陛下今日在迎春宴大喜,本是願來貴妃這裡,然最終為了顧忌太子顏麵,宿在了皇後處,”

他招呼身後的小太監,“還不趕快把東西拿上來!”

一個又一個的盒子傳上來,這些是梁國納降呈的貢品,樣樣精致昂貴,為顯對貴妃的鐘愛,大半都送了來。

大太監手臂上掛著拂塵,堪堪躬身陪笑,說:“陛下體恤貴妃,望貴妃您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