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過寧世子,見過明安郡主,我家小姐有請,敢問郡主是否方便?”
寧玉瑤手中拎著哥哥替她猜燈謎贏來的金鼠鬨春燈,正興致勃勃準備去下一個攤位拿瑞兔呈祥燈時,聽到有人隔著侍衛呼喚她。
寧玉瑤認出來人是沈瑜的貼身侍女,便問道:“你家小姐現在何處?”
侍女抬手示意:“回郡主,小姐就在雅翠閣樓上。”
寧玉瑤順著侍女的指引抬頭望去,沈瑜正在雅翠閣三樓窗前對她招手。
寧玉瑤笑著向好友揮揮手,隨後轉頭看向自家兄長:“哥哥,我們也上去歇會兒吧?”
寧璟瑞並無不可,他今日的任務就是陪妹妹出來玩,她想去哪便去哪。
雅翠閣是雁京城北街上最大的一家茶樓,今日賓客如雲,大堂內已座無虛席。
在侍女的引領下,寧玉瑤兄妹來到三樓。寧璟瑞見廂房中已有幾位朝中大人家中的千金在座,便未進門打擾。
沈府侍衛見狀,連忙開口:“寧世子,我家少爺並幾位公子在隔壁廂房,若您不嫌棄,小的帶您過去稍作休息。”
寧璟瑞心知今日雅翠閣的廂房早已預定一空,他不放心離妹妹太遠,點頭示意侍衛帶路。
寧玉瑤一進廂房,幾位小姐紛紛起身向她行禮。
寧玉瑤笑道:“今日出來玩,不必那麼多虛禮。”
“好啦,又不是不認識,這裡沒彆人。”沈瑜打趣道,她在寧玉瑤麵前最為輕鬆自在。
其他幾位小姐聞言也笑著放鬆下來,她們與寧玉瑤雖不如沈瑜那般熟稔,但平日相處也還算愉快。
沈瑜拉住寧玉瑤的手走到窗邊,“明安你從這邊看,這裡的景致是最好的。”
寧玉瑤順著沈瑜的手往窗外望去,此處看花燈又與身處燈街內的感觸截然不同,絢麗多彩的花燈綿延了數十裡,與夜空中皎潔的月光交相輝映。
寧玉瑤遙望遠處靜靜矗立的雁京北城牆,再低頭看看花燈街,行人皆麵帶笑容手提花燈穿梭於燈海之中。
真美。
寧玉瑤臉上也揚起開心的笑容。
沈瑜見寧玉瑤高興,得意地說:“如何?賞花燈就要到這雅翠閣來,這間廂房又是雅翠閣最佳的賞景地,每年都需提前月餘才能預定到,今兒我們可都是沾了沁婕的光。”
沈瑜口中的沁婕姓王,是禮部尚書家的千金。
其他小姐揶揄道:“可不是,沁婕的未婚夫婿特地早早地預定了這間廂房,就盼著今日能與王家千金共度良辰美景,卻不想被我們截胡了。”
王小姐羞紅了臉,捉住聲音最大的那位小姐,壓在她身上撓她,嗔怒道:“好茶好點心都堵不住你的嘴。”
廂房內頓時笑鬨聲一片。
寧玉瑤好奇地問沈瑜:“王小姐說的是哪家人家?”
沈瑜知道寧玉瑤從不關心外麵這些瑣事,輕聲在寧玉瑤耳邊說:“李將軍的次子,婚期定的四月初六。”
寧玉瑤一愣,驀地想起前世雁京城破後,被掛在雁京城牆上的李家父子,家中男丁皆戰死,女眷會有何下場,寧玉瑤不敢深想。
不過,這一世不一樣了,從除夕雪崩之事沒有發生之後,寧玉瑤知道,世事難料,或許人力真的可以扭轉那些既定的命運。
寧玉瑤笑著對王沁婕說:“那我以茶代酒,祝王小姐萬事勝意,平安順遂。”
其餘人雖有些奇怪寧玉瑤的祝辭為何不是祝賀新人,但思及寧玉瑤是她們之中年歲最小的,以為她隻是不懂這些,便沒有多言,隻是順著寧玉瑤的話一句一句地給王小姐祝福。
從心想事成到財源廣進,後麵的越來越不像話,最後連壽比南山都說了出來,又被王小姐一頓好打。
*
林鴻軒拎著一盞精致的兔兒花燈在熙熙攘攘的人流中艱難前行,心中滿是不耐。他剛收到消息,長公主府的馬車往燈會這邊來了,但郡主具體要去哪兒,他卻無從得知。
自從他們在長公主府和寧國公府安插的線人因貪腐被長公主處置之後,他便再也打探不到明安郡主行程。
林鴻軒心中憋悶,怎麼安排了這麼些個鼠目寸光的玩意兒,收了他這麼多好處還要貪采買的那點蠅頭小利,真是活該。
隻是打探不到郡主的行蹤,他不知如何才能製造巧遇,贏得郡主的芳心。
林鴻軒對明安郡主並非真心實意的傾慕,就衝著郡主賞他的兩鞭子,他很不得離明安郡主遠遠的。
隻可惜,明安郡主是大宸身份最尊貴的未婚女子,且深受大宸皇帝寵愛,就連兩位公主都不敢與她爭鋒。
要想成就父親的大業,他必須利用承武帝的偏愛和誠國公手中的兵權。
“林侍讀。”思索間,林鴻軒身後傳來一聲帶著羞怯的呼喚。
林鴻軒按下心中的厭煩,換上慣常的和煦笑容轉過身來,“原來是趙小姐,失禮了。”
趙知妍看著林鴻軒俊朗麵容上的溫和笑容,心中忍不住泛起漣漪,林侍讀果真是一表人才。
承武十五年,殿試結束後新科進士跨馬遊街之時,趙知妍正坐在街旁茶樓的雅座中。彼時她一眼就望見了風度翩翩的探花郎,這驚鴻一瞥,林探花便成了她日思夜想的牽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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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玉瑤笑著看屋內小姐們嬉戲,目光不經意間掃至樓下,臉色瞬間冷了下來。
寧玉瑤身邊的沈瑜見她如此,順著她的視線望去,卻未發現異樣,隻得拉住寧玉瑤的手輕聲問道:“玉瑤,怎麼了?”
寧玉瑤捏捏沈瑜的手,沒有回答,隻是轉頭問王沁婕:“王小姐,我想邀請趙禦史家的趙小姐過來,不知是否方便?”
屋內眾人瞬間安靜下來,麵麵相覷,皆是沒想到明安郡主會邀請趙家小姐一起賞花燈。畢竟,誰不知道趙禦史的脾氣又臭又硬還十分迂腐,而明安郡主常年在外拋頭露麵,以此為由彈劾誠國公家教不嚴的折子就屬趙禦史寫得最多。
雖然以她們對明安郡主的了解,郡主並不會因為趙禦史為難趙小姐,但也不會特彆親近她。因此,郡主邀請趙小姐的用意就有些讓人費解了。
不過既然郡主開口,自然不會駁了她的麵子。
王沁婕笑著說:“郡主客氣了,自然是可以的。”
寧玉瑤對身側的青黛點頭示意,青黛領命下樓。
沈瑜再次往燈街上看去,果然在離雅翠閣不遠的地方看到了趙家小姐。
趙知妍正滿臉嬌羞地與一名男子交談,那名男子背對著雅翠閣,沈瑜未看出來是何人。
其他小姐們吃著茶點好奇地看向門外,等候趙小姐的到來。她們雖然都很討厭彈劾過自家父兄的趙禦史,但對趙小姐的惡感並不太深。隻是這位趙小姐說話雖然比她爹好聽點,但也有限。
果然,片刻後,滿臉不悅的趙知妍上來了,她先規矩地給寧玉瑤行了個禮,隨後硬邦邦地問:“敢問郡主有何吩咐?”
寧玉瑤不以為忤,示意趙知妍坐下。她心知跟趙小姐說話不能兜圈子,便開門見山地說:“林鴻軒此人並非良配。”
沈瑜這才明白,在樓下與趙家小姐交談的人是林鴻軒。
趙知妍聽得此言,又羞又怒,站起來怒斥道:“郡主此言何意?我與林公子並無瓜葛,他是否良配與我何乾?!”
沈瑜見她在寧玉瑤麵前如此放肆,便在一旁暗含譏諷地提醒:“趙小姐,小聲些,今日雅翠閣可是滿座,你這點子破事彆嚷嚷得人儘皆知。”
趙知妍瞬間氣得臉頰通紅,她壓低嗓音,咬牙切齒地說:“郡主為何如此?我與林公子清清白白,何須你來妄加揣測!”
寧玉瑤輕啜一口茶,語氣平靜:“我隻是好心出言提醒,趙小姐若是與他無關,那自然再好不過。”
趙知妍狐疑地看著寧玉瑤,片刻後說道:“郡主莫不是討厭林公子,想壞他名聲?”
寧玉瑤涼涼地開口:“我更討厭你爹,他不也好好地當了這麼多年禦史麼?”
趙知妍被這話噎得語塞,雖然知道明安郡主此言屬實,但依舊憤怒道:“感情郡主今日是尋我消遣來了,請恕臣女身體不適,先行告退。”
說罷,她不待寧玉瑤答複,便氣衝衝離去。
沈瑜見趙知妍離開,笑著問寧玉瑤:“玉瑤今日怎麼大發善心,好意去提醒趙小姐了?”
寧玉瑤歎息:“一碼歸一碼,她爹令人厭煩,不代表我能眼睜睜看著她跳入火坑,此事可關乎女子一生的幸福。”
況且,趙禦史雖言詞犀利,但他那是對誰都一視同仁。前世,趙禦史被掛在城牆上時,罵林鴻軒的話更為刻薄,比市井潑婦罵街還要尖酸。
看在趙禦史對大宸忠心耿耿的份上,寧玉瑤也不是不能忍。
沈瑜嫌棄地說:“不知道趙小姐什麼眼光,居然看上這麼個玩意兒。”
寧玉瑤揶揄道:“什麼個玩意兒?說起來林鴻軒還是陛下欽點的探花呢,怎麼也入不了我們小魚兒的法眼?”
沈瑜冷哼:“就他那副惺惺作態的模樣,還不如那些通房妾室爭寵時的表現來得純真自然呢。”
寧玉瑤失笑,拿林鴻軒跟妾室比,小魚兒可真會消遣人。
一直在旁安靜飲茶的王沁婕此時插話道:“說起來,我曾聽聞有好幾家大人原本想招這位林探花為婿,但不知為何突然冷了下來,就有傳言……”
王小姐後麵的話沒繼續說,但在場的人都清楚傳言是什麼。
寧玉瑤也知曉,無非就是因為圍獵場之事,傳言她厭惡林鴻軒,並向陛下進讒言,導致陛下不再重用林鴻軒。
寧玉瑤嗤笑:“還真看得起我,我要是有這麼般能耐,第一件事就是把參過我爹的禦史給擼下來。”她又不是傻子,郡主當得好好的,跑去對舅舅指手畫腳做甚,恃寵而驕也不是這麼個沒腦子的驕法。
不過寧玉瑤也不在意,左不過就是她囂張跋扈的傳言又多了一條,若是能給林鴻軒添添堵,也算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