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遊(1 / 1)

百獸園的總管太監滿頭大汗地跑出來,奔到寧玉瑤和五皇子麵前跪地行禮:“奴才見過明安郡主,見過五皇子殿下。”

“起來吧,”寧玉瑤牽著祁暉琅的手徑直往園子裡麵走,“我記得之前蜀州送來幾隻白熊,我還沒見過呢,它們安置在哪了?”

總管太監連忙從地上爬起來,彎腰引著寧玉瑤往竹林方向去,邊走邊小心翼翼地說:“這幾隻白熊外表憨態可掬,主食雖是竹子,但它們也食肉,且牙尖爪利,掌力驚人,郡主和五皇子殿下還是遠觀為好。”

“畢竟是蚩尤的坐騎,凶悍一些也理所應當,放心吧,我不會湊近的。”寧玉瑤說得漫不經心,總管太監尷尬地打了聲哈哈。

很快便到了竹林邊緣,遠遠地就能看見一隻白熊靠坐在竹子下麵吃著竹葉,這隻白熊的軀乾大部分是白色,四肢純黑,白胖的圓臉上一對黑色的耳朵和黑色的眼圈格外顯眼。

第一次見到白熊的祁暉琅驚呼:“阿姐!那隻熊的顏色真有趣。”

寧玉瑤饒有興趣地看白熊吃竹子:“嗯,有點意思,真看不出來它有那般凶悍的戰鬥力。”

總管太監生怕郡主小瞧了這白熊,非要上去摸它一下,旁邊負責管理竹林的小太監上前低語幾句,總管太監連忙說:“郡主,這些白熊前幾個月生下了幾隻幼崽,您若想近觀,可前去觀看這些幼崽。”

“帶路吧。”

等太子祁暉玨聽到喧鬨聲來到百獸園,便看見阿姐抱著一隻白熊幼崽坐在草地上,嘴角含笑地看著正在和一隻泥巴熊打架的親弟弟。

昨夜的雨水在竹林中的原本鬆軟的土地上,形成了一個個小水窪,弟弟打架的地方正是在水窪聚積的泥坑裡。

周圍的侍衛宮人們大汗淋漓地緊盯著泥地上的五皇子,無人敢上前勸阻。

太子歎息,一看就知道定是阿姐又在逗弄弟弟了。

“參見太子殿下。”

寧玉瑤聽見宮人們的請安聲,回頭招呼太子:“阿玨,過來坐。”

“阿姐。”太子走到寧玉瑤身邊,看著滿是塵土的草地,再看了看笑容滿麵的阿姐,一咬牙,坐了下來。

寧玉瑤被太子的反應逗得笑出聲,太子無奈,隻得又喊了一聲:“阿姐!”

太子看著眼前的阿姐,自小他便習慣呼表姐為阿姐,父皇母後從未糾正過他,即便後來他知道,在大宸隻有最親的姐姐才能被稱呼為阿姐,他也沒想過要改口,小五便也跟著他一起叫著阿姐。

“好了不笑你了,看看小五。”寧玉瑤抬抬下巴示意太子看下麵。

五皇子與泥巴熊的戰鬥已經到了尾聲,祁暉琅整個人趴在與自己差不多大的泥巴熊身上,泥巴熊被他壓得嗯嗯直叫。

太子這才發現這是一隻渾身裹滿了泥巴的幼年期白熊,難怪阿姐敢讓弟弟和熊打架。

祁暉琅見自己降服了白熊,興奮地爬起來對寧玉瑤歡呼:“阿姐,我贏了!”

“對,小五真是英勇無比。”寧玉瑤捧場道。

祁暉琅這才看見坐在寧玉瑤身邊的太子哥哥,頓時更興奮了,“哥哥你看見了嗎!小五贏了!”

“看到了,小五很厲害。”太子無奈地說,弟弟可愛的時候很可愛,但淘氣的時候也真是很讓人頭疼。

祁暉琅聽到誇獎,挺了挺自己的小胸脯,雄赳赳氣昂昂地繼續去尋下一隻白熊打架。

寧玉瑤看著身邊難得麵帶笑容的太子表弟,想起前世太子靈堂中,太子太傅扶著棺木哀怮地低語,一句“過慧易夭”使許多臣子深深惋惜。

此刻未滿十歲的太子,已沉穩得不像一個孩子,不過……

寧玉瑤不懷好意地笑了笑,放下懷裡的小白熊,拉著太子衝向被兩隻白熊幼崽壓趴在泥坑中的五皇子,“快去幫小五。”

承武帝再次踏入德清宮時,公主們已經離開,正殿中央站著三個渾身上下都是泥巴,看不出原樣的泥人,皇後坐在正位上撐著額頭,看也不看他們一眼。

最小的那個泥娃娃不顧宮女的阻攔,一直想往皇後身上撲,嘴裡不停喊著:“母後、母後。”

承武帝麵無表情地想:哦,原來這是朕的兒子。最高的那個梳著女子發髻的應該就是瑤兒了,至於另一個,暫時沒看出來是誰。

直到他們轉身給承武帝請安時,承武帝才發現另一個泥人居然是一貫端方持重的太子,承武帝險些沒維持住自己的表情。

他看著隻露出一雙大眼睛的明安,再看看眼中滿是忐忑的太子。

承武帝麵色稍緩,想要拍拍兒子的肩膀,但手懸在太子肩頭上方半晌,實在找不出一個可以落下的地方,他隻得揮揮手,“快下去把衣服給換了,彆礙了你們母後的眼。”

“是,父皇。”太子見父皇沒有生氣,一把撈起身邊不老實、眼見撲不到母後就想蹭父皇的弟弟,跟著寧玉瑤快步走出正殿。

“好了,”承武帝坐到皇後身邊,安慰道,“彆生氣,孩子雖然臟了些,但洗洗還能要。”

皇後被皇帝逗笑,歎了口氣,“瑤兒和琅兒便罷了,這兩個本就是淘氣的,怎麼今天太子也跟他們一起鬨起來了。”

承武帝卻心情舒暢,原本承武帝一直擔心太子過於早慧反而對身體無益,現下卻在他眼中看到了許久不見的、獨屬於少年人的羞赧和活潑。

他輕拍皇後的手,“彆給玨兒那麼重的壓力,他才十歲,不必急著長大,放心罷,我們都還年輕,還可以護他們很久。”

*

大病初愈的寧玉瑤在宮中與五皇子嬉鬨了一天,精神又有些萎靡,出宮之後在家中休養了幾日,才徹底恢複。

清晨,寧玉瑤剛起身,便見窗外晴空萬裡,是個出遊的好天氣,於是問身邊的青黛:“母親今日可在府中?”

青黛伺候寧玉瑤穿戴整齊,回答道:“殿下已經出府,去赴茶會了。”

寧玉瑤點頭,吩咐青筱:“準備馬車,去護國寺。”

“是,郡主。”青筱應道。

用完早膳,寧玉瑤就帶著侍女和護衛們向長公主府側門走去,她慣用的馬車已經在側門的巷道中候著。

寧玉瑤正準備登上馬車,巷道另一側圍牆後,秦將軍府中傳來一聲怒吼:“兔崽子你給老子站住!”

伴隨著怒吼聲,一道人影從秦將軍府翻牆而出,正好落在寧玉瑤麵前,長公主府的侍衛們一驚,紛紛拔刀朝著這個人影砍去。

“誒誒誒!是我是我!各位好漢刀下留人!”秦熠伸手擋住最前麵的一把刀,連聲喊道。

侍衛們看清來人,立刻收起刀,抱拳告罪,“秦都尉,多有得罪。”

“不怪你們。”秦熠隨意地拱了拱手,又蹭到寧玉瑤麵前問:“明安,你今日要去哪?我給你當護衛呀。”

寧玉瑤挑眉看著秦熠,這麼急著逃跑,肯定又闖禍了,“去護國寺。”

“護國寺?護國寺好啊!我們現在就出發吧!”秦熠聞言大喜,擠眉弄眼地示意青黛、青筱趕緊把你們家郡主扶上馬車。

青黛、青筱偷笑,護國寺當然好,一來一回恐怕要大半天的時間,若是再在寺裡耽擱一陣,等回來時可能已經天黑了。

寧玉瑤故意裝作不明白秦熠的意思,站著不動。果然不到一會兒,圍牆那邊探出一個腦袋,寧玉瑤行了個晚輩禮,“見過秦將軍。”

剛準備破口大罵的秦柏,把到嘴邊的臟話咽了回去,尷尬地說:“明安郡主準備出去啊。”

站在前邊的秦熠搶著說:“明安要去護國寺,我不放心,打算護送她去。”

秦柏想了想,今日護國寺山腳恰逢廟會,人多手雜,自家兒子雖然憨,但天生神力,還有一身好武藝。於是秦柏眉毛一豎,粗聲說道:“好好保護明安郡主,郡主若少了一根汗毛,回來我打斷你的狗腿。”

秦熠聞言,立馬笑嘻嘻地行了個軍禮,“遵將軍令!”

秦柏手指點了點秦熠,回來再收拾你!

秦熠毫不在意,晚上的事晚上再說罷。

寧玉瑤見狀,輕笑道:“秦將軍,明安先行告辭。”

馬車晃晃悠悠駛出雁京城西門,官道上過往行人、車馬川流不息。

“今天怎的如此熱鬨?”寧玉瑤好奇地看著馬車外。

秦熠騎在從長公主府侍衛那裡“借”來的馬上,輕踢馬腹,靠近窗邊解釋道:“今日是十月二十,護國寺山下每逢十便有廟會。”

寧玉瑤恍然,原來如此,那可真是巧了。

寧玉瑤趴在馬車窗沿上,歪著頭問秦熠:“熠哥哥,你今日又惹什麼禍了?”

秦熠嘿嘿一笑,俯身輕聲道:“我爹不是養了幾隻獒犬嗎,我看它們毛那麼厚,走路都費勁,昨兒晚上就把它們的毛給剃了,結果早上它們都趴著不願意動,也不吃東西了。”

寧玉瑤:“……”

那幾隻獒犬是大宸定北軍所養,在戰場上立下過汗馬功勞,邊境環境艱苦,秦將軍班師回朝時便將幾隻重傷殘疾的老犬帶回來好好養著。

寧玉瑤上下打量秦熠一番,打趣道:“你沒被打死,秦將軍可真是親爹。”

“嗐,都已經立冬了,我還真能害了它們不成?我沒把毛剃光,隻是將過長的那些毛修剪了下,就是手藝不精,瞧著不太美觀罷了。”秦熠坐直身體,大大咧咧地說,“我也不是第一次給它們剪了,放心吧,等明兒它們適應了就好了。”

“你心裡有數就好。”寧玉瑤不再管秦熠,繼續趴在窗沿上愜意地看著越接近護國寺越熱鬨的官道,她現在就愛看這種熱鬨場景。

即將到達護國寺所在的山腳時,一行人已舉步維艱。

“郡主,”走在最前方的侍衛前來請示,“去護國寺正門的路被圍得水泄不通,馬車無法通行,是否繞道後山?”

為防意外,寧玉瑤的馬車早已將車窗關閉,寧玉瑤本就隻是為了來護國寺賞楓,走哪條路對她來說都一樣,於是吩咐道:“改道吧。”

馬車隨即轉向,向後山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