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衿悠在小屋裡停留的第七天。
蝴蝶忍麵色沉重地推開門,衿悠的身體還很虛弱,即使有她幫忙調理,也快要到極限了。
如果今天還勸不動的話,就強行帶走吧。
她的目光在房內轉了一圈,毫不意外地看到衿悠坐在桌前。
女孩的臉上看不出什麼表情,也沒有什麼動作,隻是呆滯地坐在椅子上,低頭看著桌麵。
聽見腳步聲,衿悠抬起頭來,蒼白的臉上勉強擠出一抹笑容。
未等麵前的人開口,衿悠站了起來:“我們走吧。”
蝴蝶忍愣了一下,雖然她準備了很多開解的話,但這樣快的心態轉變,還是讓她沒有預料到。
“我還不想死在這呢,”對上蝴蝶忍詫異的眼神,衿悠低下頭,手指撫過羽織邊緣,“總要活得再久一點。”
隻有活著,才有機會親眼見證鬼的滅亡。
回程路上的衿悠似乎看起來沒有什麼異常,甚至和隱說了些話。但蝴蝶忍就是覺得,她有哪裡變了。
回到蝶屋的衿悠剛進門就看到了抱著文件出門的無一郎,她愣了一下:“無一郎,你怎麼在這裡?”
衿悠的目光落在無一郎剛關上的那扇門:“那裡……”
那裡不是蝴蝶忍的辦公室嗎?
“哎呀,忘記告訴你了。”蝴蝶忍笑眯眯地從無一郎手裡接過文件,“我不在的這段時間裡,都是時透在幫忙管理轄區呢。”
望著無一郎眼底的黑眼圈,衿悠有點心虛。
“不對啊,”她忽然反應過來,“不是說大家輪流幫忙嗎?”
“那樣文書工作會很難處理吧,拜托同一個人會比較方便吧。”
“那也不能逮著一個人薅啊!”
“衿悠,”蝴蝶忍將手搭在她的肩頭,“瞎說什麼呢?時透是自願幫忙的哦~”
她不過是給時透傳了封信,詳細描述了衿悠的身體情況,再抱怨了一下管理轄區就可能顧及不到衿悠那邊,時透就“自願”接下了幫她管理轄區的任務。
真的嗎?我不信。
對於蝴蝶忍腹黑的特性,衿悠還是有些不相信。
礙於蝴蝶忍的威懾力,她還是閉了嘴,被前來的三小隻拽回了病房。
又在病床上躺了一個月,衿悠才完全好起來。她帶上新刀,去了主公所在的庭院。
“產屋敷大人,”衿悠行了一禮,“我想外出一段時間。”
產屋敷耀哉的溫柔一如既往,隻是額頭的疤痕似乎又擴散了。他抬起頭,卻已經快要看不清麵前人的身影:“要去哪裡?”
“回家一趟,以及,”衿悠停頓了一下,意有所指,“去調查一下東京府淺草。”
聽到熟悉的話,產屋敷耀哉笑了一下:“需要陪同嗎?你也知道現在的情況,一個人出去的話有些不妙啊。”
“可是,那邊的情況......”衿悠也不是沒想過,但想到珠世的情況,還是有些猶豫,“會不會不太方便?”
兩人討論許久,最終主公還是沒有說過衿悠。
產屋敷耀哉歎了口氣,再三叮囑衿悠要小心後,才放人離開。
“所以,您願意相信我了嗎,”珠世翻找著抽血所用的道具,“畢竟前不久您才經曆過一場關於鬼的襲擊。”
“無所謂,”衿悠坐在原位,“如果你是鬼舞辻無慘一方的,鬼殺隊不會允許你活到現在。”
“你這無禮的女人,對珠世大人說什麼呢!”珠世倒是沒什麼反應,身旁等待的愈史郎先炸毛了。
珠世大人那麼優雅那麼完美,怎麼可能跟那種醜陋的鬼混為一談!
衿悠瞥了一眼愈史郎充滿狂熱的眼神,頭疼地搭上自己的額角:“珠世小姐,我的傷可能還沒好全,能否讓愈史郎安靜一些呢?”
嗬,裝柔弱誰不會呢?
接到衿悠挑釁眼神的愈史郎整個人都不好了,然而珠世嚴肅的眼神已經在他身上停留了,愈史郎也隻能正襟危坐。
早點結束,這個女人就能早點離開了!在這種情況下,愈史郎也隻能如此安慰自己。
針頭刺破皮膚,鮮紅的血液慢慢進入試管。衿悠的身體緊繃起來,暗中觀察著珠世的反應。
就算再怎麼安慰自己,可珠世鬼的身份是不會變的。雖然據珠世本人所說,她隻需要少量的血液就可以存活,但畢竟真實情況誰也沒見過。
好在直到抽血完畢,珠世的表情也沒有什麼變化。她小心將那管血液滴出幾滴喝進去,又將剩下的放進試管裡。
“很奇異的感覺,確實有著鬼舞辻無慘的血,還有記憶碎片......嗯?”閉目的珠世像是察覺到了什麼一樣,好看的眉微微蹙起,“月見裡小姐,您的血液裡除了鬼的血液,似乎還有另一股力量呢。”
“是呼吸法嗎?”衿悠愣了一下,另一股力量是指什麼。
除了呼吸法和鬼血,她還有什麼能力嗎?
等等,能力?
她忽然想起來那個沒什麼用的金手指。因為隻能修補一些破衣服之類的柔軟的東西,再加上後麵戰鬥的隊服基本都有專人縫補,這個事也就被衿悠拋在了腦後。
畢竟實在是沒什麼用,誰會在戰鬥的時候還去抽空補個衣服啊?
“不是呼吸法。力量很微弱,但是有些奇異......”珠世睜開眼睛,“月見裡小姐,能再給我您的一管血液嗎?”
反正都已經抽過一管了,衿悠也沒什麼意見。再者說,如果能趁機挖掘出那個金手指的其他用處,那就再好不過了。
抽完血後,衿悠看了看屋外,站起了身:“快要天黑了,我就先走了。”
她得在天黑之前回到旅館裡,晚上在外行走的話,萬一又遇見鬼怎麼辦?
“月見裡小姐,請把這個帶上吧。”珠世遞過來一管試劑,“您體內的畢竟是鬼舞辻無慘的血液,它能幫你與鬼舞辻無慘的感知剝離開來。這樣他即使真的在您附近,也感知不到了。”
還未等衿悠再多問兩句試劑的功效,早就迫不及待的愈史郎已經一路把衿悠連扯帶拽地送到了門口,還迅速關上了門,生怕衿悠再回來。
下次在這邊留宿好了。
摸了摸鼻子,衿悠暗自下了決心。
而在衿悠被推搡著離開後,珠世看著遠去的二人,麵色凝重地拉開了自己的袖子。
手臂上的一小塊皮膚,已然呈現出了透明的狀態。雖然大概隻有指甲蓋那樣的大小,但即使是珠世那強悍的自愈能力,也沒能讓皮膚變回來。
“這是什麼能力......”聽見愈史郎回來的腳步聲,珠世拉下袖口,麵色灼灼地盯著桌上的兩管血液。
“或許……真的有辦法了。”
東京府淺草還是一如既往的繁華,上一次的事情似乎隻是一個小插曲,事情結束之後,人們的生活便要繼續。
衿悠在原來的攤子上買了串糖葫蘆,熟悉的酸甜滋味在口中綻開,卻讓她有些恐懼。
這段路並不遠,但衿悠走的很慢,糖葫蘆在陽光的照射下融化,又在地上重新凝結成黏膩的糖塊。
衿悠咬著簽子,隻覺得腳步似乎也被那些糖塊粘住,讓她隻能停留在原地動彈不得。
然而她總要抬腳,那些糖塊也會留在原地。
她終於走完了那段路。
熟悉的拉麵店仍舊開著,店主卻換成了老板娘。
仍然熱鬨的店鋪裡,老板娘帶著幾個孩子穿梭著,忙碌著,眼尾的紅腫卻昭示著她的心情並不好受。
孩子們則要表露地更明顯一些。他們的眼睛通紅,但還是對客人展現著笑意。渾圓的淚珠墜在眼中,又在滴落前被快速拭去。
“真可憐啊……老板多好的人啊,怎麼就突發疾病了呢……”
“以後這三個孩子怎麼辦啊……”
暗含同情的竊竊私語從背後的行人處傳來,也不乏有人嘲諷或嗤笑。
老板娘似乎也聽到了,但她隻是將背挺得更直了一些。
見衿悠站在門口,老板娘揚起笑容迎了上來:“小姑娘一個人來嗎?要不要吃碗麵啊?”
“不,不用了。”衿悠下意識拒絕,隨後像是想到了什麼一般,又改口說道,“來一碗吧。”
味道似乎比她上次來時變了些,但倒是更符合衿悠的口味。她一言不發地小口吃著,忽然,一碟大福被推到了她麵前。
衿悠愣了一下,抬頭望去,入目是老板娘憐惜的眼神:“小姑娘還在長身體呢,多吃點。這大福是我家自己做的,很好吃的。”
“……謝謝您。”這樣的情景,與她的回憶彆無二致。
那時的老板也是這樣為她遞上一碟大福,而正在收銀的老板娘也回過頭來,衝著不安的小姑娘揚起一個安撫的笑容。
吃完最後一口拉麵,衿悠甚至將碗裡的湯一飲而儘,才尋了個機會離開。
至於後來老板娘在收拾碗的時候,在倒扣的碗裡發現了許多錢的事情,那就不關她的事了。
現在,她還有最後一個疑問。
站在熟悉的鎮子前,衿悠抬起頭來,入目是熟悉的楓林。
關於這個世界,有些事情,也該弄清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