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季的晚風透過紗窗吹入房間內，中島凜的手一下一下地輕拍著中島敦的後背，輕聲哄睡他。

禪院惠穿著中島凜剛剛做出的睡衣，靠在床頭，頭一點一點地向下垂。

她不記得是什麼時候學會的縫紉了，但技藝並沒有生疏，衣服做的很適合。

感覺到敦在懷中睡著，中島凜輕輕將中島敦放進小床。

看著敦安然的睡顏，中島凜摸了摸他潔白的發絲，回想起在遙遠的那片空間的感覺，神情溫柔。

起身看到禪院惠危險的睡覺姿勢，中島凜頓了一下。

禪院惠是在等她。

走過去看著禪院惠眯在一起的眼睛，中島凜伸手抱起他，幫他拉開了被子。

“惠，蓋被子睡哦。”

抱著懷裡小小的身體，她真的有了自己還要照顧一個孩子的實感。

一手撩起被子，將禪院惠放進被子裡，中島凜輕輕哼著從前聽過的歌謠，輕拍著被子。

被中島凜抱起來的時候，禪院惠睜開眼想要自己來，可很快又在中島凜的哼唱中安睡了下去，他太累了。

見到兩個小孩子都睡了，中島凜輕輕起身，從房間內退出來，臉上帶著溫柔的微笑，是自然而幸福的笑容。

緩步走下樓梯時，想起白天跑掉的惡魂，她臉上的微笑淡了下來。

她不會忽視兩個孩子去追捕他們，他們沒有孩子重要，而且說到底中島凜並不在乎那兩個惡魂有沒有傷到人類。

如果不是她和毛利蘭有著一份約定，中島凜也不會帶走他們。

夜空之下，中島凜在為房子布下防禦的結界後就離開了家，前往市中心。

中島凜站上樓頂，在接近市中心時停了下來，她感覺到那股熟悉的能量就在附近。

夜色的黑暗中，人類世界不是完全的安靜。中島凜的臉側被大樓的燈光染紅。紫色的眼底粘上暗紅，原本清淺的目光變得混沌。

她動用了一項能力。哪怕她現在不喜歡這項能力，但天使對罪惡的敏感程度要遠遠高於她的感知能力。

淡色的過膝長裙被高處的風吹起，露出閃著金色紋路的雙腿，她的雙腿正在向天使形態轉化。

夜幕之下，中島凜的神情像狩獵的蜘蛛，耐心，危險。

在儀式將要完成前，中島凜感覺到了和中島敦的聯係。

空間內，星芒急劇閃爍著。

中島凜的眼中浮現一絲溫柔又迅速淹沒下去，她知道那是敦在不安。

中島凜正在進行靈魂和權能的轉換儀式，這種儀式會讓她更趨向天使。

隻是壓製自我意誌這件事，讓空間內的星芒擔心她如白日一樣，在惡魂的誘導中無法控製情緒。

中島凜在內心生疏地向敦傳達著，她向中島敦保證自己不會再受傷。

而且有敦在，媽媽不會有事的。

語調平直冷硬，但中島凜還是安撫好了中島敦。

昏暗的臥室，中島敦緊握的雙手鬆開，心中感受到安寧，進入夢鄉。

心神抽離回來，中島凜目視前方，撩起長發，隨意挽了一下，又低頭看向自己的雙腿。

敦感到不安的話，那就不進行徹底的轉化了。

雙腿上的金色細紋逐漸延展，分支，掩住皮膚，血肉轉化生長，不可見的能量波動著。

人類的雙腿消失，轉而變成無數蜿轉蔓延的金色肢體，絢麗，奇異。

肢體開始向四周散開，從高空俯視，金色墜下樓頂，越過街道，踏過樓宇，進入整個東京。

代表審判天使的白色複眼在中島凜的臉上出現，無數隻眼睛出現在皮膚上，它們並不符合人類的審美，即使由於儀式沒有完全完成減弱了痕跡，對於人類來說也會成為驚嚇。

中島凜額間的碎發飄揚，遮掩了幾分麵容上的恐怖。

她曾成為的天使，這種生物在幼年期有著類人的摸樣，但是在長成的那一刻，會失去類人的外表。

如今她是人類，在使用力量時，也沒辦法不被一些規則影響，比如外表上出現天使標誌性的眼睛，自我意誌被程序意誌代替。

人類的身體原本不能承受這樣的輸出頻率，但是在世界意識同意中島凜使用權柄和力量之後，在這個世界內，她隻需要遵守一條規則。

[不殺人]

當然，要在另一種法則下的世界施展天使權能，為了不傷害這個世界，中島凜自己也要付出一部分能量。

如果這個世界有人能夠看到她靈魂，他會見到東京有一個質量非常龐大的靈魂體，部分靈魂自我燒毀又自我重構，為所有行動提供能量。

靈魂燃燒的痛苦中島凜早已習慣，她的一切能力來源於此。

權柄占據主導，中島凜的意誌沉入靈魂底部。

「執行命令：洗禮」

她不討厭沒有意誌，沒有情緒的存在怎麼會學會厭惡。

隻是這次，中島凜下沉的意識想，再用一次，她以後不想用這個能力了。

“中村，你，你今天要不住我那裡？”

滿身酒氣的中年人肩膀抵著，雙腿踉蹌，口中的話斷斷續續。

“你今天喝得多，回去…”他的雙眼迷離地向左看，然後才說出後麵的話，“不安全。”

“先去我那兒，走。”中年人說著就去拉身邊人的衣服。

被叫做中村的年輕男人先是臉上掛起帶著酒氣的笑容，又忽地身體顫動了一下，神情一變，眼中閃過什麼。

他輕輕掙脫山本的手，剛剛的酒態消失得一乾二淨。

中村側著臉，眼神瞥了一眼剛剛叫他的男人，像是看到什麼有趣的事情。

他舉起手，手掌靠近中年男人的腦子，灰色的霧氣從手指釋放出來。

山本被酒液麻痹的大腦，讓他忽略了中村的不對勁，嘴裡仍在念叨著要中村去他家裡住。

中村釋放的氣息被天使感覺到了。

中島凜跳下樓頂，前方還有一些夜晚出來過夜間生活的居民，他們看不到中島凜的異狀，但是靈魂的本能讓他們不自覺為中島凜空出一片區域。

這些惡魂長時間沒有作案，是克製不住自己的貪念和惡念的。

他們是她在柯南世界遇見的特殊靈魂產物，由該世界意識親手培育。

它引導了他們的貪念，修改他們的意誌，製造了一個個案件。

人類意誌怎麼可能抵抗世界意誌，死後悔恨的靈魂終成了魔鬼。

中村棕色的瞳孔裡生出一團霧氣，原本正常的唇色變得灰白，他低下頭，忽然問：“你是誰？”

“中村？”

山本用手拍了一下中村的手臂，身體晃了一下，大笑了起來。

“哈哈哈，中村，你小子是不是喝糊塗了，我可是你的山本大哥！”

“下次，你得請我喝酒。”

山本重重地拍了拍中村的肩膀。

“是啊，山本大哥。”感覺到身上的力道，中村眼中的霧氣隱去，蒼白的唇厭惡地笑著，我們可以重新認識一下。

中村的手抓上了山本的頭發，用力的往地麵砸。

他目光無神，口中混亂說著些話。

“為什麼你是我的組長，為什麼你是我的組長，我也想做組長啊！”

嘴裡不停地重複說著。

往日仰慕的心情、勵誌的目標變成了中村手裡泄憤的理由。

山本對他的照顧和教導在中村的心裡淡化。

他要親手殺死山本。

此時，擴散到整個東京的能量波對接著尋找代表惡魂的能量波，金色的能量如同呼吸一般鼓動，向本體傳達著這裡發生的事。

中島凜看向那個方向，在金色的光上穿行。

山本看著越來越近的地麵，本能地掙紮起來，可是酒後的身體不受控製的發軟。

第一塊印在地麵的鮮血更刺激了中村的情緒，手上更加用力地向下砸。

山本被酒弄得發蒙的腦子在疼痛下清醒了過來，眼睛感覺到額頭留下的鮮血，絕望地閉上了眼睛。他不明白他看好的後輩，為什麼要殺自己。

明天他升任之後，中村就能接替他的位置，今天明明是兩個人的慶祝會。

在山本的頭再次接觸地麵的一瞬間。

他感覺到一股風在臉側掃過，接著脖頸後的壓力一輕。

中村眼中的霧氣突然消失，清醒過來的中村震驚自己在乾什麼，可是隨之而來的記憶又清楚的告訴他，他乾了什麼。

這是怎麼回事啊！

立刻鬆開手，攙扶起自己的前輩，然後拽下自己的領帶要去捂山本的額頭。

中村手指顫抖，聲音中摻著恐懼，“對不起，對不起！”

生死一瞬間的山本下意識的剛想推開中村的手，就看到一個女孩握住了中村的手腕。

他看了一眼，就被眼前這個女孩的眼睛震懾住。明明她長著不錯的臉，但是莫名地，山本身上汗毛直立。

他看不見，現在不止一雙眼睛在盯著他。

這個人是怎麼突然出現的！這時，山本才發現，周圍過於安靜。所有東西都不動了。

中島凜握住了中村的手腕，能量波傳導進中村的身體。

在中村和山本眼中正常的雙腿像是從東京土地生長出來的的一樣連接在地麵上。

山本覺得中島凜的存在太過詭異，下意識想先開口護著他熟悉的中村，但是不知名的恐懼讓他有些懼怕中島凜。

鼓起勇氣，他也隻敢抬手伸向中村的胳膊。

中村剛剛經曆了被附身這樣天方夜譚的事情，看清楚抓著他的是一個漂亮女孩，以往看過的鬼片瞬間在腦中回想。

他痛苦害怕的想要抽出手臂，可是用儘力氣手臂無法從女鬼手裡抽出來。

彆再控製我了，如果是鬼上身，直接殺我好了，我不想傷害山本先生。

“彆動。”

這具身體的聲線本身是甜美的，現在的聲音卻是平直單調的。

這樣的聲音製止住了兩個人的動作。

山本的手停在空中，嘴顫抖著要開口求情。

雖然剛剛中村對他做了那樣的事，但是他內心是不相信認真負責，和同事共同進退的中村會殺他。

山本更怕這個女人就是最近一直在東京作案的連環殺手。

中島凜瞳孔中升起瑩瑩的光輝，臉上的表情幅度降到最低。

她看著山本，眼睛裡什麼也沒有，山本卻平白看出了警告。

“好，好的。”山本結結巴巴地站在一邊，不敢靠近。

看到山本不再動作，中島凜的目光移向中村，開口向他解釋，“我正在找他體內的惡魂，這種靈魂能夠修改人類意誌。”

在想起記憶後，中島凜的靈魂裡多了溫暖的東西，沉下去的意識影響著權柄為中村辯解。

“它會把正向的情感扭曲成惡意。”

那個世界也因此多了很多離譜的犯罪案件。

山本聽到這句話，詫異地看了眼麵前的女孩，沒想到她會解釋自己的行為。

他捂著傷口，默默看了眼中村，內心歎氣，不管她是誰，終歸不是壞人，中村還真是倒黴。

接著眼神暗示中村聽她的，不要反抗。

中村接收到山本的眼神，憑著默契知道山本先生的意思。他不再試圖抽動手臂。

找到了。伴隨著中島凜找到惡魂藏身的位置，中村的身體開始滲出灰黑的霧氣。

就算有了點心理準備，山本還是被驚得幾步向後退開，“這這這，這是什麼？”

中島凜的身體沒有動作，不解這個人類怎麼轉頭就忘了她說過的話，轉頭好心向他提醒。

“惡魂。”

山本被中島凜盯著，趕緊點頭。不用管我，趕緊解決這個東西！

看著山本點頭表示知道了，中島凜回頭看著中村，無機質的目光穿透他的□□，確認了在他體內的惡魂是井上一郎。

越來越多的灰黑色在中村身上散出。

中村驚恐地向中島凜求救，他不想死。

中島凜增大了能量的輸出，將中村體內的惡魂完全逼出後，拉著他的手腕把他帶出霧氣中心，又拉住山本的手。

山本和中村見到中島凜的最後一眼是她平靜得仿佛吃飯喝水一樣習以為常的臉。

“遠離這裡。”

瞬間被傳到幾條街之外的山本發現自己的傷全好了。中村確定安全後才跪在地上向自己敬愛的前輩乞求原諒。

麵對滿麵愧疚的中村，山本想著今天晚上的經曆，讓他站起來，像往常一樣拍著中村的肩膀，安慰著他，拜托中村收留他幾晚，他今晚是回不去那條街了。

之後兩人默契的將這件事埋在心裡，沒有告訴任何人。

灰色的霧氣在暗夜下凝出形態，灰色的人形在地麵之上晃動，井上一郎早已迷失的意誌繞著中島凜說話。

“又感覺到這股令人厭惡的氣息，真是令人作嘔。”

“回憶看得怎麼樣？”井上一郎凝出的身體陷入癲狂，身邊溢出霧氣。他還真沒想到，一個小姑娘對她影響這麼大，直接崩潰了，哈哈哈哈哈哈。

擁有心臟後的中島凜已經能克服痛苦這種情感，麵對惡魂釋放的誘餌，她的目光裡沒有出現井上一郎想看見的掙紮痛苦。

看著中島凜不為所動，井上一郎突然正麵靠近中島凜的臉，帶起的氣流吹起她的額發。

月夜下，灰暗的惡對著他的牢籠極儘嘲諷。

“我對付不了你。”

“但是，那個小姑娘的死永遠成為了你的夢魘，哈哈哈哈哈。”

在張狂的笑聲中，灰霧轉到中島凜的後麵，越過她的頭頂，彎下腰，倒著臉看著她，滿臉戲謔。

耳邊是井上一郎的狂笑，中島凜看著麵前顛倒的人臉，輕輕微合雙目，不去看他糟糕的臉。

她在抑製天使的本能，殺意在她的腦子裡爭吵。

月光穿透灰色的霧映在中島凜的臉上，像是上了一層灰蒙蒙的釉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