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裡又起狂風,這次來得又急又大,黑色身影完全隱匿在黑夜中,這一路,她的大腦中幾乎一片空白。
慕南枝覺得自己簡直瘋了,怎麼會做那樣的動作?
難不成她對他?
她連忙搖頭,這怎麼可能?
可是那股莫名的氣息好似又在鼻尖複現,她情不自禁地猛嗅一口。
“慕南枝,你究竟在想些什麼啊!”
她喃喃自語著,手用力地拍了拍自己的額頭,試圖讓自己清醒一些,但腦海中的思緒卻如同亂麻一般,剪不斷理還亂。
“你一定要冷靜下來,不能再這樣衝動行事了。”
她深吸一口氣,努力平複內心的波瀾。但是心中的不安卻如潮水般湧上心頭,讓人無法平靜。
“莫名其妙!”
她氣急之下,一腳踩碎屋頂幾塊瓦片,又行了百步之多,回過神來,發現自己竟到了城外,她猛地一拍自己的腦袋。
“慕南枝你這是做什麼!!”
她兀自糾結半天,抬頭望去,萬丈高空之上懸掛著一輪皎潔的明月,如水般的月華傾瀉而下。
目光停在一棵柳樹上,她一躍而上,扒著樹乾,輕輕喘著氣,稍稍小憩。
“慕南枝你怎麼見了那人腦子就不靈光了呢,進了城還跑出來!”
就在她羞愧難當時,一道單薄的身影騎著馬疾馳而過。
“沐子宸?”
慕南枝心中暗喜,正準備現身相見。
足尖才踏出去一點,就見著另一隊人馬緊跟其後。
隻看領頭的人一揮手勢,旁的人立即讓出一條口子,後邊的弓箭手迅速上前。
“不好,來者不善!”
密密麻麻的箭矢如雨點般朝沐子宸射去。
慕南枝心頭一緊,毫不猶豫地脫下身上的披風,迅速擰成一股繩索。
她用力拋出繩索,準確無誤地套住了
沐子宸的腰部,用力一拉,將其硬生生地從馬上拽下來,在地上翻滾幾圈。
緊接著,慕南枝手腕一抖,數枚鋒利的飛鏢如同流星般射出。
鏢鏢致命,那些黑衣殺手紛紛倒下,無一幸免。
沐子宸重重地摔落在地上,不省人事。慕南枝心急如焚,立刻飛奔上前,將他扶起。
"你怎麼樣,子宸?你快醒醒!”她焦急地呼喚著,手掌拍打他的臉頰,見人還是不醒,右手在臉側醞釀一下,一個大耳瓜子扇過去,
“啪!”
沐子宸緩緩睜開雙眼,眼神迷茫而虛弱,見她舉起左手,一下子精神抖擻。
“慢慢慢,醒了,醒了,彆打。”
氣息其是微弱,他來不及與她計較這
些.得趁自己還算清醒,將事情交代清楚。
“南枝…….我,我恐怕不行了.……可惜恩師這般器重我,你一定幫我,幫我……”
話未說完,又是一口鮮血噴湧而出.隨後他便暈厥過去。
看著沐子宸蒼白的瞼色和嘴角溢出的鮮血,慕南枝頓時心如刀絞,有些後悔,自己方才下手似乎重了一些。
她將披風抖開把沐子宸整個人裹起來扛在身上,一躍而起,不走正門,直接躍上城牆。
直奔香梨書齋,這時書齋大門敞開著,慕南枝急忙進去,才入門中,一道綠色身影徑直關了門。
“喲~閣主,當賊了。”
隴沅笑眼盈盈,沒有一點拘束。
慕南枝無奈地笑了一下,抬步走往前方一排書櫃上,將男人放在書櫃旁,一手按著他,另一隻手隨意拿了一本佛經來扇風。
“去請曾大夫。”
“閣主你可真粗魯,沐大人體弱,看似又中了毒,你動手輕點啊!”
隴沅一道說著,一道去點了檀香,香味緩緩在屋子裡蔓延,慕南枝閉上眼睛深深嗅上一口,疲憊的身心得到一絲安撫。
“那你還不快去?他死了我算你頭上。”
她將自己手裡的書卷成一坨扔向隴沅。
隴沅正好接住了書,道:
“閣主一入京就不給人好臉色,哼!何必找什麼大夫,日前路前輩剩下的活血通絡的丹藥可先行服下,再封住沐大人經脈,可保他一時半會兒無性命之憂。”
她說完立即上前給人喂了一顆藥丸,而後輸送內力入男人體內。
“這便好了,閣主舟車勞頓可先行休息,沐大人叫給我,另外,有關侯府冤情,我也已整理成卷放到您房中了,您請!”
慕南枝將人交付給她,直接上樓,進入房中。
她瞅見圓桌上放著一張紙,正要上前拿起翻閱,這時外邊傳來一陣腳步聲,緊接著敲門聲。
“何人?請進。”
一般人可不會在這個時候找她。
門一開,還是隴沅,手中端著一個托盤,托盤上立著一碗粥,還冒著熱氣,顯然是方才做的。
“見過閣主。”
慕南枝直勾勾地盯著她,嘴角上揚,說道:
“方才不見你這般,有什麼要緊事?”
慕南枝放下紙張,直接引她進屋。
隴沅步子有些不穩,眼底已經有了黑眼圈。
“若是來得晚了,你豈不是要念叨我一輩子!有秘聞可想聽聽?”
她將東西放下,左右搖著頭就賣弄起關子了。
慕南枝橫跨一步,於圓桌邊坐下,拿起紙張。
“是嘛,那我有興趣。”
“咣當!”
一聲巨響,門被長腿大力關上,隴沅快速坐到她對麵,同時帶來一陣風,呼呼地扇著她的臉。
慕南枝指尖夾住的紙張落地,她麵上一沉,臉頰上飽滿的肉肉凹陷進去,掌心暗暗聚力。
隴沅見此急忙求饒。
“閣主啊,我不是故意的,你大人不記小人過,成嗎?”
“到底有什麼事,說。”
她收力,雖不與隴沅一般見識,然麵色凝重,怒氣掩藏進血液中,不斷翻騰、呼嘯。
隴沅為自己倒一杯茶,緩緩道來。
“額,和施北淮有關。”
隴沅小抿一口,眼睛注視著慕南枝的神情。
她聞名色變,方才發生了那樣的事,情緒好不容易按下去,現在又被勾了出來。
棕色的眼眸氤氳著層層寒光,鋒利如刀,她恨不得馬上飛奔過去賞他幾巴掌。
對麵之人不見有絲毫的收斂。
“哈哈哈,就知道你在意他……”
憋笑憋出來的紅暈襲上眼底,月牙狀的眼眸熠熠生輝,隴沅知道她會在意這個。
慕南枝眼尾沁出一抹豔紅,胸前起伏不定。
右手攥成拳頭就要出手,這次絕不放過這個碎嘴的混蛋。
隴沅見狀急忙向後縮,捂著嘴大笑。
“閣主,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一陣乾笑讓她摸不著頭腦,她和施北淮多年沒來往了,有什麼秘聞讓這死丫頭這麼開心。
“你再不說我就要攆人了。”
“好好好,我說,我說。”
她拍拍自己胸口,吐出一口濁氣,說道:
“閣主,我今夜無聊,練功,發現你和施北淮……”
隴沅舉起自己的兩個拳頭,豎起拇指,兩個大拇指同時點點頭,嘴邊的笑意也逐漸加深。
慕南枝的腦子倏地一陣空白,那張臉又浮現在眼前,臉頰又熱起來了。
“造孽!”
她右手攥成拳頭摩挲著額頭,不斷撫平皺緊的眉頭。
隴沅見狀,知道自己玩脫了,忙點一下她的手臂,說道:
“閣主啊,我不是有意要偷聽的,我路過嘛,你知道我的性子的,話說閣主這些年一直未曾談情說愛,心中是否惦念著舊人呢?”
慕南枝白了她一眼,說:
“簡直無稽之談,如今是什麼時候,平日裡你胡鬨也就罷了,我真存了什麼心思,當初為何遠走天涯?再胡鬨,我修理你!”
桌上右手五指伸直又彎曲,顯然是氣急了,隴沅麵露愧色,說道:
“閣主既然不願意提,那我也不說了,免得惹你生氣。”
她又倒一杯茶,看似氣定神閒地品茗,實則,眼神一直在慕南枝身上停留。
“你的紙掉了。”
隴沅提醒道。
“還有臉說,不是你能掉?”
慕南枝急忙彎腰撿起來翻閱。
“月前,皇宮賞花宴上,帝後遭遇敵國刺客襲擊,刺客被擒,身上搜羅出鎮北侯與敵國使臣來往的信件,以及三軍列陣圖、皇城布防圖。皇上一怒之下下旨逮捕鎮北侯一家入獄,家仆流放漠北。後朝臣求情,百姓跪於皇城門前求情,皇上被逼無奈下旨重新審理此案。此案至今仍被擱置,朝臣無一人敢接此燙手山芋。”
慕南枝看完便將紙對折起來。
這簡直太荒謬了,她父親多少次帶兵出征,少有敗績,怎麼就?
淚又滴落。
“閣主,其實還有一事。那個,帶人搜查侯府的人就是施北淮。”
隴沅語氣軟了一些。
“什麼?他為什麼要這樣做!”
語氣有些激動,渾身都在發抖。
“我看這事有蹊蹺,外界說他忘恩負義,親手將你爹送進大牢。我看其中迷霧重重。”
“那你剛才說那種混賬話!”
她現在真想打人。
“閣主,那你怎麼想的?”
隴沅也不知該說些什麼了。
慕南枝癱在桌子上,眼睛突然放空,十指交疊著又鬆開,雙臂垂直落下。
一身的精氣神仿佛被惡鬼抽走了似的。
“閣主,粥記得喝,一定要保重自己的身體啊!”
隴沅勉強擠出一抹笑容,不再打擾她,這便退下去了。
夜深,慕南枝盯著桌上的紙張良久,沒發覺蠟燭已經燃燼,眼睛已經十分乾澀。
一合眼眼中都是父兄在天牢受刑的慘狀,以及,施北淮在對著她笑十分詭異的笑容。
他拿起鞭子毫不留情地往他們身上抽去。
臉上帶著享受的表情,可怕,可恨!
“住手!你給我住手!”
她一下子驚醒過來,屋子裡一片漆黑,發間的汗液順著發絲滴落臉龐
慕南枝合上眼睛卻怎麼也睡不著了。
實在難眠她便重燃燭火,抓住已知線索分析此案。
鎮北侯被誣陷通敵,這平南王府可是一丁點兒也沒受到牽連,實在是匪夷所思。
從前兩家往來還算密切,自她逃婚後便減了來往,可一直也相安無事。
平南王與鎮北侯多年好友,這樁案子裡甚少提及他。
他在其中又扮演著怎樣的角色呢?
慕南枝脫離閨閣入江湖,深知人心難測,在背後捅刀的人往往是最親近之人。
漸漸,天邊泛起魚肚白,倦意襲上心頭,慕南枝徐徐移步至床邊小憩。
頭輕依靠在床角邊,眉頭緊蹙,俏臉緊繃著,不得舒展。
腦中黑茫茫的一片,隨後又做起噩夢來。
陰冷潮濕的天牢內,犯人們的慘叫聲幾乎要衝上雲霄,她的父親、長兄,以及那位代替她受牢獄之災的姑娘都慘不忍睹。
皮鞭一下一下地抽打在他們身上,那進碳火滾了一圈的鐵塊,冒著熱氣,直接印在父兄的胸膛上。
大大的“奴”字印在他們身上,家人的慘狀循環反複、揮之不去。
“啊!”
她驚出一身冷汗,渾身顫栗不止,身體難以自控地癱倒在床上。
兩次相似的噩夢,是不是有什麼征兆?
睡意皆無,隻靜靜躺著,眼角無聲地放出幾顆晶瑩淚。
“爹,大哥,我一定救你們出去!”
心中也暗暗祈禱:施北淮,你可千萬不要讓我失望啊!
多年的情分在,她也不願意相信他就是凶手,可此事還得多加查探才可下定結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