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老太太這五十大壽其實從半個月前就陸陸續續收到壽辰禮,送禮的人是絡繹不絕,榮親王、通郡王、幾位皇子、永忠侯爺、平陽侯爺以及陵城大大小小的文武官員,還有與國公府有著千絲萬縷關係,攀附在國公府這棵大樹上的遠近親戚旁眷們。
老太太收禮時一一讓人記下,哪家送的什麼全部登記在冊,上了檔子,莫要搞混,過後還要回贈謝帖。
禮物太多,老太太暫時沒能一一過目查看,原本壽宴要連辦五日來宴客,她覺得太過鋪張擺闊,容易招人耳目,她知曉國公府在陵城家大業大,晉誠又手握兵權,不知有多少人正盯著國公府,越是位居高位,越是要低調行事,於是她決定隻辦一日,能來者來,不能來者但又送禮之人回贈壽餅。
到了九月二十三日,國公府上下張燈結彩,從昨日夜裡便打了炮仗,地上也儘是紅炮仗的碎末,主府從大門處進內更是儘鋪著大紅氈毯,府內更是傳來笙簫鼓樂,絲竹琴弦之音。
老太太領著徐晉誠、徐晉安兩人、與兩個妯娌還有二房媳婦溫昭蘭一起接客,不管品階如何,他們都站在門口迎接,以示尊重。
榮親王妃、通郡王妃與二皇妃、三皇妃等人均過來賀壽,老太太親自將人迎進去。
國公府府內幾乎所有家丁都忙碌起來,筳宴還沒開始前,三房媳婦鄭詩萱領著張姨娘等人招待過來參加壽宴的女眷,像張姨娘這些姨娘是不能站在大門口那邊接待客人。
國公府還輪不到姨娘來接待客人,讓姨娘站在大門口迎接客人是對來者的不尊重不重視,甚至有看低鄙夷之意,所以張姨娘她們隻能在後宅這邊招待女眷們。
這壽宴擺了將近兩百桌,國公府府內大大小小的院子與廳堂都擺上了宴桌,而老太太壽安堂這邊宴請入席的均是貴客。
老太太被請著坐上主桌,徐晉誠與徐晉安幾個兒子陪同左右,而主桌上的還有榮親王妃、通郡王妃與二皇妃、三皇妃等人,左下一席是各公候伯等人,右下一席是陵城身居高位的官員。
徐晉誠雖陪同母親坐在主桌,但分神留意一下他的妻子,他的妻子跟弟媳們坐在下兩桌,他昨夜依舊宿在妻子那裡,半夜她咳嗽,吐了一口血。
他當即想找府醫過來,被他妻子製止,說是大喜大慶的日子,彆半夜驚動他人,母親的五十大壽,她不能添亂。
昨夜吐了血,今日他的妻子還過來參加壽宴,他難免擔憂,見他妻子坐在席桌上安安靜靜的,臉上化了淡妝,抹了口脂,少了幾分憔悴的病態。
坐在下方的虞婉也沒想到老太太的壽宴辦得如此盛大隆重,入目過去儘是人,看穿著打扮,個個貴氣逼人,身份不低。
她以為自己能在席上見到幾張熟悉的麵孔,沒成想跟她坐在一桌,她瞧著都很麵生,不見張姨娘等人。
旁邊的人喚她大嫂,她想著應是她的弟媳。
“大嫂還不能說話嗎?等壽宴過了,母親為大嫂請的名醫應該到陵城,聽說那大夫很厲害,想必大嫂一定能被治好。”二房媳婦溫昭蘭說道。
虞婉對著她笑了笑,又見坐在女子右手邊的人開口說話。
“大嫂是受驚了,也瘦了不少,大嫂等會得多吃一點。”
虞婉又點頭,目光不著痕跡地記下與她同坐一桌的人的臉,張姨娘她們不跟她坐在一塊,這些人又喚她大嫂,是不是是她丈夫弟弟的媳婦。
她是正妻,在這麼隆重的壽宴上,姨娘屬於妾室,不能與她同坐一桌,也就說明了剛才說話的兩位女子也是正妻。
她不能說話,彆人跟她說話,她也隻能點頭微笑,許是這樣,桌上的其他人覺得無趣,便與他人交談起來,將她晾在一邊。
她反而鬆一口氣,仔細留意她們說的話。
擺上宴桌上的食物均是名菜,大魚大肉,菜式豐富,這桌上沒有轉盤,不能轉動,離她最近的三道菜是香酥油雞、荷葉蓮蓬湯、八寶糯米飯,油雞油膩、糯米不易克化,她唯一能吃的便是荷葉蓮蓬湯,酒也不能喝。
這壽宴的確需要坐得比較久,尤其是沒開席前,她就已經坐了快一個時辰,開席後又坐了許久,吃早就吃飽,顯然主桌上坐的人沒動,她們也不能提前散席。
不知過了多久,主桌上的人動了,吃飽喝足後,老太太跟她的丈夫開始送客,許是那些人身份尊貴,她的丈夫親自將人送出府外。
熱熱鬨鬨的壽宴終於差不多要結束了,虞婉也被攙回去,她吃得不多,肚子正空著,又吃了半個香瓜。
香瓜水潤,她吃了半個,肚子就有點撐了。
“大太太,今日的壽宴好生熱鬨,我站在大太太身後都不敢多說話,連手腳都快不知道怎麼擺。”青棠回來後才忍不住開口,一副逃過一劫的樣子,“聽說跟老太太坐在一桌的人有好幾個王妃跟皇妃。”
“是啊,我看那些人身上穿戴的,樣樣貴重,那衣服料子說不定抵我們一年的月銀呢。”丹菊也在一旁接話。
“那是王妃,我還是第一次見到榮親王妃呢。”
丹菊挪揄道:“瞧你一副沒見過世麵的樣子,老太太的五十大壽,王妃又怎麼樣,還不是要過來給老太太賀壽,我們國公府是陵城中數一數二的顯貴,是王妃也得給我們國公府幾分臉麵。”
虞婉睨一眼丹菊,今日的壽宴辦得盛大,她意識到自己是真的處在一個很龐大很顯貴的家族裡,連丹菊這種丫鬟沾了國公府的光都開始有些自傲,連王妃都不放在眼裡。
丹菊這人心大了不少,得找機會敲打敲打,不然她仗著是她的丫鬟,在外麵高傲自得,得罪了人,波及到她這個主子都不一定。
她瞧著她丈夫跟老太太都比丹菊這個丫鬟謙遜不少,對著那些身份尊貴之人都是恭敬有禮的,不見一點傲色。
千裡之堤毀於蟻穴,若國公府上上下下都是丹菊這種人,那國公府離衰敗不遠了。
丹菊沒察覺到她的眼色,倒是彩雙注意到了,彩雙愣了一下,覺得大太太看丹菊的眼神淩厲不少,以前的大太太鮮少有這種眼神,不知為何,她覺得大太太遇襲後,整個人多了一股懾人銳敏的氣勢。
青棠跟丹菊還在聊今日所見所聞。
彩雙現在不大敢糊弄怠慢大太太了,先是跟大太太報備一聲她去廚房那邊煎藥,得到大太太的點頭應允後才離開房間。
虞婉今日坐了快半天,好幾個時辰了,人有些疲倦,她便回床上躺著。
外頭還是很喧鬨,有鞭炮聲、奏樂聲跟人群的說話聲傳來,她聽著這些聲音睡了過去。
等她醒來時,外麵天色昏暗,已到傍晚,外麵的聲音靜了不少。
青棠見她醒了,忙扶她起來。
“大太太,老太太的壽宴差不多要結束了,那些人正在收拾呢,賓客都走得差不多了,我聽說聖上有讓人送禮過來,老太太跟大爺他們前去接聖上賜的壽禮。”
虞婉抬眸看青棠,想問是什麼時候的事。
“是一個時辰前的事,老太太攜著府內上下前去跪接,隻是我們不用過去,大爺讓我們隻需伺候大太太,說太太身邊需要留人。”
青棠好似知道她想問什麼,順著說下去。
虞婉是有些意外,連皇上都記得給老太太賜壽禮,這國公府真的是顯貴之戶,不過想到她的丈夫鎮守邊關,手握兵權,皇家那邊對國公府重視也情有可原。
“大太太,你餓了嗎?廚房那邊給大太太備了一些吃食,太太吃點?”
虞婉點點頭,她隻是簡單將頭發盤起來便出去。
彩雙已經離府,隻餘下丹菊跟青棠兩人,丹菊過去端藥,而青棠去拿膳,屋內隻剩下她一個人坐著發呆。
不知今晚她的丈夫會不會還宿在她這?天都快黑了,她丈夫今日忙碌,估計要來可能也很晚才會過來,也有可能留在老太太那用晚膳。
前麵的光影被擋住,虞婉抬頭見到來人,目光驚訝,他竟這麼快就回來了,不忙著送客嗎?
“人呢?我不是叮囑你的丫鬟留在你身邊照看你嗎?你身邊離不了人。”
徐晉誠見識到他妻子吐血的樣子,他知道他妻子此時身子是真的虛弱,虛弱之人身邊不能離人,免得出意外無人知曉,他方才明明叮囑過的。
徐晉誠難得臉上帶有一絲慍怒。
虞婉拉了拉他的手,指了指外麵。
徐晉誠顯然沒看懂她的手勢,“她們去哪了?”
虞婉做了一個吃東西的動作。
“拿膳一個人去就可以了,她們都走了,你萬一暈倒了不是沒人知道?”
虞婉想說她沒那麼容易暈倒,也好在丹菊跟青棠兩人也很快回來,見到她的丈夫,趕忙行個常禮。
她丈夫還是沉著臉,讓她們以後至少留一人在她身邊。
丹菊跟青棠兩人連忙應下。
許是沒想到他會過來,青棠想折回去再拿一分晚膳,被他擺擺手不用了,他不餓。
於是隻有虞婉一人又喝藥又用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