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心裡既已打好了算盤要拿捏住沈容與趙念安,就沒道理在這個關口上鬆口討饒,他們願意搬回來就搬回來,到底是吃慣了鮑參翅肚住慣了瓊樓玉宇的貴人,王府裡幾百個人伺候他一個,如此出身又能在相府裡住上多久?她倒要看看,這兩個小子搞些什麼名堂!
趙念安親自點人頭,盤點家生,方德子急得原地打轉,琴嬤嬤抱著手臂在旁擠眉弄眼,罵罵咧咧說:“依著老奴看,就該打了他們出氣,一個個好臉看慣了,還真把自己當回事了!”
“急什麼,我去哪兒都是爺,他們還真把我當孫子了。”趙念安看著琴嬤嬤笑,“你一會兒去找兩個會來事有力氣的嬤嬤,我帶她們一道去。”
琴嬤嬤得意道:“少夫人放心,老奴手裡有的是會來事的,保管不會叫你被人欺負。”
趙念安道:“方德子,你也跟我一起去,府裡的瑣事都安排下去給彆人做,左右離得近,若有事你兩邊多跑跑。”
方德子愁眉苦臉道:“您真要去啊?那地方怎麼住人呐,何苦這天氣炎熱,您去那地方受罪作甚?要懲治他們有的是法子,何苦您自己受累?”
趙念安冷笑道:“懲治他們自然有法子,隻是他們既喜歡叫我有苦說不出,我自然要以彼之道還治彼身。”
方德子悠悠歎了口氣。
趙念安又道:“隻是那地方憋屈得很,統共隻有幾間屋子,你和兆喜擠擠。”
方德子一臉苦相看著他。
趙念安見他不動彈,可憐巴巴說:“他們都欺負到我頭上來了,你還要我忍著他們嗎?他們是什麼東西,也敢來欺負我,瞧著我是個平頭王爺,不把我當回事情,你不曾跟著我去過,不知道他們說話多難聽,老祖母嘴巴厲害得很,句句點我,說得我好似一個張牙舞爪的索命鬼,就差沒指著我的鼻子罵我沒教養,沈相也是個嘴巴壞的,逮著機會就罵沈容,我都不舍得罵他,他倒是耀武揚威得厲害,還有那個沈康,每次都拿眼珠子瞪我,一副想咬死我的樣子,那沈蓮更可惡,竟還敢動手打我,上回對我又踢又踹,若不是看她年紀小,我非打死她不可!”
方德子聽得一怔一怔的,他懊惱地拍著腦袋說:“您怎麼不早說,您要是早點說,奴才怎麼也得撕碎了他們!”
琴嬤嬤冷笑道:“這群孫子,還真當自己尚了皇子就是誰祖宗了!一個個沒臉沒皮的!看老奴怎麼教訓他們!”
趙念安抿了抿嘴說:“但他們嘴壞,喜歡說我不孝順,你們注意著點分寸,我自是蠻橫的,但總不能叫沈容也壞了名聲。”
兩人攥著拳頭,麻利地收拾起家夥事,等著大鬨一場。
六月二十那一日,琴嬤嬤由兆喜領著去了一趟,說是先去看看屋子,若是有不當,還能提前拾掇拾掇,賈千怡以為還有轉圜餘地,與琴嬤嬤對峙了半晌,卻是被催著趕緊去收拾。
賈千怡憤憤咬著牙,吩咐仆役們將她的東西都搬去旁邊的院子。他們讓出康怡苑之後,隻有方小姨娘原本住的雅馨苑與竹園空著,雅馨苑有八間房,隻是賈千怡的嫁妝箱籠就得占據兩間,她自己帶來了八個奴才,沈康原本也有四個,袁小姨娘還有兩個侍女,林林總總十六個人,光是住也不夠地方,陳夫人把竹園也撥給了她,隻是竹園離這裡地方遠,又靠近仆役房,怎麼都不方便。賈千怡把袁小姨娘和她的侍女打發去了竹園,又把尋常不用的東西搬過去,再叫奴才們擠擠四人睡一間房,勉強才夠應付。
琴嬤嬤盯著賈千怡清空了院子,又叫人把院門口的匾額拆了下來,什麼康怡苑,沒得叫人惡心。
琴嬤嬤是宮裡老人了,賈千怡雖不知道她是皇後的人,但也知道她是萬貴妃的人,是趙念安的奶媽,自然也不敢與她起衝突。
琴嬤嬤把匾額送去雅馨苑,請賈千怡笑納,然後帶著嬤嬤侍女們將院子清掃了一遍,把那些個沒用的破玩意都塞去了廢置的小廚房,當天就叫人從王府抬了新的家具器具過來,把整個院子統統重新布置了一遍。
方小姨娘也收拾好了自己的東西,得知沈容要搬回來住,她每日都心驚膽戰惴惴不安,見了琴嬤嬤老實極了,聽話去了院裡最偏僻的那間房住下。
第二日趙念安就大搖大擺過來了,老夫人稱病躲在自己的小院裡,陳夫人頂著一張苦瓜臉來迎接,方德子又吩咐著人把東西一箱箱往裡抬,雙喜攥著手跟在兆喜後頭,一臉的緊張害怕。
沒等陳夫人說什麼,趙念安笑吟吟說:“沈容還未下朝,等他回來,肯定高興壞了。”
陳夫人哭笑不得,手裡還牽著一臉茫然的沈禾。
趙念安彎下腰道:“沈禾,我以後回府跟你一起住,你可高興?”
沈禾點了下腦袋,微微笑了笑:“高興。”
趙念安笑道:“等撥了空,我把蘭兒接過來,你們就在我院子裡玩,我把鞠球也帶來了。”
沈禾高興地在原地蹦了兩下,仰頭看著陳夫人說:“母親,我喜歡與二哥哥二嫂嫂住在一起。”
陳夫人默默歎了口氣,揉著她的腦袋苦笑著點頭。
趙念安打了個哈欠道:“雖是第一日,但規矩不能壞,怎麼不見人來請安?”
陳夫人神情一凜,忙說:“許是不知道你來了,我吩咐人去叫她們來。”
昨日琴嬤嬤已經帶人收拾了半天,今日叫來了許多人,收拾幾間房快得很,趙念安帶了南笙北笙竹笙花笙四個侍女,侍從帶了方德子與兆喜,赤子隻有雙喜一人,琴嬤嬤又另外叫了趙嬤嬤與錢嬤嬤,統共十個人。
如今六月裡天氣炎熱,趙念安坐在院子裡的桂花樹下,侍女們各持一把蒲扇替他扇風,他懶洋洋打著哈欠等了半天才把人等來。
康姨娘最後一個到,來時噘著嘴,嘴裡嘀嘀咕咕,身邊不見沈蓮。
八個人,連帶著賈千怡與陳夫人,所有女眷站成一排,欠身向他行了禮。
趙念安坐在椅子裡,沉著臉問:“沈蓮呢?”
康姨娘翻了個白眼,嘴裡幽幽說著:“回容少夫人,蓮小姐正午睡呢,說著是晨起黃昏兩次,也不知您今日怎麼晌午才過來。”
趙念安笑了一聲,對康姨娘道:“晨起,我每日睡到晌午,自然晨起就是晌午,晌午就是晨起。”
康姨娘嗤笑一聲:“您是爺,自然您說什麼是什麼。”
趙念安道:“你既喜歡咬文嚼字,我便與你定個時辰,母親,我們三餐幾時開飯?”
陳夫人忙回道:“辰正、午正與酉時。”
趙念安朝竹笙勾勾手,待她上前方說:“明日開始,辰時與戌時你哪兒也彆去,就站在院子裡,盯著她們一個個請了安再叫走,我若是不在,就叫她們朝著屋子請安。”
眾人溫聲應是,偏康姨娘陰陽怪氣扯著嗓子喊了聲:“是~”
趙念安道:“今日我饒了沈蓮,明日開始,誰遲了,我也不打你們,在院子裡罰站,第一次一個時辰,第二次兩個時辰,第三次三個時辰,第四次四個時辰,一直罰得你們明白為止。”
賈千怡怯怯道:“這四個時辰如何站得住啊。”
趙念安看著她笑:“站不住?你若是喜歡跪著,我也不攔你。”
賈千怡苦著臉,好歹她與這裡靠得近,走過來也就幾步路,想必也不會遲了去。
趙念安又道:“若是病了可以遣人來說,我也不為難你們,其他你們應當也無甚要忙的事情。”
康姨娘嗤笑一聲,看著彆處道:“我可忙得很,日日要早起伺候相爺上朝,說不準就耽誤了。”
趙念安也笑:“左右是遲了,不如送完了相爺,去吃了飯再過來,墊墊肚子有了力氣也好罰站。”
康姨娘眼睛一厲,揚聲道:“你難不成叫我彆去伺候相爺?反倒來給你請安?”
趙念安不耐煩道:“怎麼旁人都沒有問題,偏你事情多,相爺又不是隻有你一個姨娘,多得是人伺候,你若是分身乏術也無妨,寅時過來請安,然後回去伺候相爺出門,總不耽誤你什麼。”
趙念安與她一頓較勁,倒是把劉姨娘引笑了,康姨娘這顆相府裡的老樹精,是遇到了茅山的道士,這府裡頭終於是要熱鬨了。
“寅時?”康姨娘囁嚅了半天,支支吾吾道,“那還是辰時吧。”
趙念安打了個哈欠道:“以後各自來請安,你們安分,我也不與你們多為難,今日都回去吧。”
眾人撐了撐腰準備離開,趙念安淡淡道:“方小姨娘,你留下。”
方小姨娘突然心跳如雷,她一眼不敢看趙念安的眼睛,隻怯怯看著地麵,手裡緊緊攥著絹帕。這幾天她一直與沈康在一起,沈康夜裡沒人的時候來她雅馨苑坐一坐,自從知道沈容要搬回來,她心裡既害怕又失落,日後院子裡多了人,總是沒有那麼方便,也因此她這幾日時常與沈康親熱,莫不是叫誰看見了吧?還是小花那丫頭嘴巴不嚴實?
林姨娘一臉愁苦離開小院,劉姨娘見她這般,小聲說道:“怕什麼,給咱們一個下馬威罷了,咱們在這府裡查無此人的,誰還與咱們較勁?”
林姨娘歎氣道:“我自是查無此人,你在老爺心中還是極有分量的。”
劉姨娘苦笑了一聲,歎道:“不說這個了,走吧,去你屋裡喝喝茶。”
眾人逐漸走遠,方小姨娘看著趙念安,結結巴巴問道:“少夫人叫妾身何事?”
趙念安打量她一番,見她老實,淡淡說:“我叫侍女給你備了幾匹料子,你尋常若是無事就在屋子裡做做針線繡繡花,缺什麼再問嬤嬤拿,有事來找我,彆去煩沈容。”
方小姨娘愣了愣,又連忙應是,嘴裡連連說道:“無事!無事!”
趙念安抿了抿嘴道:“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