甜心忍不住笑出了聲，她不得不承認，這個新妃太可愛了，一點都不像強勢的王後。

他以後，應該不愁寂寞了……

也不會對她身上所發生的任何事情勃然大怒。

他看著她嘴角的笑容，也微微一笑，她應該明白事理了，明白做任何事情都不應該太任性了，由著性子來，隻會導致自己利益受損罷了。

***

可三天之後，他就發覺不對勁了。

她是懂事了，可實在是太懂事了。

她深居簡出，彬彬有禮。

對任何人，都極有禮貌。

對新來的王妃，她遠遠看見便彎身行禮；對帶著巡衛隊路過的莫納，她友好微笑並禮貌問候。

吃早餐時，她微笑著看著他，直到他先動食，她才開始；花園散步時，她恭敬有禮，緩慢走在他身後，他強行把她拉到身邊，她也溫柔順從，隻是步伐始終慢了他一步。

她從來沒有這樣過。

他有些害怕，還有些恐懼。

這是他多少年都沒有過的感覺。

所有人突然發現，鳳凰王變了，在甜心夫人麵前小心翼翼，還有一些諂媚討好。

他下令他所有的妻子在吃穿用度方麵都不能超過甜心夫人，見到甜心夫人必須行禮，若等級比甜心夫人高的話，必須遠遠看見就回避。

凡是有甜心夫人出席的宴會，他的妻子和子女們必不能出席，除非得到甜心夫人的允許。即便甜心夫人允許，他們在著裝打扮上必不可超過甜心夫人。

他還向甜心夫人再度求婚，很多人都看見了。他在姹紫嫣紅的美麗花園裡，極有誠意地求婚。

他奉上他的大部分私人財產——大大小小的箱子堆在她周圍，幾乎塞滿了四周的空地。他告訴她，箱子裡有地契，有珠寶，還有大大小小的珍稀物，都是他多年搜羅來的，現在他願意全都送給她，隻要她答應重新做他的妻子。

她站在陽光下，接受著眾多羨慕嫉妒恨的目光，還有他的期待，卻久久沒有回答。

他溫柔地看著她，一直等待。

她終於開口，今日有些累了，能否容她改日回答。

他笑了起來，仍然溫柔的，看不到半點生氣的跡象。

“來，我帶你去見一個人，你一定會很高興的。”他說。

她有些猶豫。

“放心，沒有任何條件的，我隻想你高興。”他又說。

她這才跟著他向前走去。

穿過寬大的花園，來到寬闊的廳堂。他帶她走到白玉石徹成的華美露台上，又開了口：“但抱歉，你隻能站在這裡看她。”

她的目光徒然凝住。

遠遠地，離露台頗遠的黑色大鐵門前，一個瘦削的高個女子身影正站立著。橘紅的夕陽光照在她白皙如凝的肌膚上，還有她深色的長直發上。

“伊薇妮娜？”她低呼。

他含笑著，“我不想你不高興，就說服天鵝族長放了她，當然，還有她的哥哥。”

“謝謝你。”她低聲說道。

這是第一次，他從她聲音聽出了些許溫度，心中暗喜。

“我知道你會高興的。”他繼續含笑著，“雖然我很討厭她，巴不得她死，還曾四處追殺她，但為了你，我隻能放過她，隻為你不那麼討厭我。”

她微歎口氣，她當然知道他為什麼要追殺伊微妮娜，曾經還一副不達目的誓不罷休的態度。若非伊薇妮娜躲進了地底王國的宮殿，恐怕早遭毒手。

“她和她哥哥犯的可不是普通的錯。”他說道，“他們是天鵝族曾最有名的大家族的後代，還有繼承族長之位的權力。隻是這個家族落魄很多年，後代也被敵對家族殺得差不多了，很難東山再起。她無意中救過歐伊密後，歐伊密給了她巨額的財產，她便利用這筆財產招兵買馬，一度在海盜島召募萬人軍隊，要殺回天鵝族，奪到族長之位，誰料最後還是失敗。”

她歎道：“這個我知道。他們秘密計劃了很多年，誰料最後因奸細出賣，導致功虧一簣。”

“這與歐伊密的故事好像啊。”他笑了起來。歐伊密當初也是被親信出賣，才被困地底十年。她的臉色一下就變了。

“我錯了。”他立刻道。

她不再說話，注意力又被黑色鐵門前的伊薇妮娜吸引。伊薇妮娜淡淡地看著她，然後，轉頭，離去。

“他們不會再回來。”他輕描淡寫地道，“我救了他們，他們答應我回海盜島，且永不再回這裡。更重要的是，永遠不再見你。”

“她答應了你？”她有些不信。伊薇妮娜是那樣驕傲的一個人，且不輕易向任何人低頭，她會答應？

“我答應同時救她的哥哥，她就答應了。”他說。

他看著她的眼睛，歎道：“真不容易啊！這個女人潛伏地底王國十多年，除了躲避我的追殺外，也是為了你，為了幫你救出你的王子，還是在你沒有允諾她、要求她做任何事的情況下。”

地底王國的宮殿是那麼險惡的一個地方，伊薇妮娜一潛就是十多年，為了她自己，也為了她。

她有種強烈想流淚衝動，可還是忍住了。

已經走得老遠的伊薇妮娜突然回頭，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她幾乎快咬破嘴唇，才克製了再次流淚的衝動。

“我的愛哭的美人，”她的前夫擁住了她，“這就是我不希望你和她見麵的原因，你總是這麼愛哭。”

她原本不哭的，可聽到這話還是哭了，完全忍不住，一下哭得稀裡嘩啦……

***

所有人都以為鳳凰王和甜心夫人和好了。

但甜心夫人隻感動了一小會兒，又開始對鳳凰王不理不睬。

莫納總管有次喝多酒，忍不住說道：“這個女人怎麼這麼難搞？王從遇見她的第一天起就沒搞定過她，反而被她搞得服服帖帖。”

有幾個年輕鳳凰立刻問道怎麼回事？鳳凰王和這位前任夫人的故事被族裡的人捂得嚴嚴實實，導致他們什麼都不知道。

莫納含含糊糊地說了一點，大意便是當初鳳凰王的妹妹被惡狼族的人擄走，這位前任夫人正好也被惡狼族擄走，鳳凰王在救妹妹的時候便遇上了她。但那時鳳凰王靦腆得像個小姑娘，沒好意思與她說話，直接飛走了。

之後幾隻強壯的鳳凰與埃加爾森林的惡獸搏鬥，眼看就要鬥不過了，鳳凰王來幫忙，一下就把惡獸鬥敗了，然後，發現了草叢中躲藏的前任夫人。鳳凰王仍不好意思與她說話，又直接飛走了。

“後來這個前任夫人偷走了我妹妹的衣服，”莫納醉醺醺地道，“我陪妹妹來找衣服，誰料我妹妹也看上了她，要求我把她帶走。我沒辦法，隻好帶走了她。早知道她是個禍患，我就不帶了，讓她餓死在埃加爾森林，就沒以後的麻煩事了。”

“後來呢？”又有好事的年輕鳳凰問道。

“後來，她為族裡做了一些事，比如防範了惡狼族的進攻，使王終於放下矜持，第一次與她說話，她卻嚇得驚慌失措，以為王要把她怎麼樣呢，其實王隻是謝謝她為族裡做了這件事。”

“聽起來好浪漫哦，”一直在偷聽的一個鳳凰使女忍不住說道，“莫納總管，王真的是這樣一個靦腆的人嗎？”

“他在我們麵前不這樣，”莫納是真的醉了，吐糟道：“他對誰都又嚴厲又凶悍，唯獨對夫人溫溫柔柔，一句重話都舍不得說。我以前還聽到夫人很好奇地問彆人，你們為什麼這麼怕族長呢？真是見了鬼了，我們當然怕族長，隻有她不怕。”

幾人正說得過癮，莫納的心腹隨從匆匆奔進酒館，一邊將莫納扶起身一邊罵咧：“我說您今晚喝了多少啊，怎麼在這裡胡言亂語了呢？”

幾天後，莫納總管被降職了，而且將被調到偏遠地帶。

鳳凰國正值升起階段，這時被調往遠離權力中心之地，基本等於無緣高官厚祿了。

所有人在為莫納總管唏噓感歎之際，沒想到甜心夫人居然會為莫納總管求情。最後鳳凰王撤銷了將莫納總管調往偏遠地帶的命令，但降職已成定局。

“您彆以為我會感謝你。”偏僻的走道上，莫納對正準備去花園散步的甜心夫人說道。

甜心夫人隻是一笑，“我沒想過你會感謝我。”

“我一直恨您，恨您害死了我妹妹，還害得王曾經痛不欲生，攪得我們鳳凰族不得安寧。”

“那你想我怎麼樣？”

莫納冷冷一笑，從懷中拿出一隻不起眼的灰色小瓶，“您可敢喝？”

“這是什麼？”

“毒藥。”

“毒藥？”甜心夫人一驚。

“是的。”莫納冷冷地道，“一種可以令人永久沉睡的毒藥。我一直對您恨之入骨，您隻有死，才能消了我的恨。”

“我不會為了消你的恨就會去死。”甜心夫人的聲音更冷。

“您不是為了消我的恨，而是自己尋求的一種解脫。”莫納卻突然一笑，“隻有死，才能把您自己從痛苦中解脫出來。歐伊密王子為了您，可以說是付出了一切，最後的命也可以說是喪於您手中，若不是為了您，他不會撐著孱弱的身體也要去戰鬥，您就不該去地底陪陪他嗎？”

“我去陪他，那你們的王怎麼辦？”

“您放心，沒有了您，我們的王隻會活得更好，他有妻有子，很快就會把您忘掉。”

她盯了他一會兒，什麼都沒說，走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