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
溫塔冷眼看著蕭厲,不知道他是真不懂還是假不懂。
她看了眼坐在前麵的司機,先直接伸手,把車子的隔板升了上去,這才從包裡掏出那張不知道什麼時候被調換的黑色信用卡,丟在蕭厲的懷裡。
“這是什麼東西?”溫塔質問道。
蕭厲撿起這張信用卡,臉色變了一瞬,而後恍然大悟。
原本還雄赳赳氣昂昂的架勢,頓時變得喜笑顏開。
“寶貝……”
蕭厲想要解釋。
但是看見他嬉皮笑臉的模樣,溫塔氣不打一處來,質詢的語氣又比適才更加重了一些:“你不要告訴我,這張卡是它自己跑到我的包裡的!”
那當然不可能是信用卡自己長了腿的。
蕭厲看著眼前這張卡,想起了自己那天早上偷偷摸摸往溫塔的包裡調換的事情。
那他也沒有辦法,蕭厲想,溫塔不喜歡他送的花,他就總想著在彆的方向多努力努力,討討溫塔的歡心。
正好這幾天溫塔要去雲城看展,他便想起,他和溫塔結婚後,雖然有給溫塔自己的副卡,但是溫塔到現在,還是一下都沒動過那張卡。
他就想要溫塔花他的錢,高興高興。
當然,看到溫塔花他的錢,蕭厲自己也高興。
昨天收到信用卡消息提醒的時候,他坐在辦公室裡,彆提有多激動了。
“寶貝……”蕭厲伸手去夠溫塔的手背,解釋道,“咱們都結婚那麼久了,我的錢就是你的錢,不用分那麼清楚,我這回就是想說,你隨時都可以花我的卡……”
“我為什麼要花你的卡?”
但是溫塔的反問叫蕭厲頓了好一會兒。
他呆呆地看著溫塔。
“那……那這本來就是我們的夫妻共同財產啊!”
想了半天,蕭厲才終於理直氣壯地回複道。
蕭厲知道,一般正常的豪門夫婦,在結婚前都會簽一堆的婚前協議,從公司的股份,到雙方的各種資產和不動產證明……結一次婚,有些誇張的,婚前協議能列到三十頁開外去,生怕自己到時候會吃了虧。
但他和溫塔沒有。
當初結婚的時候,溫家倒是有問過這個問題,但既然蕭厲說沒有簽那些東西的必要,那溫家自然也就沒再提。
隻是在臨到結婚前,溫塔自己列了一堆的協議,跑來找他,和他說必須得簽了她的東西,她才能答應結婚,蕭厲就簽了。
他記得,那東西上基本寫的都是溫塔想要保護的她自己的那些珠寶和收藏品,還有她那座美術館,她想要擁有最純粹的所有權,和錢倒是並沒有什麼關係。
“夫妻共同財產,那我想用就用,不想用就不用,你憑什麼逼著我用?”溫塔又問道。
“我哪裡逼著你了?!”
蕭厲原本還以為,自己把卡給她換了,換來的會是溫塔對自己的好一頓誇讚,哪能想到,她會在這裡因為這些事情逼問自己。
他說著說著,便有些委屈。
但同時,還有一點心虛。
因為溫塔又問道:“你把我包裡其它的卡全都丟了,就剩這一張,還放在最上麵,還不是逼我?”
“那我……”
蕭厲雖然心底裡還是不服氣,但總算也是徹底沒話說了。
他瞟了幾眼溫塔,見她氣鼓鼓的模樣,脊背挺直坐在座椅裡。
她今天已經冒雨在雲城逛了一天的展覽了,晚上又趕了一場飛機,整個人精神已經很差了,現在還在這裡和他吵架,蕭厲原本還想再頂兩句嘴,但是到了這時候,他是無論說什麼,也舍不得了。
他沒有再管自己準備好的鮮花,隻是握緊了溫塔的掌心,傾身上前,想要和她靠的近一點,再近一點。
“好了,寶貝,對不起,這回又是我做錯了,我跟你道歉行不行?”
他大半個身體都傾了過去,靠在橫貫在他們中間的扶手上。
溫塔抿緊了唇瓣,定定地看著蕭厲,卻並沒有說話。
她知道,蕭厲不會懂。
他根本就不會懂。
從一開始到現在,蕭厲根本就沒有一次真正讀懂過她。
她之所以結婚到現在,一直都不想用他給的副卡,最主要的原因,就是因為她還在想著,萬一有一天他們離婚,那她和蕭厲的財產分割,可以斷的乾乾淨淨。
那些諸如房子、車子不能避免的事情,她不去掙紮,但她想,她至少應該要有選擇用不用他的錢的權力。
她自己有錢,她不靠蕭厲養,自己也能過的很好。
蕭厲還在她的耳畔道著歉,但溫塔真的一點兒也不想理他,她隻是一邊奮力把手從蕭厲的掌控之中掙脫,一邊把臉彆了過去,對著車窗,看向窗外一路倒退的風景。
蕭厲追了上去,還想再說點什麼,但是沒等他張口,他便先見到了一滴淚,無聲從溫塔的眼角滑落。
蕭厲看著那滴淚,再次愣住了。
不是,他是真的不明白了,蕭厲想,他不過就是換了一張她的卡,想叫她多用用他的錢,他怎麼就又做錯了呢?彆人家妻子不都可樂意花自家丈夫的錢了?
“塔塔……”
他想要掰過溫塔的肩膀,好好地和她再說道說道,但是溫塔直接一句“彆過來”,便把蕭厲所有的後路,都阻斷了。
他一動不動地看著溫塔。
看她靠在車窗上,明明身邊就坐著他,但是卻孤影孑立的樣子。
終於,蕭厲沒有再想要強迫溫塔什麼。
他隻是安靜地坐在她的身邊,時不時朝著她看一眼。
注意到她今天雖然穿了長裙,也披了外套,但是踩在高跟鞋上的腳什麼也沒有穿之後,他又安靜地脫下了自己的外套,蓋在了她的腳上,然後吩咐司機把空調溫度調高了一點。
從始至終,溫塔不想聽到他說話,他全程也就當真再沒和她說過一句話。
—
等車子到家之後,溫塔走在前麵,蕭厲獨自拎著那束沒來得及送出去的花束,默默跟在她的身後。
家裡的保姆早就聽蕭厲的吩咐,做好了飯菜,見到門打開,便興高采烈地開口,歡迎女主人回來。
溫塔全都隻是淡淡地掃了一眼,應過聲後,便往樓上去了。
留下蕭厲一個人對著幾個保姆阿姨,還有滿桌的飯菜,大眼瞪小眼。
蕭厲瞥了眼桌上滿滿一桌的飯菜,全都是他早上出門的時候點的,挑的溫塔愛吃的,四喜丸子、菠蘿咕咾肉、魚頭豆腐湯……他當時點菜的時候都想好了,等溫塔回來了,他們先吃個飯,吃完飯後他就拉著溫塔上樓,叫她好好彌補一下他這些天的思念。
但是現在……
蕭厲站在桌前看了好久,才和兩個做飯的保姆說:“先拿去熱著吧,待會兒再說。”
保姆忙不迭把飯菜都撤了下去。
蕭厲腳步跟隨著溫塔,往樓上先去。
二樓是他們的臥室,但是此時此刻卻已經被溫塔緊緊地關上了。
蕭厲想要開門,隻是開門的手頓了頓,到底還是抬腳,先往位於三樓的書房走去。
他上到三樓的書房裡,在抽屜裡找了根煙出來叼著。
其實,蕭厲原本是抽煙的。
但是結婚後溫塔說不喜歡煙草的味道,還給他列了一大堆吸二手煙可能會對她造成的危害,蕭厲就果斷不抽了。
他想,他自己得點毛病沒事,但是把溫塔弄病了就不好了。
現在他每次煙癮上來了,也都隻是在書房裡叼著根煙,做做樣子,並沒有打火機。
這其實不算是他們結婚之後他們第一回吵架了,蕭厲坐在書房的桌子後頭,看著樓下江月灣的風景,想。
他和溫塔吵架最多的時候,是在他們度蜜月的期間裡。
那段時間,溫塔好像有很多對他不滿的地方,這也挑他的毛病,那也挑他的毛病,當然,那是他們剛剛住在一起,又是度蜜月在外旅遊,所以溫塔在一些生活習慣上對他有很多挑剔,蕭厲認為,這都是正常的,他能讓也都讓了。
不過即便是這樣,溫塔還是經常容易動不動就被他氣哭,明明很多時候,蕭厲其實覺得自己其實真沒做錯什麼的,但是溫塔一哭,他就受不了了,沒錯也成了先道歉的那個。
現在又是這樣。
蕭厲實在是想不明白,自己到底做錯了什麼。
想要她用自己的錢開心開心,這到底哪裡就是錯了呢?
書房裡悄無聲息的,沒有開燈,樓底下江月灣沿岸的燈帶照耀進來,卻叫明明沒有開燈的房間,也顯得並不晦暗。
蕭厲垂眸看著眼前的湖光秋色,想起自己當初買房的心情。
這棟彆墅是蕭厲在結婚前買的,但是在蕭厲看來,也是他和溫塔的夫妻共同財產沒跑。
在買這棟彆墅的時候,他就打定主意,將來會和他一起住進這裡的人,一定會是溫塔。
也隻會是溫塔。
蕭厲是個很典型的理工生,對文學藝術什麼的其實從來都一竅不通,主打一個應試夠用就行。
但饒是他這樣的人,也聽說過錢鐘書的一句話:
“沒遇到你之前,我沒想過結婚;遇見你,結婚這事我沒想過彆人。”
這也是他對溫塔的感覺。
最要命的一見鐘情的感覺。
所以在當時知道溫家的資金鏈可能出現了點問題的時候,他屁顛屁顛的,就自己送了上去。
蕭厲其實也知道,自己一開始,並不在溫家聯姻對象的選擇裡,北城有很多既有底蘊又有錢財的世家,溫家隻是現金流出問題,又不是彆的什麼大毛病,隻要溫家開口,這些人大概率不會不幫。
聯姻,當然也是從那些人家裡麵選更為穩妥。
但他們都沒有他豁的出去,也沒有他敢做。
所以最後溫家選擇了他。
可以說,他和溫塔會有今天的一切,全都是他一步一步努力爭取得來的。
江月灣的景色是真的很好,他當初挑的又是臨湖的房子,一到晚上,整片彆墅區都會變成靜謐的隱世桃源。
蕭厲叼著一支點不著的空煙,在書房裡對著樓下的湖景,一坐就是半個多鐘頭。
終於,半個小時後,他把嘴裡的煙給丟進了垃圾桶,然後打開書房門,快步走了下去。
站在臥室門外的時候,蕭厲還是猶豫了下。
他麵前的房間門關著,他現在要麼直接推門進去,和溫塔說話;要麼先敲門,把溫塔哄好了,再進去和她說話。
其實沒什麼差彆,他們總歸要說話。
但蕭厲知道,或許在溫塔看來,這會有點差彆。
所以他最後還是選擇了站在臥室門口,小心翼翼地敲了敲房門。
“塔塔!”蕭厲喊道,“我能進來嗎?我們聊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