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強忍住胸口悸動的情緒,抬起頭之時,眼中光芒還是不免閃爍,口中的話卻因為緊張久久不能出口。
“我,我........”
她緊張到有些結巴,半天也隻能吐出幾個單音節。
周瓷抿抿唇,表情變得有些不高興:“你不想去就算了。”
通常來說,他露出不高興表情的下一秒,定然不會再壓抑怒氣。
但今天他也隻是垂下腦袋,任由黑色頭發遮擋逐漸黯淡的眸子,他似乎覺得這樣還不夠,快速轉身蔫蔫道:“既然你不去,我還是得回家的,不順路我就先走了。”
他扭頭邁開步子就打算離開。
她搖頭好幾下,才想起他看不見他的表情,連忙邁開步子小跑追上他,結果一不小心腳被門檻絆住,哎呀一聲整個人向前傾去。
周瓷聽到聲響連忙回頭,好在他們此刻不過一步之遙,他抬手按在她的腰上,讓她毫無保留撞進自己懷中。
她的額頭撞在他的胸前,疼得又是哎呀一聲。
她雙手按在他的胸前,直起身子,仰著頭,鼓著腮幫子,看向他不滿抱怨道:“你胸口怎麼這麼硬?”
他搖搖頭,無奈道:“可能因為,我的胸口也沒想到,有人居然會平地摔。”
宋璃紅著一張臉,尷尬道:“才不是平地,有門檻的。”
“恩,有門檻,所以不是平地摔,而是被門檻絆倒的!”
他煞有其事點點頭,然後鬆開她的腰,蹲下身指著門檻,一臉嚴肅道:“門檻,你怎麼可以絆宋璃呢,你太壞了。”
宋璃用手背捂著嘴,睜著一雙圓眼睛,滿臉的不可置信。
周瓷適可而止,站起身朝她挑挑眉毛:“好啦,不逗你玩了。”
她抬手拍了兩下他的肩膀,生氣道:“你再擠兌我,我真的要生氣了!”
他哈哈笑了兩聲,搖搖頭,垂下眼眸溫聲道:“作為賠禮道歉,我送你回家怎麼樣?”
她抬頭望著周瓷,見他當真不生氣的同時,心底又有一種悵然若失的感覺。
她犯賤的想著,他如今這樣,明顯是把火氣憋回肚子裡,倒不如把脾氣發出來,他們大吵一架來的痛快呢。
他見她不說話,又用調侃的語氣問道:“怎麼,又舍得打車錢啦?”
他像是從前一樣勾著她的肩膀,安慰一樣說道:“好啦,剛才我是有點生氣,但去不去是你的自由,你有拒絕的權利,我不該因為這個和你發脾氣的。”
“你確實不應該發脾氣。”她鼓著腮幫子,推開他的手,小聲嘟囔道,“我又沒說不去。”
他原本懶洋洋的眸子,刷得一下睜的老大,他喉結上下滾動,雙手按住她的肩膀,激動問道:“真的?你打算和我回家嗎。”
跟他回家?
這說法怎麼比,和他回家見父母還要奇怪啊!
她推開他的手,臉頰幾乎像是朱紅的顏料,她結巴道:“我市看在伯父伯母的麵子上,勉強和你去一趟。”
他點頭如搗蒜,抓著宋璃的手腕就要往外走,偏偏她傻了一樣真就和他一同走到門口,等到坐進車裡。
她方才後知後覺道:“等等。”
他緊張道:“你又反悔了?”
她無奈道:“畫室的門沒鎖。”
他啊了一聲,腦袋磕在方向盤上,發出一聲長長的歎息,用隻有自己聽見的聲音嘟囔道:“我可真是傻了。”
宋璃也覺得自己實在是傻的可以,又不是第一次見到他爸媽,到底有什麼好——好吧,不緊張是不可能的。
她其實沒見過周瓷父母幾麵,但每次都是不歡而散。
她至今依舊無法理解,周瓷的父母到底喜歡她什麼?喜歡她的叛逆嗎?
他的母親倒是有點可能,他的父親........宋璃一想到周岑,便開始腦殼生疼。
她依舊不覺得,他會對自己有什麼好感。
但,她既然想要將這段關係繼續下去,逃避肯定不是辦法。
周瓷覺得,人的感情總是由許多複雜的情緒組成。
比如,他其實根本不在乎,自己的父母到底喜不喜歡宋璃,但某種時候,見家長幾乎是中國人心中,必不可少的一種儀式。
誠然,無論他們同意與否,他都不會放棄就是了。
隻不過,既然能夠避免,他根本沒必要放任麻煩滋長。
他想讓她和他在一起,她需要做的隻有喜歡上他這一件事。
宋璃今天久違拿出顏料,在畫布上留下較為歡快的色彩,‘慘痛’的代價就是,她今天穿的這身衣服,上頭全是絢爛色彩。
“你先陪我回家,我想換身衣服。”宋璃說道。
“我覺得挺好看的。”周瓷評價道。
周瓷倒不是閉著眼睛誇,宋璃今天的穿的是一件沒有色彩的白T,據說是她五十塊三件淘來的,五彩顏料零星分布在衣服前端,更像是一款特殊設計。
宋璃低頭看著衣服,捏著沒洗乾淨的畫筆,又在上頭補了兩條狹長藍色。
周瓷讚許道:“確實很好看。”
“好看是好看,但不太正式。”
宋璃堅持回家換衣服,周瓷也不在這沒意義的事情上非常反調。
於他而言,隻要她能和他一起回家,他便已經滿足了。
他把車子開到小區樓下,宋璃獨自一人上樓,約莫十五分鐘,便已經畫上淡妝,又穿上一條十分襯她氣質的白色連衣裙。
她拉開車門坐進副駕駛的時候,他清晰聞到她重新噴灑過的濃鬱香水味道。
他握著方向盤的手緊了緊,沒頭沒腦誇獎道:“你穿裙子很好看。”
她將小包放在露出的潔白大腿上,笑道:“我已經好久沒穿裙子了。”
他稍稍皺起眉頭,問道:“是因為畫畫不方便,還是........”
她用理所當然的語氣回答道:“當然是因為如果穿裙子,畫畫的時候不好蹺二郎腿,如果套上太厚的外套行動十分不方便,即便穿著圍裙,也不能完全避免顏料沾到衣服上,漂亮裙子普遍價格都不低,要是一次性使用實在是太可惜了。”
他提議道:“你可以在畫室裡放個衣櫃。”
她搖搖頭:“本來是有的,但我嫌換衣服麻煩,所以我就當成儲物櫃用了。”
他恨鐵不成鋼道:“懶不死你。”
她吐吐舌頭:“穿衣服還是舒服最重要啦。”
她說完又伸手拽住他的領帶往自己這邊輕輕一扯,吐槽道:“反正我是不懂,你每天到我畫室來,做的最多的事情就是整理東西,結果此次穿著正裝,每天一根領帶的換。”
周瓷狡辯:“我哪有天天換領帶。”
宋璃翻了個白眼:“你有,甚至還會為領帶配合適的手表,不僅如此,你還噴香水,打理頭發。”
他沉默片刻居然問出一句:“很奇怪嗎?”
她還沒開口,他便快速接道:“你是我不適合穿正裝,還是香水味道不好聞,又或者說,這個發型不好看?”
宋璃有些不明白,他問出這問題之後,表情為顯得這麼緊張。
周瓷在懷疑自己的外貌?這怎麼可能呢。
宋璃可以篤定,她這輩子壓根沒見過第二個比周瓷好看的男人。
當然,審美十分主觀。
但她那些個看慣藝術品的同學,也沒一個說周瓷不好看的。
他本人就是一件藝術品,審美從來都是走在潮流前沿的。
他穿什麼都好看,哪怕發型隨便一抓也彆有風味。
至於香水。
她很喜歡這個味道。
他表情認真地透過後視鏡凝視著她。
她望著鏡子裡倒映出來的眼睛,心跳又開始止不住加快。
他的瞳色並非純粹深黑,比尋常墨黑稍淺,偏向灰色,卻又更加濃鬱。
他若是就這麼一動不動,眸子通常像是平靜的海麵,卻很難不讓人意識到,海底蘊含的無窮無儘驚濤駭浪。
她從來不知道,黑色原來也能這麼勾人心魄。
他濃密的黑眉微微皺起,趁著紅燈,側身又靠近她一點。
他好聽的,富有磁性的聲音又一次鑽入她的大腦皮層之中,讓她覺得渾身酥麻。
他不依不饒問道:“宋璃,回答我的問題。”
她感覺到喉嚨一陣發乾,舌頭舔舔上顎,扭頭看向窗外,大聲道:“周瓷,你變著法子想聽我誇你啊?沒門。”
她聽見他發出短促的笑聲,無奈道:“我哪有。”
她托著腮幫子:“開車彆東張西望,給我認真點,彆讓你爸媽等我們太久。”
他垂下眼眸,嘴角忍不住揚起笑容,
“讓他們等著吧。”
她抬起手,用手指輕輕戳了兩下他的手臂,最後什麼都沒說,隻是輕輕剜了他一眼,而後又背靠在椅背上,安靜的看著前方這條陌生的道路。
她的眼神,讓他覺得,無論目的地是哪,隻要他們在一起,她壓根不在乎。
他不知道這是不是錯覺,挺直腰板手握著方向盤,與她幾乎肩並肩齊平坐著。
他一會踩著油門,一會又踩著刹車,隻知道,他絕對是這麼想的,隻要他們去往同一個目的地,即便是地獄他也甘之如飴。
永不停歇,或短暫歇息之後,又同步前行。
‘如果你的愛要讓我出賣靈魂,那麼這杯就敬墮入地獄吧。’*
他在心裡默念著。
她要跟他回家。
這樣的認知,讓他不免開始幻想婚後生活。
他們會擁有一個不算大的房子。
他每天都會把屋子打掃乾淨。
他會給她做所有喜歡吃的飯菜,他們會麵對麵坐在餐桌兩頭,聊今天發生的趣事。
臨睡前,他們甚至可以靠在各自床頭,安靜看著自己喜歡的書。
如果看到喜歡的情節,扭頭就能分享給最想分享的人,待到困倦襲來,世界陷入一片黑暗,他能輕易握住永不消退的溫暖,在黑暗之中找到光明的方向。
她所在的地方,就是他要去往的地方。
他們會溫柔擁抱彼此,就像隻想要單純擁抱冰冷世界的唯一溫暖。
他們會激烈的親吻,就像是抓住唯一的空氣。
他們會瘋狂占有彼此,就像是想要將一切融合。
當然最重要的是,他不會遺忘每晚必須告訴她的話語,
“晚安。”
以及,
“我愛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