貳捌 剛好遇見(1 / 1)

留晚照 玄序瑩瑩 3749 字 11個月前

這一邊白承予尋人無果,倒是有人主動找上他來。

那日下著暴雨,隻是從大門穿過內廳走到辦公樓的功夫,被大風刮得亂竄的雨滴便浸濕了他衣服的一半。

白丞予在辦公室門口抖落著衣服上的雨水,還不忘輕抹一把早上精心梳好的油頭。

“白先生,有位先生來找您,已經在裡麵了。”秘書小姐提醒他。

“找我?誰?”白丞予納悶,事先並沒有人與自己預約過。

“他自稱是您的好友老黃,又拿了您的私章信件。我便放他進去等您了。”

“老黃?哪個老黃……”白丞予邊朝裡走邊嘀咕。

“黃?黃!”他心中一驚,竟然還有自己的私章信件……難道是簧子來了!他怎麼敢堂而皇之出現在這裡!

“彆讓其他人打擾。”他匆忙向秘書小姐交代一句,直直衝進了辦公室。

他關上門,深吸一口氣,又把門反鎖起來。

一個背影坐在他軟綿綿的皮沙發上,愜意的抽著雪茄。那人的背影比簧子矮小,卻又更加健壯。

白丞予努力壓住自己的氣息,不敢貿然喊出那個名字。

“白少爺,你終於來了。”那人說話有些繞口,聽著都生怕他咬了舌頭,“我,恭候你,好久了。”

那人轉過身,吐出一口煙圈。

“你……是哪位?”白丞予確定對這人的長相毫無印象。

那人微微一笑,站起來向他微微鞠上一躬,“你不認識我,可是我聽聞您的大名良久了。我叫山本,請,多多關照。”

“日本人?”白承予一驚,“我們和日本人可沒有生意,你找我做什麼?”

“往日裡沒有,以後可以有。我就是來跟白少爺交朋友的。”

“不必了。我這裡事務繁多,山本君有什麼事情直說,無事就不送了。”白丞予畢竟是白家人,還是知道家中的祖訓的。眼下時局,與洋人可不能攀什麼關係。

“白少爺不要著急……”山本從包裡掏出一張相片,“你先看看這個。”

白丞予接過來定睛一看,瞬間後背涼了半截。

那照片上橫躺著的,赫然正是自己一直在尋找的簧子!照片雖然是黑白,可從整體的畫麵也能看出來,他滿身是傷,臉都打得腫脹無比,雙手被綁住,倒在一片血泊之中一動不動。

“他……怎麼了……”白丞予顫抖著問,而這個問題他實則早已經有了答案。

“白少爺不用擔心。我已經幫你永絕後患了。這個人算是我送給你的見麵禮,你可還滿意?”山本走到他麵前,挑釁地看著他。

“誰讓你……”白丞予一頓,又降低了音調,“殺了他的!”他抓起山本的衣領,眼中擠出失控的血絲。

山本不緊不慢地扒開白丞予的手,後退一步,一邊整理衣領一邊道:“白少爺,這個世界沒有秘密。”

“我能知道他幫你做了什麼,那麼白家、馮家,甚至更多人都可能知道。隻有死人才能真正閉嘴。從這個意義上來說,我幫了你,你既不用臟手,又不用擔心秘密暴露。”

“這是我的事情,輪不到你來管!誰要你自作主張的!”白丞予氣憤到了極點,如今山本真是把他架在了火上。

“哈哈哈哈,我說了,我一直想與白少爺交朋友。”山本悠悠地說,“朋友之間,就是要相互幫助。”

“誰是你朋友!滾!”白丞予雖然害怕事情敗露,但他從根本上還是願意相信簧子這位“兄弟”的,更是從未想過害他性命。

“白少爺,我能找到你,自然手裡有足夠的東西。你好好考慮一下,我有耐心,隨時等你找我。等我們真的成為了朋友,所有的證據,我都會給你,任君處置。”

山本淡然一笑,假模假式又鞠了一躬,慢慢朝門口走去。

“站住,”白承予忽然喊住他,“你最好管住你的嘴,否則我跟你魚死網破!”

“魚死網破?”山本不屑,“我們有的是合作空間,明明可以……中國話說應該是‘相得益彰’……白少爺,請相信我的誠意,我有能力讓你得到你想要的一切。”

“我想要的一切?”

“認可、聲譽、地位,甚至……整個白家。”

白丞予瞪大了眼,“你到底想要做什麼?那些都是我的家人,我不會真正傷害他們的!”

“你不要誤會。”山本見他有些鬆口,繼續蠱惑道,“我們在中國做生意,需要白家的支持和馮家的糧食。但是兩位家主比較傳統,不願意把生意做大。白少爺是未來的繼承人,難道不想讓家業在你手上發揚光大嗎?”

“所以,我支持你當家主,你支持我的生意,就是如此簡單的朋友關係。”

“少來。簧子你說殺就殺,如此心狠,敢說你沒有其他企圖?”白丞予不算太傻,總歸防著這位素未謀麵的“生意人”。

“不是心狠,白少爺。我是商人,我講的是利益,這麼說的話你會不會更明白?商人交朋友,談利益,我毫不避諱的告訴了你我的目的。但是商人也有契約精神,隻要我們都不背叛彼此,就一定會合作愉快。”

“沒關係,你慢慢考慮,我先告辭了。”

山本擰開鎖,自信地走了出去。

馮夫人因為生日宴會那天女兒開場舞的事表現,心中也琢磨出了個大概。這日趁著馮先生和白丞予都在公職,家中隻有母女二人吃飯,便開門見山問了出來。

“女兒呀,那天跳舞那位是盧家公子吧?”

“對呀,我同學,盧嘉照。”

“哦……你的交友,隻要人品尚可的,媽媽向來不乾涉,這你是知道的……不過盧家我也聽你爸爸說起過一點,聽說盧局長和夫人都是留學回來的哦?”

“媽,你的消息多靈啊,還輪得著問我?您有話直說吧!”馮映晚給馮夫人夾去一塊腹部最鮮嫩的魚肉。

馮夫人笑笑,“就屬你會說話……”

“媽是想說,盧家家境是比不上咱們家,不過也還算清流,他們家老大又是銀行的。你的那位同學嘛一表人才,媽看著也覺得標誌。你這次是有心接觸呢,還是走個過場,先給媽說說你的想法。”

馮映晚知道馮夫人隱藏的意思。

若是二人有交往,也不失為在南方打開局麵的一個路子。隻不過真心交往有真心交往的辦法,逢場作戲有逢場作戲的思路罷了。

“媽媽,嘉照是個很好的人。他哥哥雖然已經在商場混跡多年,精通世故,可他始終赤子丹心,堅持自己的理想。所以,不管我和盧嘉照未來會如何,我都不想牽扯進家族利益。”

馮映晚的話讓馮夫人有些猶疑。

往日裡,女兒想來慣於依仗家中的勢力,在外也都是從不避諱,整日裡風生水起。她向來以卓越的家境為自己最大的支撐和底氣,對於想得到的東西,甚至會不惜以家族勢力做逼迫和威脅以求速成。此刻卻說出“不想牽扯家族利益”這樣的話來。

“看來,你是真的喜歡那個盧嘉照啊……”馮夫人笑言。

“媽……”馮映晚不好意思的撒嬌,連忙站起往樓上走去,“您慢慢吃,我吃好了。”

她的房間裡,一開門的最醒目處,便是那架盧嘉照親自為他設計和製作的飛機模型。

“嘿!”

翌日,馮映晚正在去往教室的路上,盧嘉照從旁邊的小徑裡忽然跳出來截胡。

“你在等我?”她故意問。

“剛好遇見!”盧嘉照也故意答。

兩人心領神會地笑笑。

“告訴你一個消息。”盧嘉照神神秘秘,“我爸昨晚告訴我,今年公學要啟動一批公派出國留學生。怎麼樣,有沒有興趣?”

馮映晚隻問,“你想去?”

“我想說……不如我們一起去吧。”盧嘉照的期待和興奮化為簡單的一句話,從他溫潤的聲音中流出,又繼續流淌到明朗的眼神中去。

馮映晚遲疑。

她遲早會離開,況且現在似乎也到了告訴盧嘉照那句分離的話的時候。感性來講,她早已與“馮映晚”這個身份交織交融,又如何舍得就此放棄他。可是理性來說,她永遠不能忘記自己是餘溫,自己不屬於這裡。

盧嘉照見她並無半分欣喜之色,納悶地問,“怎麼了……你不想去?是擔心成績嗎?”

“啊,是啊……”馮映晚一時不知如何回答,“公派的名額肯定不多,你是沒問題啦,我還是算了……”

“有我在你擔心什麼!”盧嘉照扶起她的肩膀推著她往前繼續走,“你那麼聰明,好好努力很快都能補起來的,到時候咱們一起去留學,再一起回來建設國家!”

馮映晚輕點一下頭。

她腦子裡湧出一個想法:若是她答應去參選公派,然後“意外”落選,最終盧嘉照獨自留學,那句話不就能順理成章的說出來了嗎?

再說時間能改變一切。等盧嘉照留學三年回來,他或許早已記不起曾經對馮映晚的感覺了。屆時沈昀雯也好,蘇星念也罷,隨便是誰,總會有更合適的人同他在這個世界相知相守。

“好。不過你也要備考,就不要再單獨騰出時間輔導我了。我有問題再找你。”馮映晚閃著複雜的眼神。

“那還是一起上圖書館去,我呀,必須要監督你!”盧嘉照在她腦門兒上輕輕敲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