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懷月下意識看了眼徐堰,張嘴想要說些什麼,但又意識到他說的確實是事實。
況且她也不想再跟這兩人過多交纏,乾脆又閉上了嘴。
他明明禮節周到,徐堰卻莫名心頭不爽,直覺告訴他,這長相優越氣質出眾的男人似乎對他有敵意。
但此時他卻管不了這麼多,注意力都在那五個字上,笑容瞬間僵硬,腦袋卡殼了般。
“老,老公?”
“懷月,你什麼時候結的婚?”
“剛結的,還沒來得及通知親戚朋友,”這個狀況是江懷月沒料到的,她有些心力交瘁,隻想趕緊結束這場鬨劇,語氣敷衍道:“我有點累了,要先回去休息了,改天聊。”
路遠洲虛攬著江懷月的肩膀,雖表情帶笑,眉眼間卻暗藏冷厲,動作間更是充滿了占有欲,他淡淡看了徐堰一眼,又不甚在意的收回視線。
“先走一步。”
兩人一黑一白,相得益彰。
女人身姿窈窕,裙擺微動,宛如一隻乘風翩翩起舞的蝴蝶,男人高出她半個頭,身形高大,將她護在懷裡,動作間可見愛護,看著莫名的般配。
江懷月回頭時正撞上徐堰的眼神,那眼神,似乎還藏著彆的意味。
她還沒來得及細究,肩上原本隻是虛搭著的手力道重了些,路遠洲語含關心:“冷嗎?”
江懷月來不及深思,收回視線,“不冷。”
看著二人離去的背影,徐堰突然覺得心裡空落落的,隱隱冒著酸澀,直到身邊的女人疑惑的問他,才眼神黯然的收回了視線,勉強的搖了搖頭。
“沒事。”
·
暴雨通常來得快去得也快,他們出來的時候雨已經停了,隻留下被雨水打落一地的落葉,徒增淒涼。
看著明顯情緒低落的江懷月,路遠洲鬆開環在她肩上的手,垂眸,輕聲道:“對不起。”
“啊?”江懷月回過神,朝他揚了揚唇角,“不用,我知道你是好心想幫我緩解尷尬,說起來我還應該感謝你。”
路遠洲看了她好幾眼,眼裡帶著她看不懂的意味,明顯想說什麼,卻欲言又止,最後隻歎了口氣,道:“不客氣。”
江懷月草草點了下頭,捂著嘴打了個嗬欠,“我困了,麻煩你送我回去吧。”
路遠洲頷首,卻道:“以後彆說謝謝,麻煩了這一類感謝詞,我不喜歡。”
江懷月雖然有些不解,但她已經沒有精力去思考了,含糊的點頭說好。
暴雨過後的空氣散發著獨特的雨水氣味,烏雲散去,一輪圓月高旋夜空,月色如水,灑落人間,更顯寧靜。
路遠洲開車很穩,江懷月一開始還強撐著困意,到後來逐漸控製不住,眼神開始迷離。
終於,在經過一段安靜漆黑的隧道時,她腦袋偏向駕駛座,雙眼逐漸闔上,呼吸變得平緩。
路遠洲側頭看了一眼,默默放緩了車速。
下過雨的路上車輛並不多。
路過一個紅燈,路遠洲老早就開始減速,車子徹底停下那一刻,他第一時間看向江懷月,見她依然閉著眼,這才鬆了口氣。
紅燈秒數緩慢跳動,路遠洲側身。
她如鴉羽般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片陰影,鼻梁高挺,鼻頭小巧,唇色偏紅還有些腫。
是剛才的火鍋辣的。
路遠洲眼神染了抹異色,而後迅速挪開視線,沒過兩秒,又轉過了頭。
鬢邊兩根亂發架在她睫毛上,給她的睡顏添了兩分淩亂美。
路遠洲頓了片刻,終於伸出手,小心的將那發絲撥開,指尖在她長長的睫毛上輕輕撥動。
江懷月微微皺了下眉,睡得似乎並不安穩。
“嘀!”
被後車喇叭一嚇,江懷月突然睜開了眼睛猛的坐直了身子,眼神放空。
路遠洲迅速收回手,一個沒注意,手直接“嘭!”的一聲直接撞上了方向盤,臉色頓時白了幾分。
江懷月眼神還帶著剛醒的朦朧,“怎麼了?”
路遠洲很快恢複了神情,“沒事,在想一個bug。”
學霸就是學霸,讀書想學習,上班想bug。
不像她,上班想下班,下班想乾飯。
人與人之間的差彆啊……
坐個車居然還睡著了。
江懷月越想越覺得自慚形穢。
她後知後覺為自己找補,“我就是最近有點累。”
路遠洲嗯了聲,單手握著方向盤,向左一個流利的轉彎,還不忘跟她說:“還有十幾分鐘,你再閉上眼休息會。”
江懷月卻不想睡了,覺得有些稀奇。
她還以為路遠洲開車一直都中規中矩呢,沒想到也會單手開車。
不得不說,還挺帥的。
曬著月光,十幾分鐘的路程轉瞬即逝。
小區門口,江懷月打著嗬欠下車,跟路遠洲揮了揮手,“路上注意安全。”
“江懷月。”
車窗搖下,路遠洲喊住即將進大門的江懷月,月光下,她含笑回首:“怎麼了?”
路遠洲深深的看著她,好半晌,他輕聲道。
“晚安。”
江懷月不疑有他,“晚安。”
目送著人進了小區,路遠洲抬起左手,動了動食指,敏銳的疼痛雖然減弱了不少,卻也讓他臉色發白。
曹阿姨和江華真都睡得早,江懷月躡手躡腳的回到房間,整個人呈“大”字形撲倒在床上。
明明很困的,這一瞬間困意卻又奇跡般的消失了。
其實她也沒想到能在火鍋店遇上徐堰。
算起來,兩人有一個多月沒見了。
從她知道在他心裡她不過是個備胎開始。
江華真年輕時的身體很好,隻是這些年來由於江文的事心氣鬱結,再加上年齡大了,各種疾病就找上來了,身體一年不如一年,半年前的手術更是讓他元氣大傷。
生老病死,人生輪回,不可避免。
從出院以後江華真就經常和江懷月嘮嗑,言語中透露出想要看到她身邊能有個人陪著。
她喜歡徐堰。
她能感覺到,徐堰對她也是有好感的。
江懷月諷刺一笑。
她本以為兩人隻是心照不宣的沒有捅破那層窗戶紙,卻沒曾想,自己在他心裡不過就是個備胎。
“懷月啊,她就是朋友而已。”
“和她在一起?還是算了吧,我們還是更適合做朋友,要是以後……她倒是個很好的選擇。”
徐堰喝得微醺,和朋友天南地北的胡謅,關於她的話題也隻是一筆帶過。
那晚的酒吧依舊熱鬨喧囂,本是早春晴朗,江懷月的心卻徹底冷到了骨子裡。
終究還是她太自作多情了。
·
門鈴響的時候江懷月正幫著曹阿姨洗菜,兩人說說笑笑的,氣氛好不融洽。
江懷月昨晚沒睡好,一直在打嗬欠,曹阿姨有些心疼,“沒睡醒就不要起來,吃飯的時候我自然會叫你。”
“睡不著了,”說話間她又來了一個嗬欠,將聲音都拉變形了,“年紀大了,覺少。”
“胡說,”曹阿姨失笑,“你這樣子可一點都不少。”
八九點的太陽耀眼卻並不曬人,透過玻璃窗打在臉上,暖洋洋的。
聽見響聲,她隨意抽了張紙,一邊擦手一邊去開門,看到路遠洲時還有些意外。
“不是晚飯嗎?怎麼來這麼早?”
路遠洲身著淺咖色無領襯衣搭配深咖休閒褲,無框眼鏡配上微分碎發,比起昨日一身黑色風衣帶給他的冷漠感,今日這身裝扮倒給他添了幾分儒雅隨和。
比她還像個教書的。
典型的長輩喜歡的穿搭。
他手上提了一堆水果營養品,地上還放了不少,聞言沉默了兩秒。
“要不我回車裡坐坐,一會兒再來?”
江懷月反應過來覺得不妥,連忙上前幫他拿東西,賠著笑,“我不是這個意思。”
見她臉都紅了,路遠洲側首看她,“跟你開玩笑的。”
江懷月:“……”
高冷學霸的玩笑可不是一般人能消受得起的。
這棟彆墅是江華真年輕時的婚房,當時流行以木色為主要裝飾,雖然缺少兩分現代簡約的高級感,卻也不乏溫馨。
特彆是當陽光透過玻璃灑進客廳,形成一道道波光粼粼的光牆時,讓人莫名的覺得閒適。
屋子裡十分安靜,不僅電視沒開,就連阿姨做飯的動靜都很小。
江懷月指了指臥室,壓低了聲音朝路遠洲示意,“我外公在睡午覺,你先坐一下,我去給你做杯咖啡。”
咖啡機在廚房,她剛一進去,就看到曹阿姨正端著水果,滿臉揶揄的看著她。
“就是這小子?”
“曹阿姨!”江懷月被她嚇了一跳:“您怎麼這麼八卦。”
曹阿姨笑著睨了她一眼,端著水果徑直出了廚房,嘴裡還在念叨,“我倒要看看,能被我們小月看上的小夥子有多優秀。”
江懷月從櫥櫃中拿出咖啡粉,她還在將咖啡粉壓平,曹阿姨已經回來了,衝她豎起了大拇指,看起來十分滿意。
“這小夥子長的真帥!像那個叫什麼的明星。”
江懷月啟動咖啡機,咖啡獨有的香味瞬間彌漫開來,麵對曹阿姨的調侃,她十分無奈,一本正經的裝深沉。
“長得好看又不能當飯吃。”
“雖然長得好看不能當飯吃,但是可以下飯啊,“曹阿姨瞧了眼客廳,這才繼續分享經驗:“麵對著帥哥,飯都能多吃兩碗。”
長得帥不能當飯吃,但可以下飯。
江懷月沉默了。
還真有點道理。
“況且,”曹阿姨在江懷月臉上輕輕拍了拍,“我們小月貌美如花,長得不好看的可配不上你。”
“男人什麼都可以裝,唯獨帥是裝不出來的。”
江懷月從小就是在曹阿姨的照看下長大的,兩人之間的情分早就如同母女了。
“阿姨,”江懷月笑眯眯的看著她,“夠做您女婿嗎?”
曹阿姨明顯一愣,緊接著眼眶就紅了,她扭過頭,“不夠,誰都配不上我們小月。”
“在您眼裡我這麼好啊?”江懷月故意道:“那我這就叫他走,重新找一個您中意的。”
曹阿姨與丈夫離婚後就一直在江宅做保姆照顧江懷月,這些年來吃住都在這裡,照顧著江懷月的起居,在她心裡,這個小姑娘跟她的女兒也沒兩樣了。
“彆鬨,”曹阿姨看她一眼,“還不趕緊給人家衝咖啡。”
江懷月往衝好的咖啡裡放了一顆糖,剛端起來又放下了,她想起來路遠洲衝的咖啡,又往裡麵多加了兩顆糖。
曹阿姨有些意外,“太甜了吧。”
江懷月卻認定了,“他口味跟我一樣。”
剛一端著咖啡出去,就聽見江華真的聲音,他杵著拐杖從房間出來。
“小月,是小路到了嗎?”
江懷月說對,端著咖啡沒辦法去扶他,隻能關心的囑咐,“您慢點。”
她話剛一說完,路遠洲已經起身,作勢要去扶,江華真氣色看起來好了不少,對路遠洲笑了笑,衝他示意,“你坐著,到這就跟到自己家一樣的,彆客氣。”
路遠洲三兩步上前攙扶住他,臉上帶著溫和的笑,儼然是一副孝順晚輩的樣子。
“您慢點。”
江華真沒再推辭,任由他扶著自己坐下,又找來靠枕給他墊在身後,心裡越發滿意,眼神透露出讚賞。
“你這孩子,心真細。”
幾人在沙發上坐下,江懷月不時瞧瞧這個,看看那個,隻覺坐立難安,生怕路遠洲鬥不過自家外公,一不小心把她的謊給戳破了。
“外公,您不怎麼不多睡會?”
“不想睡了,”江外公全然不知她的擔憂,喝了口茶,悠悠的開口,“小月,你去幫曹阿姨做飯吧,我和小路單獨聊聊。”
那可不行!
江懷月攬著江外公胳膊撒嬌賣乖,“我想多陪陪您嘛。”
江外公笑嗬嗬的,毫不留情的衝她揮了揮手。
“你曹阿姨一個人忙不過來,聽話,去吧。”
做外公的要和外孫女對象單獨聊聊,實在是再正常不過了。
她沒辦法,隻得把最後的希望寄托在路遠洲身上,朝對方投去一個拜托的眼神,後者也正好在看她,朝她露出一個安撫的笑,“去吧,我陪外公。”
她方一離開,江外公眼神頓時就變了,眼中笑意淡了許多,多了兩分凝重,神色也不複剛才那般輕鬆。
“你還記得自己說的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