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蒙蒙亮,門房管事與人交接了正要放心睡去,就忽聽得大門被從外頭拍的震天響,隨即傳來凶聲惡氣的叫門聲。
“裡麵的人聽著,京營總督成國公夏懷山造訪貴府,通知主人,開門迎客!”
管事的被這強盜似的叫門法早嚇的清醒透了,再一聽自報家門是京裡的成國公,皇孫的親舅舅,立時撩起衣擺拔腿就往上房報信去了。
至徐道元得到消息,囫圇穿上衣袍,係好網巾,靸著鞋急奔到待客廳時,天就亮堂堂的了,花木枝條上的鳥雀嘰嘰喳喳叫個不停。
彼時,靈璧長公主與英國公一起在上頭坐著,神色拘謹,陪著笑臉,成國公夏懷山大馬金刀在左下手第一把圈椅上坐著,一副興師問罪的表情。
徐道元狠狠按住額頭上直蹦的青筋,深吸一口氣走了進去。
恰在此時,支使去幽篁福地和玉簪小院的管事都急匆匆回來了。
靈璧長公主急的站了起來,“快說!”
管事往地上一跪就道:“幽篁福地空了,玉簪小院也空了,角門上的,守夜的,守更漏報時的,都被堵住嘴捆了關在一個茶水房裡頭。”
英國公沉著臉道:“問過沒有,幾時被捆的?”
“守更的說,子時正刻過後就被人從後麵打暈了。”
“小狼崽子!”夏懷山猛地一拍茶桌,站起來就往外走。
“且慢。”徐道元連忙道:“成國公穿一身騎裝,風塵仆仆,想必從京城到金陵走的是陸路,然而殿下走的是運河水路,成國公若仍舊騎馬如何能追得上,不如與我一道坐船去追。”
成國公一頓,驀的攥緊刀柄,立時有了決定,“就聽你的。”
英國公歎氣道:“元兒,你被殿下撇下兩次了,反而是被你瞧不起的道揚,殿下走到哪兒帶到哪兒。”
徐道元對父親一拱手,轉身疾走。
待得送走了成國公,靈璧就氣呼呼的道:“既是打定主意要那小丫頭,怎麼不早說,這讓我如何同沈家交待。”
英國公拍拍愛妻的手,笑道:“殿下這個年歲,正是和長輩對著乾的時候,又嫌惡長輩囉嗦,拿孝道和大道理壓服他,哪裡比得上半夜把人偷走乾脆利索。”
“咱們兩個兒子道元道歡在這個年紀的時候就不這樣。”
英國公笑道:“背著你我也是打過的,打完了怕你心疼,威脅他們不讓告訴你罷了。”
靈璧一呆,轉瞬笑著輕捶了英國公一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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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陽初升,霞光萬道,大運河上的船舶一艘跟著一艘,錯落有致,快慢有彆,已是前後望不到頭。
當中有一艘不起眼的大客船,形如半月,前後左右各跟著一艘小一些的客船呈護翼之勢排布,正徐徐往京城方向航行。
大客船天字號客房內,床榻上躺著一個穿蕊黃紗衫的小娘子,係帶鬆散開了,露著大半個雪團兒,床沿上坐著個錦衣公子,正拿自己玉佩上的蓮青色穗子撫弄小娘子的臉蛋,一路而下,穗子顫巍巍直往胭脂紅色的裹胸裡鑽。
秦桑睡得迷迷糊糊的,覺得身子發沉又醒不過來,偏又被個軟乎乎毛茸茸的什麼東西蹭來蹭去弄的發癢,非要撓一撓才舒服,心裡一急便衝破了什麼屏障似的,一下子睜開了眼。
一眼瞧見竟是個陌生之地,驚懼之下“騰”的就坐了起來。
霍無咎正被眼前豔色迷的暈乎乎就想低頭吻一吻,忽的兩顆腦袋就撞在一起了,各自“哎呦”一聲,紛紛摸向自己的額頭。
“殿下?”
秦桑雙眸圓睜,心裡正懷疑是不是夢中夢呢,就發現眼前這人眸光下移,盯著她敞開的蕊黃紗衫,逐漸灼熱,呼吸也急促起來。
秦桑順著他的眸光往下看,臉色瞬間紅透,連忙抱起一團繡被擋在前麵。
“我娘呢?”秦桑四下環顧,瞧見床腳後頭堆了兩隻合歡花戧金細鉤填漆箱,立時移開眼,鼓著腮怒瞪霍無咎。
“地字一號客房裡,有哮天安排,這會兒說不得已經吃上早飯了。”
霍無咎扭著她摟到懷裡,笑道:“還擋什麼?”
秦桑低頭哽咽,“殿下真個把桑女當成貓狗了不成,想不要就不要,想要了就偷回來。”
霍無咎強抬起她的下巴,瞧見她已是淚水模糊,眼尾紅的似染了胭脂,濃桃豔李似的小臉掛了淚珠,又添三分楚楚可憐,情不自禁心就軟了,卻冷著臉道:“我想要你,自然你就隻能是我的,難不成真想嫁那瘸子?”
“是,又如何?”秦桑驀的抬眸望他,含在眼睛裡的淚水一下子又流下兩行,“嫁沈公子是為妻為主,總好過不明不白跟你。”
霍無咎嗤笑,用手指輕拭她臉上淚痕,“懂了,這是跟我要名分呢,為妻你彆想了,若是生下兒子頂了天做個夫人,若你能一直這般可人疼,多寵你兩分也使得。”
“這回是打定主意帶我回京了?”秦桑哭不出來了,眼睛有了笑痕,殘淚還掛在眼尾呢,亮晶晶的。
霍無咎先是一笑,定定看了她一會兒又板著臉道:“既有了肌膚之親,還能把你撂下不成,偌大郡王府哪個犄角旮旯塞不下你,偷你出來是為了省事,不耐煩與那些聽不懂人話的長輩費口舌,一大通為了我好的話之後,必然是不順我意。”
秦桑得了他的解釋,身子就軟了,偎到他懷裡,嬌聲道:“殿下索回合歡衣箱,我還當殿下小氣呢。”
“隻許你在畫舫上逗我,不許我也逗你一回?”霍無咎手插進繡被裡,摸索兩下一把握住,揉著道:“瞧見了吧,索回一箱,還兩箱,可彆再讓我瞧見你用那支粗劣的鎏金簪了。”
秦桑已是被弄的軟作一灘春水,摟上他的脖子,媚態橫生,嚶聲嬌泣,“哪一日再惹惱了殿下,殿下再收回才好呢,我不要。”
霎時,霍無咎將繡被一揚就蓋了兩個人,就在滾作一團時,秦桑呼痛,霍無咎驀的坐起來,臉上一片掃興之色。
秦桑臉上掛著要哭不敢哭的可憐樣兒,下意識捂腰。
霍無咎把她小手扒拉開,掀起蕊黃衫兒一瞧,雪白滑嫩的後腰上,兩個巴掌印青青的惹人眼,兩個淺淺的腰窩裡也落進去三根指痕,青白映襯,無端令人呼吸急促,想給她掐斷。
忽的,秦桑瑟縮了一下。
霍無咎立時收回戳她腰窩的手背到身後,轉身就想走。
秦桑驀的坐起抱住他腰,顫聲道:“殿下彆惱,秦秋月有個青玉雕的茄瓜,教、教過……”
秦桑又羞又急,眼睛就沁出淚來。
霍無咎一霎領會了,一顆心激蕩起來,揉了揉她紅豔柔潤的小嘴,渾身的血液也跟著沸騰,大掌便情不自禁扣住了她後腦勺,五根手指穿入她烏黑柔亮的發絲,少頃,龍眉皺起,一副忍痛表情,偏又被秦桑纏的緊退縮不得。約莫一盞茶後才好些了,他修長的脖頸後仰,鳳目赤紅。
烈陽高升,朝霞消散,晴空萬裡。
哮天把一盒藥膏交到謝婉柔手上,笑道:“恭喜謝夫人,令愛是個有造化的。”
謝婉柔望著手裡的藥膏,又得了一句恭喜,心便沉到了穀底,恍惚間生出造化弄人,宿命難違之感。
“謝夫人高興傻了不成,彆愣著了,快進去吧。”
“是、是。”謝婉柔忙打疊起精神,推門而入,便見白紗帳低垂,隱有啜泣聲。
謝婉柔連忙回身把房門關緊,匆匆走到床榻邊,掀起白紗帳往裡麵一瞧,隻一團鼓起的繡被。
謝婉柔氣也不是,笑也不是,忙把繡被扯開,盯著她埋進軟枕的後腦勺,悄聲低叱,“這不是你想要的結果嗎,哭甚,被人聽去,傳到皇孫耳中,即刻你便會失寵。”
“娘,和我想的不一樣。”
謝婉柔打開藥盒放在枕畔,歎氣道:“趴好吧,除了後腰上痛,還有何處?”
秦桑頓時臉紅的滴血,羞聲弱氣的道:“沒、沒了。”
“娘是過來人,什麼不知道,高內官方才給我藥膏的時候道了一句恭喜,不就是寵幸了的意思嗎?初次怎會不傷,一會兒娘出去,你自己抹上。”
謝婉柔一邊說著話一邊就把藥膏均勻抹在了秦桑的後腰上。
秦桑頓覺清涼,舒服的吐出一口氣,“要是身子有哪裡不舒服我才不瞞著娘。”
少頃,藥膏抹好了,謝婉柔幫她把蕊黃衫兒拉下來蓋上。
秦桑挪挪身子,把頭枕在謝婉柔腿上,謝婉柔見她眼睛泛紅,憋著委屈,就輕摸著她頭,恐懼道:“娘這會兒還後怕呢,睡的好好的,一睜眼就到了船上,我竟慶幸是被皇孫擄來了,不是彆的什麼江洋大盜,惡霸拐子。到底,這位少年皇孫本身也生得不俗,隻相貌身段上咱們也配得上。”
秦桑把眼淚蹭到謝婉柔藍裙上,哽咽道:“到底比貓狗強不了多少,我竟那麼怕他惱我。”
謝婉柔心疼落淚,“傻孩子,娘一早就想到了這點,這才不願你跟他,你想想他是個什麼身份,本朝唯一的皇孫,若無意外,將來繼承皇位的就是他,心性必然是霸道強橫的,他或許對你生出兩分的喜愛,但也僅止於此,說不得過個一年半載,他對你的新鮮勁兒過了,自有更好的服侍他,他那個身份,真正是美人如衣服。”
“我現在真切體會到了。”秦桑摟上謝婉柔的腰,把臉埋在母親軟軟的腹部,悶聲哭道:“娘,你知道他對我說了什麼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