顫抖(1 / 1)

沐雨的婆婆趕緊招呼人,好在村子裡的大部分人都是姓葛,都沾親帶故的。葛母一招呼,立即有人來了,從鄉下去鎮子上走路要走一個多小時,慢一點的人,還要走兩個小時,太遠了。

葛母隻好去找村子裡的拖拉機,先把人送去鎮子上的醫院。葛家是比較窮,但送兒媳婦去醫院生孩子,還是要的。若是兒媳婦在家裡生孩子,生出個意外,兒子以後不一定就能娶到媳婦。

自家是個什麼樣的情況,葛母心裡清楚,要不是兒子能乾一點,自己對沐雨還行,沐雨也不可能留在這邊。有的知青設法回去城裡,就沒有再回來的。

沐雨的妹妹又考上大學,剛剛還說要寄錢回來。葛母相信沐晴,沐晴到底在他們家待了幾年的,沐晴的品性還不錯。

沐晴不知道沐雨這個時候就要生了,她不是不知道自己的姐姐快生了,她以為還有大半個月的時間。沐晴掛斷電話就回去了,她回去住處,這才看到客廳裡的電話。她不知道這個電話能不能打,也沒有去打。

彆人收留她,讓她住在這邊已經很不錯了,她再打電話,這都得耗費金錢的。

現在的電話金貴,電話費也貴,沐晴還是懂得的。

沐晴上樓,她看了一下自己的衣服,她想自己也不用去買衣服。等到了實驗室,還得穿彆的衣服,就算她現在買再多再漂亮的衣服,都沒有多大的用處。

到了四點多的時候,沐晴過去黃主任家,打算給師母打打下手。

沐晴一敲門,黃夫人就開門了,“來來來,快進來,今天晚上包餃子吃。”

“我來包。”沐晴道。

“行啊,一起包。”黃夫人招呼沐晴進屋,“廚房裡還燉著排骨湯。”

“很香。”沐晴嗅到了排骨的香氣。

沐晴走到桌子旁邊,她已經洗了手,正好包餃子。沐晴包餃子沒有那麼多花樣,也不是包得很好看,隻能說手藝普通,不至於讓餡料漏出來。

在鄉下的時候,知青點很少包餃子,就算包餃子也沒有放這麼多肉的。沐雨家又比較窮,鄉下人也就是在過年的時候可能包幾個餃子吃,大家一年到頭難得吃一頓肉的。

吃肉還要肉票,一煮肉,左鄰右舍都能嗅到香氣,很多小孩子就聚在門口。大人們就揪著小孩子的耳朵說:肉肉肉,你要我從身上割下來一塊肉給你吃嗎?

大人們那麼教育孩子,他們還會想這一戶人家發達了麼,是不是有什麼好事,不然,沒有逢年過節,怎麼就吃上肉了呢?

“你包的餃子比你老師包的好看。”黃夫人看了一眼沐晴包的餃子,“你老師包的餃子,韭菜經常被弄在外麵,煮的時候還煮散了。也不知道他包餃子的時候在想什麼,我都不敢讓他幫忙包餃子。到時候就不是吃餃子了,是喝餃子湯了。”

“可能是在想著算術。”沐晴道,“想著問題。”

“你們這些人就是這樣,有一個問題沒有想清楚,吃飯的時候想,睡覺的時候想,一直想。”黃夫人包的餃子比沐晴包的餃子好看許多,“這肉餡可以多放一點,這麼多餡料在呢。”

“還有其他客人嗎?”沐晴不禁問,這麼一大盆餡料在。

“沒有,就我們三。”黃夫人道,“等一會兒,把餃子放去蒸熟了,你再帶一些回去。現在天氣不熱,還有些冷,還能放一兩天。你到時候熱一下,就能吃了。”

“這哪裡好意思。”沐晴原本還以為黃夫人是要請彆人。

“有什麼不好意思的。”黃夫人道,“要不是你老師看重你,我又覺得你是個好的,哪裡能讓你連吃帶拿的。你現在是年輕,得好好養著身體。鄉下那個地方……唉,不說了,不是你們這些文化人能受得住的地方。”

或許沐晴當知青還好一點,黃主任是待在牛棚,那日子是真真難過。

黃夫人想到以前的那些事情,她想讓丈夫吃好一點,她也想讓沐晴吃好一點。

“苦日子都過去了。”黃夫人道,“不用跟師母客氣,師母給你的,你就拿著。”

“我爸媽都沒有這麼好……”沐晴小聲地道。

“你老師不是說了嗎?一日為師終生為父。”黃夫人道,“我們也算是你的父母了,是你的家人。”

“嗯!”沐晴用力地點點頭。

這個點,沐珍從沐家回去婆家,她不好總待在娘家。畢竟她之前還跟娘家人吐槽她的極品小姑子,她總不能自己也去當這樣的極品小姑子,不能總是待在娘家,等著吃娘家的東西。娘家也是要出去買糧食買菜的,又不是不要花錢。

沐珍還沒有進家門的時候,她聽到她小姑子跟她婆母說話。

“要是哥沒有娶她就好了。”方愛萍道,“她進門之後,各種事情都來了。她這麼自私自利,成天就知道計較那些芝麻大點的小事情。她沒有嫁進我們家的時候,我們家多好。”

“這不是不知道她嫁進來是這個性子嗎?”方母道,“稍微忍一忍,她到底為你哥生兒育女了。”

“又不是隻有她一個女人能生孩子。”方愛萍嗤笑,“就他們家那樣的人家……她自己娘家重男輕女,看重兒媳婦,不顧念親生女兒親生妹妹。她也想我們家變成他們家那樣,她想要拿捏我們。媽,您千萬彆聽她的話,就她這樣的,就算哥跟她離婚了,哥又不是找不到老婆。哥好歹還有城市戶口呢。”

方愛萍沒有把沐珍放在眼裡,她瞧不上沐珍,沐珍對她甩臉色,那她就要跟家裡人都說說。

這裡原本是自己的家,自己是嫁出去了,這不代表自己就不是父母的親生女兒。沐珍算什麼東西,她才是真正的外人,她跟他們這個家的人都沒有血緣關係!

沐珍聽到方愛萍的話,她非常難受,用力地踢了一下放在旁邊的簸箕。

方母聽到外麵的聲響,她走出來,正好看到沐珍。

“怎麼站在這裡?”方母問。

“還能怎麼,她站在那邊偷聽我們說話唄。”方愛萍翻白眼,“生怕我拿了家裡的錢,非得要盯著。”

“方愛萍,你太無恥了!”沐珍咬牙切齒,憤怒地用右手食指指著方愛萍,“你可不就是拿了我們家的錢嗎?我給你媽買菜的錢,她都要把錢給你。”

“那是借。”方愛萍道。

“借?你借了多少次,又還了多少次錢?”沐珍道,“你少在那邊裝蒜,一次兩次地從娘家拿錢,你要不要臉啊,有你這麼當女兒的嗎?”

“你是不是要說,你都沒有朝著你娘家拿錢,你回去你娘家的時候還帶著一些東西過去?”方愛萍瞪大眼睛,她不能在氣勢上輸給沐珍,“是,你對你娘家是夠好了,可你是拿著婆家的東西去貼補娘家。你也是夠不要臉的,那是我們家的東西,不是你娘家的東西!我兒子女兒好歹還是我爸媽的外孫外孫女,你娘家的那些人算什麼?”

方母想要拉著一下方愛萍,方愛萍還要繼續說下去,“與其讓你把那些東西給你娘家人吃了,還不如給我的兒子女兒吃,這有什麼問題?沐珍,在這個家裡,你才是外人!”

方愛萍不擔心她媽會不高興,她媽一向都比較疼她,她媽真要是不想她說,早就捂著她的嘴巴了,哪裡可能讓她把這些話說出來。

方愛萍都明白的道理,沐珍又怎麼可能不明白,方母就是故意看著方愛萍說出這些話。

“這日子過不下去了。”沐珍氣憤。

“過不下去,你就跟我哥離婚,真當我哥離了你就不能生活嗎?”方愛萍道,“孩子能叫你媽,也能叫彆的女人媽。就算你把孩子都帶走,那也沒有關係,新嫂子能生。”

“你……”沐珍氣急了,身體都有些顫抖。

“你以為你多了不得,多重要嗎?”方愛萍,“你就是一個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人。”

等方愛萍說得差不多,方母才道,“好了,好了,都坐下,我去做飯。晚點,就能吃飯了。”

沐珍跑去房間,她太過生氣了,不想去廚房打下手。

而方愛萍見沐珍沒有出來幫忙,又在那邊說,“一回來就跑去房間,一點事情都不做,當她是千金大小姐嗎?”

這一次,沐珍沒有跑出去,她陰沉著一張臉。方家這些人沒有多好,一個個就知道壓迫她。

“媽,您也該讓她做一點事情,不能讓她總是待在房間裡。”方愛萍道,“她也是要吃飯的,又不是不要吃飯。彆人家娶兒媳婦,是想著兒媳婦能分擔一點家務,兒媳婦能孝順一點的,而您這個兒媳婦……嗬嗬,還要您去伺候她。”

沐珍聽到方愛萍說的話,她知道方愛萍故意大聲地說話。沐珍走到房間門口,她伸手把手放在門上,好一會兒,都沒有去開門。

“她還好意思說我,誰家兒媳婦跟她這樣輕鬆。”方愛萍道,“有媽您做這些事情,她真的就是坐在那邊玩,都不知道幫忙的。”

以前,沐珍還會去幫忙一下,可方愛萍總是過來,方愛萍還總說這些難聽的話,這讓沐珍怎麼願意去幫忙。

傍晚,黃主任回來得比較準時,他下午就給學生上三節課,下課的時間稍微早點。黃主任還記得沐晴今天搬家,倒也沒有在學校多待。

“東西都收拾好了嗎?有沒有缺的?”黃主任在飯桌的時候還問沐晴。

“都收拾好了,沒有缺的,你們還借給我二十塊錢了。”沐晴道,要知道這個年代的二十塊錢很值錢,“真的夠了,師母還幫助我買了紙筆,被子也是這邊拿過去的,還有厚厚的毯子,真不缺。”

沐晴還覺得自己拿走太多東西,她都有些不好意思。

“這些東西都是基本的東西。”黃主任道,“我問了一下,你一個月的工資暫且算三十塊,這個數額太少了。你先堅持堅持,等過一陣子,讓他們給你加工資。”

黃主任不是不想讓研究所那邊多給沐晴一些錢,而是沐晴現在還在讀大學,彆人是看到了沐晴給出來的圖紙,但是彆人還抱有幾分懷疑。如果讓沐晴一下子就拿很高的工資,也不能服眾。

“不錯了。”沐晴道,“我原本想著,沒有給錢,我也要去的。”

“哪裡能讓你做事又不給錢的,讓馬兒跑不給馬兒吃草,馬兒會累壞掉的。”黃主任道,“該拿的還是得拿,要是這日子都過不下去了,還怎麼做事情。”

黃主任不是完全的理想主義者,特彆是他被舉報下牛棚之後,他越發覺得他們這些人也得現實一點,還是得有吃的,這日子得過下去。如果一個人的生存都成了問題,那麼這個人還會堅持所謂的初心嗎?

有厲害的人物在下牛棚之後,他們活不下去,自儘了。這能怪他們嗎?不能!

日子太苦,彆人還不斷折磨他們,讓他們看不到希望,身心俱疲,還得遭受身邊最為親近的人的背叛。堅持不下去,乾脆一死了之,也就不用想著這苦日子什麼時候能到頭。

“明天早上,我也過去。”黃主任道,“你一個人過去,他們不認識你,怕是不好進去。”

即便上頭下發通知了,但是那些人又不認識沐晴。黃主任到底是這個項目主要負責人,他總得讓那些人知道,沐晴是他的學生,不管沐晴多麼年輕,也不管沐晴是不是還是一個大學生,他看重的人,那他就會力挺她,除非她犯了錯誤。

在葛母送沐雨去醫院後,葛長根很快就去醫院,他們母子兩個人站在產房外,葛長根在那邊來回走。沐雨生的是頭胎,一般情況下,頭胎都比較難生一點。

“醫生,生下來了嗎?”當有護士從產婦裡出來,葛長根也不知道醫生護士的,他焦急的問,“我媳婦生了嗎?她都進去這麼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