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噓。”賀澤華讓賀竹君小聲一點,他也該走了。
賀竹君看著賀澤華拿著書離開,心下訝異,她總覺得她堂哥剛剛是在看什麼。算了,現在不知道,後麵也能知道。
沐家,沐珍跟她媽坐在房間裡。沐珍今天去了南城大學一趟,她在宿舍門口等著沐晴,她等了好一會兒都沒有等到沐晴,乾脆就回來找她媽,看看沐晴是不是已經回來。
沐珍想住在學校裡的宿舍,哪裡有住在家裡好呢。沐晴都在鄉下待了那麼久,她就不想家人嗎?
於是沐珍就想也許沐晴已經回來娘家,她這才沒有等到沐晴。誰成想,她來到娘家,壓根就沒有見到沐晴。
“小妹沒有回來?”沐珍問。
“沒有。”沐母回答,“我看她是真的怨恨上我們,說去住學校宿舍就去學校,都不來家裡了。知道我今早出去買菜,彆人都是怎麼說的嗎?都說我們容不下她,要把她趕走!天地良心,我什麼時候說過要趕她走了?”
是,沐母曾經主動給沐晴報名下鄉,她是覺得自家人主動給沐晴報名,總好過人家上門來強迫沐晴下鄉的好。沐母自認為自己做得沒有錯,自己還設法讓小女兒去二女兒那邊當知青,沒有讓小女兒去彆的完全陌生的地方。
有的人去完全陌生的地方,還沒有人幫襯,那真的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
“你這個妹妹也不知道是像誰,脾氣這麼倔強。”沐母道,“真真是,她都進家門口了,還跑出去。非得讓我們家的人被彆人笑話,被彆人當茶餘飯後的笑料,她才甘心嗎?”
“她可能就是在氣頭上。”沐珍解釋,“等她回來的時候,我們都說說她,讓她明白事理一點。”
“她?”沐母瞥了一眼外頭,“我看她是要等著我們去求她回來,她現在是不可能回來了。”
“媽,不可能的,哪裡有你們當長輩的去求她呢。”沐珍道,“你們不用去,等著吧,她自己個兒會回來。”
昨天晚上,沐三嫂坐在家裡的客廳說了好多話,話裡話外都是沐晴是一個活閻王活祖宗,沐晴就是不想讓他們好好過日子。這個家有沐晴,就沒有她,沐三嫂就是不願意讓沐晴回來。
反正沐晴可以住去學校,她又不是沒有地方去,沒有必要回來家裡住的。
沐三嫂認為沐晴的脾氣太過不好,自己拿捏不住沐晴,兩個人結下了很大的梁子,最好是讓沐晴早早滾出這個家。
“等她自己回來,就不知道要等到猴年馬月了。”沐母道,“她不是三歲小孩子,翅膀硬了。”
“不管她翅膀多硬,她都是您的親生女兒。”沐珍道。
“要是你小妹能跟你這般想,那就好了。”沐母歎息,“你小妹是沒有把我跟你爸當父母了,她就把我們當成她的仇敵。當年那個情況,要是不把工作讓給你弟媳婦的弟弟,事情鬨大了,那就不好收場的。耍流氓,那是大罪,萬一弄不好,被槍斃了怎麼辦?”
沐母不覺得自己有錯,她都是為了這個家考慮。
“她哥真要是有個三長兩短,她的心裡就能過得去了嗎?”沐母道,“她當時歲數又小了一些,不好領結婚證。不然,她在城裡找個人家直接嫁出去,倒也省得下鄉。這麼多原因堆積在一起,她就不知道想想家裡的難處。你們爸的工作是真不能讓出來,他是家裡的頂梁柱,他去工作,一個月的工資多……”
沐母在沐珍的麵前抱怨沐晴,說著說著眼睛又紅了。沐珍不是第一次聽到沐母說這些話,但是她還是聽得特彆認真,還時不時點點頭,表示她媽說的對。
“這是時代的問題。”沐珍道,“多少人家不都是這樣的嗎?家裡有幾個孩子的,沒有工作的,不都得下鄉嗎?沒有工作,沒有下鄉的,除非這人是家裡的獨苗苗。小妹確實太過自私自利了一些,她這些年在鄉下,二妹也不知道要勸勸她。”
沐珍想自己這個當大姐的在城裡,又不可能總打電話給小妹,那就是得跟小妹在同一個地方的二妹多勸說小妹。下鄉當知青,又不是要命的事情,沐晴怎麼就那麼怨恨家裡人,這又是何必呢。
“媽,您放心吧,小妹都回城了,她總會想明白的。”沐珍道,“她考上了大學,也算是有一個光明燦爛的未來。”
“她考上大學,尾巴都翹起來了。”沐母說著又歎息,“管不了,管不了。她都那麼大的歲數了,真是管不了。她真要是不想回來,那就彆回來。”
“怎麼可能不回來,小妹的歲數也不小了,也剛相看對象了。”沐珍道,“她不回來,誰幫她呢?她在外頭,就不怕被騙嗎?除了自家人,誰會為她考慮那麼多。”
沐珍絲毫不覺得自己的想法有問題,他們的親媽也是為小妹考慮,是小妹太過傲慢無禮了。
特殊年代,多少人家都是有各種各樣的問題,大家都是親人,更應該相互體諒才對。
鄉下,沐雨大著肚子,還有一個多月,她就快要生了。沐雨不是為了沐晴嫁給當地的人,她主要還是為了她自己。城裡的活再辛苦,哪裡有鄉下地裡的活辛苦。
沐雨在城裡的時候打掃打掃家裡的衛生,洗洗衣服,倒也不算有很大的苦頭吃。到了鄉下,要下田地,要插秧,手腳成天都得泡在水裡頭。
知青們還不是都非常團結,他們都怕彆人占了他們的便宜,怕彆人不去乾活,怕彆人偷懶。吃飯的時候,他們算一下大家吃了什麼東西,這可以,但是他們還盯著其他的細節之處。
鄉下的青年不少,他們也要娶妻生子,有的人就盯上了知青。遇上那等沒臉沒皮的,那個人還可能逼著女方出嫁。
要知道在隔壁村子就出現了這樣的問題,沐雨怕自己和妹妹也變成那樣,倒不如自己先找一個對象。沐雨想著回城怕是回不去了,他們的父母重男輕女嚴重,從他們把那麼小的妹妹送到鄉下來就知道了。
葛長根是沐雨的丈夫,彆看他長得瘦一點,但是他力氣不小,也很勤勞。葛長根的老母親還在,親生父親倒是沒了。葛家在這個村子算是大姓,葛長根家裡窮,這個村子裡的很多人都很窮,但好在這邊的人大多數品性都還可以,少數品性不怎麼樣的,那是難免的。
當初,高考恢複,彆的村子在卡知青不讓知青參加高考,沐晴沒有被卡。一來是沐晴跟沐雨是姐妹,沐雨是葛家村的兒媳婦,二來是沐晴表現一向不錯,成分又沒有問題,村裡沒有卡著她。
在沐晴從圖書館出來之後,她稍微放鬆一下,又去買了一些東西準備寄去給她二姐。她二姐快要生了,得送一些布料過去,好給孩子做衣服。沐晴在城裡,隻要有錢,還是有辦法弄到一些東西的。
沐晴特意沐雨打電話,她說了寄東西過去的事情。
“你先緊著你自己。”沐雨道,“你手裡才幾個錢啊,就算你讀書不要學費,但是你也該吃好一點。讀書消耗腦力的,很累的。”
“我知道。”沐晴道,“放心,我不會虧待自己的。我住學校了,爸媽他們……我以後就不過去了。他們問你,你……”
“我不說。”沐雨歎息,她能理解小妹。
當年,小妹那麼小,小妹吃了很多苦頭的。在小妹發燒的時候,沒有藥,沐雨還曾經挨家挨戶地去問問人,有沒有藥。衛生所裡沒有藥,說是讓他們自己去找找中草藥,沐雨就隻能去找,說是鄉下的很多人家都會備一些中草藥的。
那個時候,天空下著大雨,沐雨真擔心小妹不能熬過去,她就去問,就去求那些人家。當時的沐雨和葛長根還沒有結婚,葛長根還幫著沐雨一起去找中草藥。
沐雨不去參加高考,她身體原本就不大好,好不容易懷上孩子,不能就此沒有了。再者,她這麼多年沒有學習,腦子沒有那麼好用,哪裡可能說參加高考就能高考上,魚和熊掌不可兼得,沐雨總得想想自己更容易得到的。
葛母確實也不希望沐雨去參加高考,她希望沐雨能好好養著身體,等著生娃。
在高考恢複之後,葛家人也不用沐晴出去做事情,有時候還給沐晴煮雞蛋。沐晴想著沐雨懷著身孕,該是沐雨吃的,沐雨說煮了兩個雞蛋,她們兩姐妹一個人一個。
沐晴還會看向葛母,葛母平日裡喜歡板著臉,一個寡婦不多板著一張臉,彆人很容易欺負他們家。葛母沒有多說話,沐晴才吃了雞蛋。
“我來了城裡,那就會努力待下去,不可能讓自己一輩子碌碌無為。”沐晴道,“這路是人走出來的,我不信不能走下去。”
“你可以的。”沐雨道,“二姐相信你。”
當沐晴掛斷電話之後,她回頭準備走去宿舍,卻在宿舍門口又遇見了沐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