測定儀在懷裡發出亮光,兩個小點此時正重合著。
江月照眼冒淚花,杏眸滿是驚慌,正落在關旭景麵前。
她似乎是怕極了,爆發出驚人的潛能,跑得飛快,抓住關旭景的手,仿佛看到了救星。
關旭景下意識伸手接住,被這衝擊力一驚,兩人調換了位置,變成了他背對著雷風鳥,狠狠地吃了一爪子。
後背處的皮肉綻開,鮮血淋漓。
他想躲開,可江月照偏生這時候力氣大的驚人,拽著他讓他定在了原地。
“你沒事吧關師兄,都是我不好,如果我再強一點就好了......”江月照在看不到的角落不斷掐著自己大腿肉,眼淚不要錢地往下掉。
關旭景終於適應了江月照驟然增大的力氣,強行帶著她往遠處逃去。
兩人都是築基中期的修為,可關旭景行動速度卻很快,雷風鳥很快救將他們跟丟了。
兩人坐在一棵高大茂密的樹上。
江月照抽噎著說不出話來。
關旭景不知從拿拿出一方手帕,輕輕為她擦拭眼淚。
這隻雷風鳥品階不低,處於暴怒狀態,每一擊都用了全力。
關旭景紮著的小辮大半散落開來,頭發卷曲地垂在肩上,神情因疼痛一瞬間扭曲。
“疼不疼?”江月照立即發問。
“嗯,”關旭景點頭,手在摸上後背的傷時,冷汗涔涔從額頭落下,但很快又強撐起笑顏:“隻要葉師妹沒受傷就行。”
“師兄......”江月照一麵止住眼淚,頗為感動地喚,一麵在心裡默默計算著葉忘營與他們的距離。
有關旭景看著,測定儀不好拿出來,按照昨夜計劃,她應當引導著關旭景往約定的地方走,屆時......
江月照垂眸掩蓋眼中的銳利,再抬眼時,又是那柔弱不能自理的模樣。
“關師兄,”她怯怯地扯動關旭景的袖拋,抬頭道:“我發現了木耳鷹的巢穴,本想攻擊,卻意外惹怒了雷風鳥......”
“眼下卻害的師兄為我受了傷,為了將功補過,我想協助師兄抓捕木耳鷹,並且全部歸師兄所有。”
很符合葉忘營為江月照營造的修為高卻沒殺過人膽小羞怯,出門在外沒了師兄就不行的形象。
“葉師妹,關師兄看你膽子很大嘛。”
關旭景揚起的嘴角僵住,笑意不達眼底,淡棕色的眼瞳往後看去。
葉忘營黑衣隨風舞動,揚起的火焰微微把袖擺燒焦,他卻不管,鳳眼上挑,淡淡看著兩人。
“關道友,沒想到在這裡遇見了。”
火焰洞穿關旭景的腹部,傳來一股焦香味。
江月照聳動鼻尖,看向關旭景的腹部,一隻隻細小的蟲子爭先恐後地往外爬出,擠擠挨挨,那些被猝不及防火焰燒死的隨著其餘蟲子的動作,掉到地上來。
葉忘營攻擊淩厲,毫不留情,一擊即中。
可隨著火焰的消失,關旭景腹部一滴血也沒有流出,反而又生出蟲子,一點一點將空洞填滿。
江月照還維持著拽關旭景衣擺的姿勢沒動,可再抬起頭來,臉上的嬌柔膽怯都已經消失不見。
月華自動出鞘落入她手,再一劍捅入關旭景腹部,因怕其傷口再次愈合,江月照並沒有把劍抽出。
“葉忘營,你來得早了。”
兩人原本布置了陷阱,隻需引關旭景進入其中,便可喚起陣法,將其捕捉。
然後,再將在清玄宗那一群人眼裡身份地位極高的“三爺”關旭景作為人質,交換出李異。
但是,江月照皺了皺眉,此人修煉的功法好邪門。
蠱蟲乃西域手法,可西域與中域所隔天塹,來往困難,鮮少有弟子來到中域,況且中域一向不喜巫蠱之術,認為其與邪術息息相關,十分排斥,關旭景又是怎麼加入宗門的?
關旭景眼珠又轉回看她,那種被爬蟲盯上的黏膩感覺又傳來。
“看什麼看,再看挖了你的眼睛!”江月照衝他笑,眉梢眉眼都是冷意。
關旭景就算再強功法再邪門,被火焰攻擊,被月照捅穿後也照樣動彈不得,隻攤開手掌表示投降。
葉忘營上前扣住他的手,用繩索綁上死結,回複江月照:“早晚都是一樣的。”
有沒有法陣,關旭景都會被他們抓住。
他不會告訴江月照自己的卑劣心跡。
他隻是覺得關旭景的神情很惡心。
僅此而已。
他隱沒在黑衣處的手臂青筋浮現,眼睛現出重影,腹部傳來穿刺般的疼痛,可麵上依舊冷靜,淡淡掃一眼關旭景,牽著繩索,率先向前走去。
關旭景動動手腕,麻繩粗糲,很快浮現紅痕,可他依舊像個沒事人一樣。
眼睛依舊緊盯著江月照,笑意又起,還是那意氣風發模樣:“你叫什麼名字?”
江月照翻了個白眼,沒理他。
清玄宗駐紮地。
江月照一腳踹到關旭景,與清玄宗一眾人馬對視。
“把你們抓的那個人交出來換你們三爺!”
青兒此時已經回到清玄宗,正站在為首的築基後期領頭人身側,臉上溫柔不見,看著被倒在地上的關旭景,滿臉厭惡:“我就說帶關旭景進來,定會惹出什麼岔子,真不知道師叔們是怎麼想的,現在還要換人去贖他。”
李異就被領頭人抓在手上,臉色已經比江月照在秘境裡第一次見他時好了很多,但依舊昏迷不醒,他沉著臉道:“慎言,師叔們自有判斷。”
“道友,這人偷盜清玄宗寶物,你們真的要因為一個卑鄙小人與清玄宗為敵嗎?”
比起臭名昭著的清玄宗,江月照自然願意相信同一宗門的李異,況且,她冷下臉來,道:“他怎麼樣,應該由我們帶回宗門進行定奪,輪不到你們插手。”
雙方最終還是交換了。
築基後期的領頭人親自上前來,帶著李異與江月照葉忘營走了百裡至防禦法陣處,交換人質。
關旭景在兩人離開前突然轉身,衝他們招手,小辮已完全展開,卷曲頭發耷在額前,眸色淺淡,展露出不符合這個年齡的稚嫩。
江月照突然發現,她們兩人在長相上在某個方麵是想像的,顯然關旭景也認識到了這點。
他垂下眼睛,佯裝出幾分柔弱與楚楚可憐,學著江月照哄騙他時的語調,嬌嬌柔柔道:“江師兄,疼不疼,如果我再強一點,江師兄就不會這麼疼了。”
葉忘營垂眸,月華剛剛從關旭景腹部抽出。
他的腹部也疼至痙攣,可卻不現一點傷痕與血跡。
這是西疆的一種蠱。
種下之後修為高者替修為低者承受身體的所有痛苦。
江月照被關旭景惡心到,月華又出鞘,一道劍氣又揮出,直衝關旭景被火焰灼燒的後背。
清玄宗領頭人反應迅速,揮出一道靈力想抵消劍氣,關旭景卻不躲不避,甚至主動迎上,笑容燦爛又惡劣:“師妹果然柔弱,劍氣不痛不癢呢。”
江月照生氣,葉忘營卻抓住她的手,麵色意外慘白。
“快走。”
他們帶走了李異,清玄宗的人定不會善罷甘休。
在清玄宗領頭接到關旭景,清玄宗眾人接到安全信號之時,定會來抓捕他們。
屆時無論兩人再強,也無法戰勝這聚集起來人數格外龐大,甚至還有兩名金丹期的清玄宗。
葉忘營肩上扛著李異,與江月照快速穿梭在林中。
在用掉幾個高階疾行符和瞬移符之後,測定儀上的小點終於被他們拉開了距離。
這就是江月照要求藤樹所做之事了,取一滴關旭景的血注入測定儀中,被雷風鳥追逐的江月照就能精準跑向關旭景處,而關旭景是清玄宗一行人中的重要人物,無論去哪,總歸是要帶著他的。
兩人便可借此躲避清玄宗,養精蓄銳。
兩人在一處洞穴處暫做修整。
李異被放在離火堆最近的地方,兩人又喂他吃了幾枚解毒、恢複靈力的東西。
江月照這才有空關注葉忘營的臉色。
細想起來,從抓住關旭景起,葉忘營的臉色就格外不好,也比平時更加沉默。
雖然不主動和葉忘營說話,但江月照就是能感覺出來葉忘營不說話時的各種狀態。
她把這叫做摯友之間的心有靈犀。
就比如現在,葉忘營默默打坐,江月照就是知道葉忘營狀態不對。
她耐心守在他身邊,等他體內靈力運行完一周天之後,拽住他的衣角。
葉忘營很快睜眼,鳳眼垂下看她,問:“何事?”
“你是不是後背的傷口裂開了?”
葉忘營搖搖頭。
“那腹部呢?有好點嗎?”
葉忘營點點頭。
“那奇怪了,你是有哪裡不舒服嗎?”
葉忘營本想搖頭,可關旭景那副虛偽的麵孔突然在腦海中浮現,是他在說“隻要師妹受傷就沒事”。
於是,他也卑鄙地放軟神情,任由疼痛在麵上浮現三分。
“關旭景在我身上下了蠱,隻要他受傷,我就會替他承受疼痛。”
江月照聽見,眼中凶意閃現:“這關旭景果然狠毒!”
又看向葉忘營,從儲物戒指中翻找,想找一些能夠抑製疼痛的丹藥給葉忘營服下。
可林羽婉是光顧著給她塞療傷止血解毒保命的丹藥了,其餘丹藥是一點也與止痛無關。
她用神識在其中翻找半晌,現實中就是立在原地不言不語。
他們為了給李異一個好的休息環境,把山洞最內側讓了出來,火堆到他們這時已經沒有多少光亮。
江月照半張臉隱沒在黑暗中。
葉忘營半晌沒有等到她的回應,抿唇,想要將剛剛的話收回,鮮少產生的後悔情緒慢慢從心底裡升騰。
江月照清脆的聲音恰在此時響起,罕見猶豫:“葉忘營,我這裡有梅子糖,你要吃嗎?”
藥苦時吃它便不苦,疼痛時應該也有一樣的功效吧。
可是葉忘營長得就一臉不喜吃甜的模樣,不知道會不會吃。
葉忘營抬眼望去,透黑色的糖身鑲著一顆小小的梅子,正躺在江月照的手心之上。
他伸手去拿,江月照卻猛地收回手,眼睛一亮。
“李異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