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末整個身子都被淋濕,長發濕答答地滴在地板上,她看著鏡子裡自己落湯雞的模樣實屬狼狽。
眼眸一斜,還有同樣在擦拭頭發的江問寒。
外麵下著暴雨,餘末隻能先讓江問寒暫住一晚,等第二天再去工作室找他丟的包。
江問寒第一次到餘末家,來她這麼私密的地方不說緊張是假的,但眼前景象著實和他想象有些不同。
餘末家和她本人乾淨利索的氣質完全搭不到一起,她家所有東西全部堆在了明麵上,衣服成山地堆積在沙發上,桌麵還散落沒蓋上蓋的化妝品,還有大大小小沒拆的快遞……
江問寒現在的局促可能更多來自——
他壓根沒地方下腳。
“有點亂哈,等會兒我給你收拾出來,就當自己家一樣。”餘末以最快的速度擦著頭發,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餘末說是快,但在等她時江問寒已經把沙發的一角整理好,規規矩矩地坐上。
他雙腳並攏,背部挺直,手放腿上。
餘末換了身家居服,從臥室裡收拾完出來就看見這幅景象,她不由一滯,隨即不可思議地揉了揉眼睛,震驚說:“哇!原來我家沙發這處有片花紋啊!”
江問寒汗顏:“……”
她這是多久沒收拾了,讓堆積的衣服把花紋擋得嚴實。
“哈哈哈我開玩笑的,我是在誇江同學收拾得利落。”餘末嬉笑。
“舉手之勞……”江問寒並了並腳,稍顯不自在。
餘末盯著乾淨的沙發和配套乾淨的江問寒,疑惑說:“不過,你收拾這個乾嘛?今晚打算睡沙發嗎?”
她都已經把餘叢之前住過的臥室收拾出來了,還換上了新的被套和床單直接睡就可以了,沒必要睡硬邦邦的沙發。
江問寒緩緩抬起眼,他不收拾乾等著,會讓他腦子控製不住地無限遐想,不如做點什麼轉移,就想現在餘末穿著完全不暴露的綢緞睡衣晃蕩,他目光都不敢在她身上駐足超過兩秒。
見他不語,餘末勸他說:“沙發多硬啊,還是睡床吧,我都給你鋪好了過來看看。”
江問寒身子僵直一瞬:“……”
不知是不是頭一次來女生家太緊張了,他思緒飄然,餘末給他一種情侶吵架後分房睡的錯覺,而他扮演的就是那個無理取鬨的小男生。
江問寒閉眸三秒,止住奇怪遐想,再想下去硬的可不止是床了。
隨後,他深呼一口氣跟著餘末進了臥室。
“今天就先委屈你暫住一下,等明天我再去工作室給你拿包。”餘末說。
江問寒就靠在臥室門口,心裡犯愁。
他用這個丟三落四的拙劣借口追回來,連餘叢都注意到他隻帶了一個包,而餘末整天和他在一起卻沒發現,果然她隻是對所有人都溫柔,從來沒有真正在意他。
餘末收拾完,見他眉心緊鎖,還以為他在想那件事,撞到都撞見就沒有瞞著的必要了。
“是不是有什麼想問我的。”餘末把被角捋平,直起身說:“就是他點的咖啡。”
江問寒回過神來,想起他給餘末打傘時,身後的確有個黑影在悄悄跟著她,他語氣中帶著氣憤,“他是誰啊?為什麼要這麼做?”
餘末不知要從何說起,猶豫之時卻聽江問寒意想不到地問她,“是姐姐的前男友嗎?”
“哈哈要是就好了。”餘末雙眸微怔,沒想到他會這麼想,眨著笑眼說。
江問寒見她提到前任笑得這麼開心,裡麵莫名多了點說不上來的悶,雖然他沒談過戀愛,但也知道大部分人對前任都沒什麼美好記憶,可想而知人家在餘末心裡分量多高。
如果餘末真的有個癡情白月光的話,那對他來說岌岌可危。
一想到這裡,江問寒臉色不由沉了沉,“姐姐還笑得出來?”
“我是看你這樣才笑。”餘末忍笑,盯著他說。
“我?”江問寒驚訝。
餘末:“沒想到江同學如此八卦。”
江問寒:“我也是關心你嘛。”
餘末擺手:“好好好,多謝江同學的關心。”
過了一會兒,等餘末從衣櫃翻出幾件餘叢的睡衣遞給江問寒時,他站在浴室門口還在糾結,“所以,到底是不是姐姐的前男友。”
“……”
餘末真是被這個年紀男孩的執著逗笑了。
“我要是不告訴你會怎樣?”餘末輕歎一口氣,似有些無奈,但眉眼仍掛著笑。
“不告訴就不告訴,我也不是很想知道。”江問寒抬起下巴傲嬌起,嘴上裝作不在意,但眼睛裡還巴巴地渴望她親口說不是。
餘末見他心不對口,便不再逗他,實話實說:“不是前任。”
江問寒聽完,眼睛一下亮了起,但下一秒隻聽餘末混著笑意的聲音,似輕輕掠過他的心尖說——
“所以,成熟的江小朋友可以去洗澡了嗎?”
江問寒:“……”
等江問寒進去洗澡後,餘末終於長舒了一口氣,她是第一次帶男生回家,心裡也不免忐忑,尤其是江問寒剛剛坐的板正,年紀輕輕緊張全掛在麵上,讓她莫名也有種他倆在不良交易的感覺。
也不知道她剛剛不過腦說的話會不會讓他有歧義。
浴室傳來緩緩水聲,餘末先讓他去洗了,自己則是回到被江問寒打掃的一塵不染的沙發上,回餘叢打來N個奪命電話。
電話通後,餘叢著急地說:“姐,你可算回我電話了。”
餘末:“給我打電話乾什麼,你生活費我不是已經打給你了嗎?”
“……我是那種為了錢才跟你聯係的嗎!”電話裡傳來餘叢咬牙切齒的聲音。
“你不是,到底怎麼了。”餘末笑了笑說。
餘叢問:“江問寒回去找你了吧,你把工作室的鑰匙給他了嗎?”
“嗯,給了。”
餘末沒有說實話,要是讓餘叢知道江問寒在她這兒留宿,他不得炸了。
“他現在回去了?”餘叢接著問。
“回去了唄。”餘末害怕露餡,想著趕快把電話掛了,催促他說:“你到底要乾什麼,沒什麼事我睡了。”
“那他……怎麼還不回來。”餘叢在那兒嘀咕。
“我怎麼知道,你給人家打個電話唄。”餘末輕咬指甲,含糊說。
“他沒接……行了,我不打擾你了,你睡吧。”餘叢見問不出什麼,隻好作罷。
餘末好不容易鬆了一口氣,正要把電話掛了,不知何時江問寒洗好站在她麵前,冷不丁地冒出一聲——
“姐姐,你去洗吧,水還是熱的。”
餘末捏著手機的手一滯,猛地瞠目抬頭。
下一刻,如同預想的那般,電話裡傳出震天的嘶吼聲,“姐,你屋裡有男人!?”
“……”
——
餘末在火山爆發來臨前迅速掛斷了電話,並點進和餘叢的聊天框,給他發“那是電視劇裡男主演說的話”,然後迅速關機當作一切都沒發生。
見這情形,江問寒立即明白了,內疚說:“姐姐,對不起我不知道你在打電話。”
“沒事。”餘末搖頭和他說:“是餘叢打電話來問你怎麼還不回宿舍。”
“要不直接告訴他呢?”江問寒邊擦頭發邊說。
“他應該也知道了吧。”餘末欲蓋彌彰的理由肯定瞞不過他。
果然,江問寒手機震動了好幾下,他點開看,全是餘叢發的消息——
“衣櫃裡有我的睡衣和睡褲,房間和床都讓給你。”
“天一亮趕緊回學校,除我那屋,其餘房間都有鬼彆去。”
“下次不許再丟三落四,要不我給你打骨折也會攔著你往回跑。”
“……”
餘叢這話字裡行間都透露出不讓江問寒越界,安分守己睡覺,隔天再滾蛋。
餘末湊近屏幕瞧完說:“江同學彆聽他的,不要和小時候腦袋被門夾過的人斤斤計較。”
“你們姐弟倆感情真好。”
江問寒也知道餘叢在提醒他什麼,他把屏息掉說。
“我們關係是很好,但有時還是距離產生美吧。”餘末點點頭,沒深入聊,疲憊地按著脖頸往浴室走。
月夜蔓延,格外寂靜。
江問寒回到房間躺下,沒過一會兒他聽著房門關上的聲音,應該是餘末洗完澡回房間了,沒動靜後他也安心睡覺。
第二天他昏沉睜眼,發現自己在沙發上醒來。
一縷光從窗外投進,空氣中浮著些許塵埃,一個軟乎的腦袋正輕挨著他肩,黑發潑墨般散在周圍,呼吸起伏。
江問寒眨了眨眼,看了眼一旁卷起的白毛巾,想起來他昨夜起床喝水,但腦袋發沉躺在沙發上就睡著了,昨晚難道是餘末照顧的他?
正想著時,餘末忽地動了動身,惺忪的睡眼對上他略顯迷茫的眸子,聲音帶著剛睡醒的卷沉,“你醒了?”
江問寒嗯了下,正想說話卻被她隨之而來的動作打斷,“我怎麼睡在……”
餘末伸了個懶腰,手順勢往貼上他的額頭,停留了幾秒說:“好像還有點燒?”
猝不及防的柔軟貼在他微熱的額上,覆壓住不重不輕的力道,江問寒腦門的熱頓時蔓延至雙頰。
“你的臉有點紅誒。”餘末鬆開手,盯著他的臉找原因,“怎麼不管用?難道是我昨天喂的藥過期了?”
江問寒一驚:“……”
“哈哈哈哈逗你呢,沒給你吃藥。”餘末笑了笑說:“照顧小孩我還是很得心應手的。”
“我昨天半夜喝水,發現你躺在沙發上還以為你夢遊了,結果一摸你發燒了。”餘末接著說。
江問寒緩緩抬眼,腦海出現她昨日照顧他的畫麵,眼底不免染上笑意,“謝謝姐姐。”
餘末想起她昨天渾身都被雨水打濕的樣子,不禁感歎,“明明是我淋的雨最多,怎麼發燒的是江同學?看來你的身體太弱了,需要加強啊。”
身子弱的江問寒瞬間笑不出來……
“沒事,我給你叫份粥,吃飽就強壯了,我先去工作。”
餘末撐起身起來,不料雙腿交疊太久壓麻了,腳下失力,頭頂正好撞在江問寒的肋骨上,她還聽到了骨頭撞擊的悶聲,嚇得她失色,“你沒事吧?”
江問寒麵龐緊繃,拍了拍結實的胸膛似挽回麵子說道:“我身子硬朗得很,姐姐多撞幾次都沒問題。”
“你不會燒傻了吧。”餘末聳聳肩,想不明白怎麼會有人喜歡被撞,多疼的一聲啊。
“……”
餘末轉身後,江問寒趕快蜷起身子,揉了揉那處作痛骨頭,表情吃痛。
“我走啦,記得吃飯。”餘末收拾好東西出門,囑咐他說。
江問寒一聽聲立即收起皺起的眉毛,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舉起手搖擺目送她,“拜拜姐姐。”
餘末忽然停下腳步回身看他,瞧著他逞強的樣子,嘴角掛著不明的笑說:“江同學,要是疼的話可以算工傷,但逞強不算喲。”
江問寒舉起的手停在空中:“……”
許是為了證明什麼,等餘末走後江問寒也沒閒著,他把客廳全都打掃了一遍,衣服摞好,快遞箱扔掉,邊邊角角的灰塵也不放過,整個家煥然一新。
做完這一切江問寒直了直僵硬的腰板,一點都不覺得累,要不是不能過於逾越,他真想幫餘末把臥室也打掃乾淨。
半晌,門鈴響起。
他還以為是餘末訂的粥到了,一開門就見滿臉陰鬱的餘叢和站在身後吃瓜臉的魏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