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路上兩人並肩齊步,剛才那一下餘末徹底清醒,本來她就是微醉,這時候不得不徹底裝醉了。
喝多的人會做什麼?
餘末思索,之前接喝多了的施晴回家,她會乾嗎。
她眼睛唰地一下亮起,晃搖兩三步說:“我給你表演一個節目”,接著伸出拇指指向前方,“走直線!”
江問寒:“……”
隻見麵前的女人長發吹動,身形搖搖晃晃,一會兒往左倒一會兒往右倒,就是不直走。
看了一會兒,她絲毫沒有要停下來的意思,無奈江問寒隻能跟著她的思路走,“表演得很好,休息一會兒吧。”
說完,還鼓掌示意。
餘末趕停下來,走兩步還挺累的,戲要演足,後頭傻傻地衝他笑,“真的嗎。”
江問寒點頭輕聲道:“嗯。”
為了維持她人民教師的形象,後半段路程老老實實地沒有作妖。
走到樓下,江問寒認真囑咐她:“下次不要再偷喝酒了。”
餘末心裡冤啊,她哪裡偷喝?
分明是為了青少年的健康著想才忍痛割愛,而且到底誰是誰老師啊,她怎麼反被教育一頓。
但一出口,千言萬語化為一個字:“好。”
回到她的臥室,趁著留存的記憶把顏色敲定,桃紅又帶點亮橙,好似是燈光打上去的。
餘末思忖半晌,琢磨過來了,他兩次唇色好像不太一樣。
餘末抬起被他攥過的手指,沒有任何塗口紅的痕跡,應該是吃呲呲冒油燒烤留下來的,後來唇色是在他擦完嘴後變的,得出結論後,腦海掃過剛才的畫麵,指尖忽然有些火辣辣的感覺。
電話響起打斷了她,餘末輕咳了一聲,接了電話,“喂,乾嘛。”
餘叢有些著急,“姐,你怎麼現在才接。看到江問寒了嗎,他回來了麼。”
餘末一頓,趁著酒意光問他唇色了,忘記問他怎麼又折返了,“嗯呢,他為什麼又回來了啊?”
“他鑰匙丟在那了。”
“和我說一聲不就行了,乾嘛跑一趟。”
“你不接電話啊。”
“……”
餘末看了一眼是有幾條未接電話。
“那你現在給我打電話乾嘛?”餘末不明白不是問江問寒嗎。
“我怕你丟了。”
“……”
餘末汗顏直接掛了電話,這個點回學校走快一點的話卡點能到的,畢竟江問寒把她送回來表示一下關心也可以,奈何沒有微信啊,麻煩。
加微信,約出來,最後看他唇色。
餘末托著腮想了一會兒,方法倒是可行,但就是像個變態一樣盯著人家嘴唇。
剛才吃的那頓燒烤,變態辣都沒她變態。
今晚江問寒當自己醉了還情有可原,再約出來就真是在摧毀祖國的花朵了。
第二天,餘末收拾東西打算先讓施晴試一版妝再決定。
她的工作室不大,能招攬施晴這麼大的生意,主要是因為她倆大學同校同學,施晴出道後邀請她當私人化妝師,工作室也逐漸有點起色了。
餘末彎腰一點點給施晴化妝,妝造分不開,妝容畫好發型也同樣重要,施晴的秀發護理得非常有營養,濃密的黑發摸著手裡很享受。
撩開她垂在胸前的秀發向後盤起,膚如凝脂像是塊白玉,兩邊微微凸起的鎖骨上麵有明顯的微微紅印。
餘末眨眼淺笑,“這是和好了?”
“喝多了。”施晴語氣很隨意,知道她看到了,沒打算瞞著。
餘末很了解她的感情狀況,如實精準地總結:“貴圈真亂。”
施晴歎了口氣,餘末這麼說不無道理,她與鄰家的哥哥從高中算起分分合合,畢了業又糾纏不清,直到昨天她話都沒說清嘴就被堵上了,又不是什麼純情少女,有些事順理成章。
餘末先後給她試了發髻高盤和公主頭編發,加入之前敲定好的元素,拍照存底。
“感覺……元素太多了,抓不住重點。”施晴拿到樣圖說,又看了一眼鏡子中的自己,抬頭問餘末,“尤其是這個口紅?”
“我這幾天也在糾結,就卡在口紅這步。”餘末視線在她整體造型停留了一會兒,“給你換淺色調試試。”
塗完後,施晴搖了搖頭。
“倒是不搶鏡了,但有些憔悴。”她拿起桌上的擺放的口紅自己試了起來,“你這幾天有沒有想法,說不定我能幫你分擔。”
說到唇色餘末自然想到江問寒,她雖眼神渙散,但對方唇色卻是那樣清晰地呈現在她眼前,隻是酒醒後忘得一乾二淨。
正想著,施晴低頭看了一眼手機,打斷她思緒說:“決定好了告訴我,有人接我先走了。”
施晴給她舉了舉手機,不用看就知道說誰,可以在工作期間無任何理由讓她為自己的原則退步。
坐在車裡,施晴故意折騰口紅,打開車內的鏡子擦了塗,塗了又重新上色,完全冷落旁邊的人。
過了許久,車子也不開,她好似沒有也可化的必要了,轉頭沒好氣地說,“怎麼,讓我下來就單純喜歡看美女塗口紅?”
沈朝星對她向來有耐心,看她終於折騰夠了,側眸望向她的嘴唇,緩緩開口道,“不單純,比較喜歡吃你的口紅。”
“……”
這人假正經慣了,施晴也懶得點他,正正身說: “我們現在去哪啊?”
沈朝星瞥了她一眼,“我家。”
“去你家乾什麼?”
“搬家。”
“你要搬家?”
“不是我。”
“?”
“我女朋友。”
“???”
沉默三秒,施晴麵無表情地打量他,眼底一團怒火滋滋往外冒。
沈朝星麵色不改當作看不到,伸出手指想觸碰她的臉,“你口紅塗出去了。”
還沒碰到,“啪”一下被施晴打掉,上身連帶著往後躲像是不解釋清楚就和他劃清界限。
“對,就是我那沒良心的女朋友,寧願看口紅也不願看我。”說著還慘兮兮地抹了抹臉假裝有兩行淚,又湊近去拉她的手。
施晴明白過來後,翻了他一個白眼,舒了口氣態度依舊不好,“活該。”
“但你口紅真塗出去了。”沈朝星指著她的嘴唇,十分認真地說。
“哪裡?”施晴的包袱是真的很重,剛才的事情立馬忘了,用手指抹去多餘的部分。
沈朝星語調微微閒散,“上邊,再往右一點。”又壞壞地笑了一下,讓她靠近自己,“你過來點。”
施晴按他說的以為他的手指會覆上來,結果貼上去的是他的嘴唇,濕潤的氣息探入口,哪怕是已經親過很多次了,她還是會心怦怦地悸動。
“騙你的。”親完抵著她的額頭,聲音略帶沙啞輕輕說。
不得不說施晴的確吃他這套,實在太蠱了。
“想親我直說。”施晴被他瞬間哄好了。
“嗯,想親你。”又去蹭了蹭她的鼻子才作罷。
兩人算是徹底和好了。
——
另一邊,重合大學。
魏良從大一加學生會,有任何活動都會把餘叢和江問寒叫上,開始是因為妹子多,後來想還能加學分,就一直在部門工作。
如果不是因為最後一項魏良肯定會接受男男混合雙打。
江問寒對這些不感興趣,乾脆找個地方坐著把他們組民事糾紛的作業敲定。
“彆寫了,我遇到你同學了。”江問寒正有思路,敲了一千多個字,魏良就過來拍了拍他肩。
他同學?
江問寒指尖一頓,心有餘疑,驚詫地抬頭。
“江問寒?你變化好大,但我還是能認出你來呢哈哈。”
何甜藝忽然冒出,她嗓音微尖,十分不懷好意地衝他咧嘴笑,她嘴角旁的兩個酒窩猶如黑色陷阱,江問寒太熟悉這個微笑了,與她甜美的名字毫無關係。
江問寒見到老同學麵如冰霜,緊繃著臉沒有任何欣喜之色,留下一句話匆匆關上筆記本就離開了,“你真無聊。”
“怎麼走了?”魏良一頭霧水。
何甜藝見怪不怪,語調略顯委屈,“沒事的,可能是他不想認出我來吧。”
魏良:“啊?”
裝作小秘密似的,何甜藝低聲告訴他,“他高中的時候和現在完全不一樣,可能不想遇到熟人吧。”煞有介事的模樣補了一句, “你知道吧?黑曆史之類的。”
何甜藝還拿出照片給魏良看,證實她的話。
照片上的男生依稀能辨認出來是江問寒,但不提前告知簡直判若兩人,頭發短短的,身材十分臃腫,臉上數不清痘印的痕跡。
“這也太勵誌了吧。”魏良哇一聲,感歎道。
似乎給他衝擊力不大,何甜藝接著添油加醋地說,“這是他高三的時候,怎麼會忽然變好看,你說他不會吃了什麼走火入魔了吧,我好擔心他健康啊。”
“哦,你也想變成好看?”魏良被她說得雲裡霧裡的不明所以,但依稀能從她的話語裡聽出渴望,接著還不忘掃視她一眼, “也是,你的確是有點胖。”
“……”
何甜藝的臉一下就拉了下來。
——
夜晚的重禾,陰霧沉沉,半籠沙塵,兩三人結伴而行,有說有笑。
江問寒仿佛孤江漂浮的小船,一個人坐在小亭子迎著冷風,沙沙飄落的樹葉如同他的心沉入穀底。
他無意抬頭,往人煙熱鬨的方向望去,無意看到了一抹熟悉的影子。
餘末這時被兩三個學生圍著問問題,她剛從工作室過來,身著毛呢子奶油色西裝外套,下身配同款包臀半裙,整體設計給她溫柔加了一分媚,尤其是襯得露在裙外的筆直雙腿,格外修長白皙。
“護膚也很重要,早睡早起是最好的醫美!”
“對對對,我們學到了很多,就先不打擾老師休息了。”
與學生告彆完,餘末也準備把課代表收上的作業拿回辦公室,轉頭就見江問寒坐在亭裡發呆,像是被石化了一樣,一動不動地吹冷風。
從宿舍回教學樓,穿梭一排楊柳亭是最方便的,餘末不想給任何人添不必要的麻煩,說不定此時暗處正有雙眼在盯著,她躊躇要不要繞一圈時,可不遠處的男生卻在此時突然抬首,她隻能走過去,“江同學,好巧。”
“姐姐,你這麼晚還在工作啊?”江問寒見她來,起身說。
“沒有,隻是收作業而已。”
餘末客套幾句後,本想說“先走啦”,但對方似乎並沒有給她任何機會,像是一場早有預謀的采訪般,他說:“工作室這麼厲害,為什麼還要在學校教課呢?”
天空這時落下幾滴雨點,餘末長長的眼睫不免被突來的雨珠打濕,她往裡靠一分躲避,隨後笑著反問他,“那你為什麼會選化妝課呢?難道真是為了幫……餘叢?”
餘末覺得這個場合不太適合聊深入,隻想用莫名緣分來搪塞他,但江問寒卻認真起。
“是因為喜歡。”
少年眼底流露堅定,風聲蓋過他的含糊不清的聲音。
他也沒說謊,的確是因為喜歡,但不是喜歡選修課。
江問寒咬了一下唇,慢吞吞地把心中的想法組成話,“我高中時……上過化妝課,一直很感興趣所以才選的。 ”
“是這樣啊。”餘末收回剛才愣神的表情。
“姐姐,你好像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江問寒抿唇,追問她。
“嗯……無論是當化妝師還是老師,初衷都是為了讓大家變得更漂亮更自信,通過外在的變化感染自身內核,不再焦慮,審美自由,這難道不也是一種育人方式?”餘末頓了頓,濃密的長睫蓋住一絲悲涼,“雖然美可能會有好有壞吧,但這是能儘最大的努力。”
江問寒對於她後半段的話不太懂,像是話裡有話藏了她的故事,他沒再不合時宜地深問下去,而是扯開話題。
就在倆人侃侃而談的功夫,雨勢逐漸大了起來,周圍的人群四散,密集的雨點化成一道水簾,似把他們隔絕開來。
“江同學,你帶雨傘了嗎?”
餘末瞥見他電腦包側有個柱形,像是一把傘的形狀。
“沒有,是保溫杯。”江問寒也注意到她的目光,默默把包藏到身後,視線四處挪動說。
雨愈來愈大,兩人誰都沒帶傘,就這麼被困在亭子裡,氣氛一下陷入尷尬,他們之間本就沒什麼話聊,知識層麵的問題都說完了,此時略顯局促。
餘末拿手機給餘叢發消息,讓他來接自己,又往上劃了劃,似乎也沒什麼可回複的信息了。
不知雨還要下多久,餘末眼底惆悵流出,轉頭看一旁同樣被困的少年。
江問寒視線正瞧著她,還來不及躲避,兩人視線撞在一起。
餘末眨了眨眼,見他愣神,還有什麼疑問便說:“江同學,還有什麼問題都可以問。”
江問寒都是在沒話找話,想把他們的回憶拉回高中或之前,但餘末句句含糊,隻字不提,他關心說道:“姐姐,你工作累不累。”
餘末微怔,笑道回:“工作哪有不累的,多一份勞動也多一份回報嘛。”
江問寒點點頭,正巧瞥見雨中執傘的餘叢。
餘叢看見餘末身邊煞風景的人影,不爽地問:“你們倆怎麼在一起?”
他這話聽著有歧義,像是兩人背著他悄悄戀愛一般。
餘末正想開口解釋,可江問寒下一句話莫名把他們的關係做實。
“是緣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