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這個界域原來的難度評級隻有低級,不過處於移動場所,不確定性稍有增強,難度評級略有提升。
也就低等級的界域,才會在行動前,就讓他們掌握這麼多的信息了。
用來帶新人的副本嘛,總不能整太難的。自己活下來都夠嗆,還怎麼帶新人?還怎麼在新人麵前裝逼?
咳,“在新人麵前裝逼”這一考核目標,通常不會說出來,但也是切實需要的。
能從界域內幸存下來,界內人各有本事,就算沒有因此變得漠視律法,心態還是難免會有所變化。
“清理局也沒啥大不了的”。
要是讓他們形成這樣的觀念,清理局還如何服眾?又有什麼底蘊吸引彆人加入?
要知道,清理局招聘員工,靠的可不隻是高薪。高薪隻是能寫在明麵上的東西。
這是針對新人的測試,但同時也是新人觀察清理局底蘊的機會。
眼鏡對這個界域有著挺穩的把握。
他不是傳統意義上的戰鬥人員,正好這個界域,他也不需要對付公交車,隻要按照這裡的【規則】做事即可。
車內的異常會想讓人類違規,但人類不可以反其道而行之嗎?
那當然是可以的。
解決掉車內的異常就可以,又不是對付司機本人。
死的人類越多,停靠站點越多。反過來說,他們下車後,以後沒有其他“乘客”了,那這輛公交也就無法在現世停靠。
用規則殺死規則。這是界域的玩法之一。
當然,實力足夠強的人,也可以直接忽略公交界域對司機的加持,直接將整輛公交覆滅。這也是一種清理手段。
兩人坐在公交中後排,離最後的那幾個乘客挺近。
不過喬時也沒看到眼鏡跟後排的人打招呼。也不知道認不認識。
如果認識卻不用打招呼,那豈不是說明這單位的人際關係很簡單?
這對喬時來講是個好消息!
眼鏡坐下後,小聲與喬時交流,“你好像很熟練?”
“呃……還行?”這個問題讓喬時有點摸不著頭腦。
作為一個家裡沒礦的普通人,會坐公交不是基操麼?為什麼他一副“喬時了不起”的態度?
那感覺就像在誇小朋友“她會自己吃飯了,真的好棒棒哦”,充滿了幼兒園老師的氣質。
“嗯,那你幫忙看著點情況。”眼鏡就說。
“哦哦好的。”喬時下意識地應下。
說完,眼鏡就從背包裡拿出了電腦,劈裡啪啦地敲起鍵盤,就像007不得閒的程序員。
事實上,在被界域卷入前,他就是個程序員,覺醒的能力正好就跟這電腦綁定了。
彆看他搞個招聘都能搞出BUG,他的實力是不弱的。就是對環境的要求有點高,得給他一個可以安全且穩定的“輸出”環境。
既然喬時有點可靠,那就先拜托她了。
喬時有點好奇他在乾什麼。
但人家都沒解釋,她跟眼鏡也不熟,不太方便直接問。窺屏這種沒品的事情,喬時又不好意思乾。
她決定自己玩一會兒的手機,查一下這趟K44公交的行經路線。畢竟這趟公交她以前沒怎麼坐過,不太熟悉。
沒等她打開手機,喬時突然聞到了一股血腥味。
後排的客人仿佛因為他們的到來躁動起來,有窸窸窣窣的聲音傳來。
陰冷的風吹到她脖頸的皮膚上,帶起一層層雞皮疙瘩,讓人懷疑車內的空調是不是開太低了。
這種時候,心大如喬時,也感覺到了不對。
不說血腥味,那種被人盯著看的感覺太明顯,可以說是她不容忽視的程度。
難道說,大家彼此認識,隻是眼鏡前輩不擅長處理人際關係,才沒有“打招呼”環節?而後排“同事”對此比較不滿?
那她是不是應該發揚一下情商,主動問候?
畢竟眼鏡可能有關係,她是靠厚臉皮爭取過來的。
喬時想得比較多。
於是,她一扭頭,就跟一張血肉模糊的臉對上了視線!
之前那窸窸窣窣的聲音,其實就是後排乘客換了位置,到了兩人身後!
所以,那詭異的血腥味才會越來越濃,喬時的被注視感才會越來越重。
距離太近了,哪怕光線幽暗,那張扭曲的臉仍然能被看清楚個七七八八。
那一瞬間,“職場情商”什麼的已經被拋到了腦後,喬時的反應吧……就跟腦抽了一樣,下意識地拿手機又照了一下。
喬時是被驚了一下。但她還是本能地覺得:最恐怖的事情就是那種看得“半清不楚”的情況。
像恐怖片一樣,就不能好好亮個燈麼?老是搞自己嚇自己的戲碼。
她是不會犯這種低級錯誤的。
但用手機照亮對方的臉,卻完全沒讓喬時感到任何安心。
那不是塑料模型,也不是她看錯了。而是,確確實實的一隻怪物,就坐在她後麵!
那怪物也沒料到喬時的第一反應是拿手機照,略微一愣,然後,緩緩扯動臉上的肌肉(因為很難說還有沒有臉皮),露出猙獰的笑容。
那雙黑洞洞的眼睛,仍然直勾勾地盯著喬時。
那是什麼鬼!
喬時直接呆在原地,表情空白。
巨大的恐懼徹底攝住了她的心神。
她想要尖叫,卻發現喉嚨被堵住了一樣,什麼聲音都沒能發出。
她想要逃跑,卻發現自己手腳發麻,全身就像被焊在座椅上一樣,一動都動不了。
得虧她是坐著的,否則可能被嚇得直接癱軟在地。
理論上講,“看得半清不楚”是會放大一個人心中的恐懼。看清楚了,反倒能打消心裡的疑慮了。
前提是,喬時看到的不是那似人非人的怪物!那簡直就是把她的恐懼徹底具現化好嗎!
她知道這不是夢。如果是噩夢,她應該被嚇醒了。
死亡,近在咫尺。
喬時感覺眼前一陣陣發黑,但,她又覺得自己好像格外清醒。她好像呆在那兒很久了,但可能也就是一會兒的事情。
這種時候對時間的感知總是不太準確。
但,她又沒死!
這段大腦宕機的階段,像是形成了一個緩衝區段。
喬時總算找回了自己的身體,慢慢扭過頭,沒有再跟那令人掉san值的怪物對視,卻也沒有第一時間尖叫和逃跑了。
跑,那是肯定要跑的,就是得找對方法。
她沒有時間思考世界觀碎裂的問題,隻是在想,那怪物為什麼沒有第一時間襲殺她?如果她跑的話,能跑掉嗎?
畢竟她隻是一個脆皮大學生。
哦不對,她在公交上,得讓司機停車……
等等,那司機是人嗎?她旁邊的這位眼鏡前輩呢?
公交在午夜的空曠馬路上行駛著,周圍是熟悉又陌生的建築。熟悉,那是因為建築的樣式無非都是類似的,三兩點燈火點綴其中。陌生,是因為她好像從未見過。
她才上車不久,正常來講,怎麼著都不可能開到一個全然陌生的地方吧?
喬時瞅了眼手機,不出意外的是無信號。
早先她還覺得自己準備充分,現在看來,那一小瓶酒精噴霧啥用都沒,可能連給她的屍體消個毒都不夠用吧?
喬時自己都沒發現,自己在大口喘氣。
因為剛才跟那怪物對視時,她直接屏住了呼吸。現在回過神來了,那自以為“淡定”的偽裝,其實漏洞百出。
正在敲鍵盤的眼鏡沒忍住抬頭看了她一眼,“你沒事兒吧?”
她現在的表現,像個十成十的新人菜鳥。
但就算是菜鳥,反射弧也不至於這麼長吧?
沒聽說她有什麼隱疾啊?
那人類的口吻,人類的語言……如同天籟,突然讓喬時感到了一絲安心。
在這個崩壞的世界裡,好像還有熟人!雖然是今天剛認識的,但問題不大,隻要是人就行!
不過,喬時沒有馬上“認親”,也不知是出於謹慎,還是手欠,她又用手機照了照眼鏡,確認這前輩沒變成怪物的模樣。
眼鏡:“……你乾啥?”
還好還好,不管從哪個角度看,他都是人類。
而這家夥的神經大條,也讓喬時相當震驚:這不是我乾啥,是身後的怪物想乾啥!
那麼重的血腥味,他都沒聞到嗎?
這輛車,它不對勁啊!
喬時心中惶急,有很多話想說,但就怕一解釋,驚動了暫時沒有動作的怪物們。
她著急地在手機上扣字,把屏幕遞給眼鏡看。
“這輛車不對勁!我們的身後!有怪物!”
眼鏡平靜回答:“對啊,然後呢?”
這回,輪到喬時傻眼了。
啥叫做“對啊,然後呢”?
有兩種可能。
其一,眼鏡也是怪物,人形怪物。
其二,這就是他們的工作……
喬時快要燒壞的CPU瘋狂運轉著,終於想起了應聘時的種種不合理之處。
李文知道她是普通人後,第一時間拒絕了她。這薪酬回報很高,卻不走一般的考公路線。各種險種全部拉滿,這“福利”,相當優厚……
天上不會掉餡餅。
喬時再次加深了對這句教訓的印象。
同時,她也想到了自己信誓旦旦地保證:充分覺悟,奉獻生命。
那什麼,他們該不會將這種話當真了吧?
就跟老板給員工畫的餅一樣,這也隻是她給領導畫的餅啊……
好歹來之前,給她科普一下這份工作的性質啊!那她絕對轉身就走!沒有半點猶豫!
清理惡心的東西,跟清理要命的東西,完全是兩個不同的概念。
雖然找工作找得想死,但她對這個世界還是有很多留戀的。
喬時嘴唇哆嗦著,碰了一下眼鏡的手。
好家夥,與眼鏡相比,她自己的手才冷得像鬼怪。
人類的體溫讓喬時稍感安心,她看眼鏡都是直接說話,也不用手機打字了,語速極快、有些語無倫次地說:“你、你不要告訴我,這是我們的工作?我根本什麼都不知道!你們招錯人了,我、我隻是一個普通人,我錯了,我要回去……”
“這是我們的工作沒錯。”眼鏡也被她搞蒙了,“等下,什麼叫‘什麼都不知道’?”
“就是字麵意思的什麼都不知道。”喬時麵無表情。
幾分鐘前,她的世界還是非常唯物的。
“你,不知道界域?”
“你,不知道異常?”
“你……”
回答眼鏡的,是喬時那清澈中帶著愚蠢的眼神。哦不,準確地說,現在她的眼神中還帶著驚恐。
“當時你跟隊長不是這麼說的吧!”眼鏡的聲音提高了一個分貝,又趕緊壓下來。在車上說話是沒問題的,但大聲喧嘩是另一回事。
現在,眼鏡的情緒也有點激動了。
因為他完全沒想到,自己帶的是純萌新。
這個烏龍像話嗎?
以前也會有純萌新加入清理局,但讓人正式進入界域前,還是會講解一下界域的基礎知識的。也就喬時,她給人的感覺太“懂”了,也就沒有了講解的必要。
剛上車那會兒,眼鏡也有機會講解。但那時,喬時又有著老手一般的老練,緊張、慌亂什麼的是半點都看不出來,他感覺也沒啥好教的,就算了。
那種“我來考考你”的做派,可不是他的風格。要不是這樣,他也不可能拜托喬時照看一下四周。
誰能想到,陰差陽錯下,竟然就變成現在這種尷尬的局麵?
帶一個根本沒有做好心理準備的萌新“上車”,是非常危險的事情。人本來就不可控,更彆說是驚慌失措的人。
他非常慶幸的就是,在喬時發現不對後,沒有第一時間尖叫、逃竄,看起來還能溝通。
“你先冷靜,千萬不要緊張。”眼鏡指點喬時。
“好的。但……眼鏡前輩,我感覺你也挺緊張。”喬時很自覺地再次加上敬稱。唯一的問題是,她的聲音抖成了眼鏡的同一頻率。
兩人現在完全不像是專業人士,倒是很有難兄難弟的範兒。
眼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