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旨到~”
人未到聲先至,接著門被大力推開。
一個紅臉太監領著幾個侍從大搖大擺地入內。
施北淮急忙拉著她一起跪下。
噗通一聲極其響亮,慕南枝心有不滿:我的膝蓋啊,姓施的你給我等著!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今宮中頻發盜竊案件,今移交大理寺查辦。”
他一揮手,門外便站著數十個女官,她們一一被綁著。
慕南枝抬眸瞥了一眼,一下就看到了郭嵐,不禁一驚:她怎麼會牽扯進來?
“臣等接旨。”
兩人齊齊站起身來接過聖旨。
太監離去之前還看了慕南枝一眼,嘴角揚起一絲笑意,令人渾身掉雞皮疙瘩。
這些個女官一一關押入獄。
“你是不是知道些什麼?”
“知道一些,近日皇宮頻頻失竊,昨夜抓住了郭嵐,當場抓住的。”
聖旨被他緊緊攥在手心裡。
“嗬,這倒有意思不過宮中案子,該移交內廷查辦才是,我等均男子,入宮查案到底不妥。”
她試探道,眼神光明正大地探究。
“你沒見那些女官職位不低?內廷難免藏汙納垢,此次一下全拉出來,不排除與鎮北侯的案子無關。”
施北淮向旁邊挪了一步,雙手環抱,腦中在思索著一些案情。
“你有何高見?”
慕南枝問道。
“怎麼都問我?你有何高見?”
他反問道。
“我認為其中貓膩甚中,如你所言內廷藏汙納垢嚴重,該官官相護,這麼一下子牽扯出這麼多,還都是女官,此前我等提出女子取仕,那些老頑固這便坐不住了,我大膽猜測,這些人裡一個也沒有,倘若不能洗清這些人的清白,鶴尋受影響,普天下的女子也會被迫套上一個枷鎖,我想這也是陛下將案子移交大理寺的緣由之一,加上大理寺卿剛上任。”
雖然僅僅隻是臆測,但是憑郭嵐身在其中便不可信,她才從監獄之中逃脫,該夾著尾巴做人才是,怎會為了一點小錢將自己置於危局中。
再者,這一切都過於巧合了,還有她身上的毒,一死而已,她有何懼?
倘若人存於世,不能行自己想做之事,也太憋屈了些。
“啪啪啪啪啪!”
施北淮遂拍掌,讚賞之情溢於言表。
四目相對那一刻,她的心又鼓起來了。
“我說的不對?”
“一點沒錯,陛下交代我的一模一樣,子宸,我得再和你賠個不是,陛下其實不太信任你,因你涉及江湖。”
臉上的假笑幾乎掛不住,起先他也不信任她,總覺得此人另有目的,經曆過生死,他覺得這人至純至性。
“你今天的不是賠個沒完了是吧,你打我沒見你過來賠,得了,你可彆說了。”
她一把推開人,順勢奪下聖旨,反反複複看了幾遍。
“鶴尋這兩日熟悉得差不多了,可以開堂會審了。”
此話一出,慕南枝注意力集中在“鶴尋”二字身上,他們幾時這麼熟了?
“嗯,可是有兩份聖旨?”
“不錯,一份給她,一份交給你我。雖於禮不合,但是陛下行事作風一向古怪,讓人捉摸不透。”
慕南枝瞪了他一眼,掩麵假裝咳嗽,慢慢走出門外。
施北淮擔心她又出意外,一直在身後緊跟著。
二人沒走幾步遇上穿上官服的白鶴尋,走路扭扭捏捏的,完全沒了平日的瀟灑。
她一見著“沐子宸”就興奮起來了。
“誒誒,子宸,我好累啊,這什麼怪衣服,這麼大,一點也不合身,還有啊,他們竟然派人來教我禮儀?當個官兒還這麼累,你圖啥,你兩圖啥?”
渾身上下的布料的皺巴巴的,可見這人沒少折騰。
“為民鳴冤,無無辜者證清白,混沌濁世總要有人挺身而出,子宸定不負這一身皮,徹查冤情,義無反顧。”
這一通發言鏗鏘有力、擲地有聲,目光中不摻雜一絲雜念。
白鶴尋眼中的愛慕之意越發濃厚。
“相公你真棒。”
手也自然地搭在某人臂彎處。
慕南枝心中一片惡寒,奮力掙脫束縛。
“我不棒,請大理寺卿大人上堂審查嫌犯。”
“哦,聽你的。”
聲音黏膩至極,原以為這兩日會好些的。
慕南枝的眼皮快翻得抽筋了,這瘋婆娘,等日後她一定要好生嘲笑一番。
“得得,你現在要注意一下,在外人麵前不可這樣,需得穩重,女子取仕事關重大。”
她低垂著腦袋,語氣有些沉重。
平日裡白鶴尋不至於如此幼稚,現下處於關鍵時期,萬不可疏忽大意。
“我知道啦,還沒成親就想管我,哼!”
白鶴尋大步走在前方,不時回頭做鬼臉。
慕南枝一手扶額歎息,一手置於臉前扇風,這太惡心人了。
旁邊這人竟暗暗發笑,惹得她一陣白眼。
“你有何資格發笑?看我吃癟你很得意?”
“不不不,完全沒有,為兄生性愛笑罷了。”
他恍若無事地上前,完全不搭理她了。
她後槽牙都要咬碎了,最後深吸一口氣,過幾日再收拾這兩人。
上堂,白鶴尋完全換了一個模樣。
眉梢眼角無絲毫波動,竟無形中生出一股威嚴之氣。
皮膚今日做了打扮,抹了些許黑粉,她端坐在上方,直視這些女官。
“聽說昨晚,郭嵐郭尚宮偷取寶物被抓?郭尚宮你有什麼話說。”
她也一眼盯上了郭嵐。
方才這群嫌犯一一入內,此人步履極其穩,她曾下去握了一下手,這個人內力不俗。
武功這般高的人,要是肆意偷盜,不可能這般輕易被人拿住的。
“下官無話可說。”
麵上平靜得過分了,神情無絲毫端倪可尋,語氣毫無波瀾,整個人都十分從容。
“那你們呢?也無話可說?”
她挨個掃過去。
這些人齊聲答道:
“無話可說。”
言外之意都認了?
這可讓她犯難了,急忙朝著另兩人求助。
慕南枝緩緩走到郭嵐左側的女官身邊。
“多久了?”
“呃,三年,偷了三年。”
她顫顫巍巍地答複,渾身顫抖不止,唇角不斷蠕動,眼神飄忽不定。
“誰問你這個,我問你進宮多久了?”
“我,我,五年。”
慕南枝取下她腰間的腰牌,何明軒,尚食局典藥,正七品官。
“哈哈,你偷了何物?”
“我,我,偷了,兩支人參。”
撐在地上的雙手不自覺地收緊。
“原來如此。你們幾人,當堂寫出自己任職所在處,何時進宮,籍貫何處,這些務必詳儘,縱是死了也得通知人來收屍才是。”
“這些,宮中,自有……”
突然有一個微弱的聲音探出頭來,慕南枝看向那個畏畏縮縮的小宮女。
“你在質疑大理寺卿大人的決策?”
她威脅道。
“沒有,沒有。”
宮女隨即低下了頭,也閉上眼睛,似乎是認命了。
“筆墨紙硯伺候。”
一位年紀稍大的捕快將筆墨紙硯送上來,下一刻卻被白鶴尋奪走。
他不禁看呆了,方才還冷靜自持的大理寺卿這下怎麼跟個“癡兒”一般。
心中惋惜:果然女子就是女子,看見愛郎立馬就喪失了理智,什麼改革取仕,這些婦人就該老老實實待在家裡相夫教子。
許是他麵上表現得過於明顯,白鶴尋倏地看了他一眼。
他趕忙退下,不招惹這人。
白鶴尋親自分發,還強拽著“沐子宸”一起分發,施北淮全程當個看客。
筆紙一一分發下去,慕南枝趁她不注意狠狠在她腿彎處踹了一腳,又迅速扶住她。
“大人這是怎麼了?可要小心著點。”
隨後立即點了她的穴道,令她發不出一丁點聲音。
慕南枝想收拾這貨許久了,走到位子上時又給施北淮一個肘擊。
“啊!”
疼痛由頸窩擴散,他倒吸一口涼氣,連連咳嗽幾聲。
“怎麼回事啊這是?二位大人經日勞累,真是辛苦啊!”
聲音拔高了幾分,眾人看著勞前勞後的她,心裡一陣敬服,這位陳州升上來的判官,實力不可小覷,讓這樣的奇才辦這麼一樁盜竊案算是可惜了。
她也將人扶到一邊坐下,臉上滿是自得,附耳說道:
“你再給我使絆子,我就不客氣了。”
施北淮麵上十分無辜,這怎麼又跟他扯上關係了?
“沒想到啊,你這小子中毒越深,勁兒越大。”
語氣極其平常,卻使她膽寒,他怎會知道中毒之事?
“你下的!”
她顧不得禮數了,拎起領口,準備乾仗了,從前的信任就當喂了狗了。
怒氣全部凝結在指尖,氣得她滿目通紅,頭皮發麻。
“什麼我下的?你又中毒了!走,進宮,不,我速度快,我進宮幫你找太醫。”
眼中擔憂之色不似作假,這讓她又迷茫了。
“你,套我話?”
她手裡的力度絲毫不減,兩人的距離拉得更近,隻有一紙的距離。
眾人全部看傻了,兩個大男人當堂拉拉扯扯,有些不太合適。
“套你個頭,你久病不愈,我以為你毒素未清,沒想到你,唉,之後再解釋,我幫你找太醫。你是我兄弟,我若要害你,何必等到今日,得了,放開,我進宮……”
慕南枝抱住了他,酸澀由眼角滲出,睫毛飄動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