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諶熒根本沒有注意到他。

虞淵將她喚到麵前，麵上帶著清俊的笑意：“此次九皋會，我的獎勵有三。其一，可拜我為師；其二，可由我指導一年的劍道；其三，可從我這裡任挑一樣法器。你要選哪個？”

“我選······”諶熒開口說道。

“噓，”虞淵止住她的話，黑沉深邃的目光看向諶熒，“你可以先好好想一想，給你三天時間，想好後，再來回複我。”

“好，仙君。”諶熒不由看著他的眼睛，低聲應道。

虞淵擺擺手，讓她和眾人一起下去。

諶熒默然地走下台，其實她心中也有些紛亂和茫然。她剛才脫口而出的選擇其實是第三個，選擇一個法器，簡單、乾脆。

但在被歸藏仙君製止後，她的心中也說不上是鬆了一口氣，還是愈加緊繃了起來。

諶熒抬頭看著蘭台上眾位仙君走入山嶽殿中，望著虞淵的背影，她即使麵對自己，也不願承認，不願說出的，她內心中早已有的一個選擇。

這個選擇，從在山門處見到他的第一麵，其實就一直在她的心中。

諶熒回轉神，隨著眾人向廣場中央走去，突然，一人攔在她的麵前。

正是肖無白。

···

眾位仙門宗主不明所以，跟隨七苦仙尊進入山嶽殿。

萬雁門門主雁嵬先出聲問道：“仙尊，將我等聚在此處，所為何事？”

七苦仙尊說道：“其實此次九皋會如此舉行，也是青蠅仙尊的提議。他推衍得知，救世之人正在此次九皋會中。”

青蠅仙尊號稱青蠅客，是當世的修為最為高深的推衍家。

麵對此次滅世浩劫，青蠅客窮儘畢生之力，推衍出救世之人就在此次九皋會中，所以才有了此次幾乎囊括仙宗所有弟子的九皋會。

眾人聞言，不由一怔，他們均不知曉此次的九皋會，居然還有這一層用處。

驚詫過後，他們急聲詢問：“青蠅仙尊有沒有說，救世之人是誰？怎麼找出他？”

“諸位莫慌，他正在此處。”七苦仙尊讓出身後之人。

青蠅客麵容如枯木一般，緊閉雙眼，靜靜地坐在殿中角落處。

“仙尊，救世之人是誰？”眾人目光灼然地看向他。

青蠅客也在思索這個問題。

他在很早之前，就覺察到滅世之兆。為此，他進行了無數次推衍，但最多也隻能算到轉機出在此次九皋會中，天機就被遮掩。

於是，他就來到此次大會中，看是否能‘看到’救世之人。

之所以這樣說，是因為世人皆知他是推衍師，但除了七苦仙尊外，無人知曉他還是一名觀相師，可以看到他人日後命運、因果。

但窺視他人命理因果，極其傷損自身，是以他從未使用過。

而這次為求此方世界的一線生機，他開啟了觀像之眼。

當十名金魁走上蘭台時，他看見他們眉目間皆有黑氣縈繞，但救世金光也恰在其中。

待他去細看時，隻見其中有人黑氣沉鬱，卻又有一線生機，而有人白光護身，卻是非命之像，直到看向那三個人時。

他看到三人身上深深糾纏、凝實的黑氣中，燃起的衝天烈焰。但不過幾刻，這烈火就向他襲來，兀地燒灼了他的雙眼。

讓他再也看不清楚，誰是救世之人。

這個問題讓青蠅客沉默了很久，良久之後，他才道：“世事玄玄，人心難測，我看到無數因果糾纏，在這命理因果之中，救世者即是滅世人，滅世者也是救世人。”

此話玄虛縹緲，眾宗主心內急切想知曉答案，於是兩兩對望，試圖從彼此神色中察覺出些許端倪。

眼見眾人都麵露不解，肖嫉惡第一個忍不住地說道：“事關世間安危，請青蠅仙尊明示。”

青蠅客搖搖頭，隻說道：“我隻能說，滅世轉機就在這十名金魁之中。其餘，我已經推衍不出來了。”

眼見眾仙宗宗主，還在緊緊逼問。

虞淵開口道：“稟仙尊，近日我查閱典宗，已在開宗宗主爛柯仙尊的手劄中，找到相關記載。在近萬年前的極西之地中，曾出現過類似厭鬼之物。我不日就去此地查探一番。”

他的聲音並不大，甚至語氣低沉、輕微，但眾人卻都同時靜了下來，認真聽他說話。

七苦仙尊看向虞淵，這個當代修士中的第一人。

比起距離斬神渡劫隻有一步的樾靈景，虞淵要更近，隻有半步之遙，而且比起與他同修為的人，他要更年輕，年輕到僅僅三百歲。

百歲的煉神劫期的仙君，多麼強悍的能力。

他強大到，隻要站在那裡，就讓人難以忽視和忌憚。

他看著虞淵，和藹道：“既然此物有過記載，那想必消滅他們的方法也有跡可循，歸藏，你和聽肆一起，要儘快找到解決方法。”

二人應下。

七苦仙尊麵含笑意，點頭道“好”，卻話頭一轉，說道：“歸藏，宗門仙君中，隻有你還未有真傳弟子。我今日觀你情態，似心中已有人選。”

虞淵聞言，微微一笑，殿中鮫珠淡淡的光芒折射進他的眼中，映得他麵上的笑意更深，他點點頭。

“確有人選。即是此次九皋會，我要履諾之人，也是我心儀的弟子。”

他神色柔和地繼續說道：“從極西之地歸來後，我就舉行收徒儀式。”

待眾人散去後，七苦仙尊轉頭對青蠅客道：“老鬼，你看九皋會留影石壁時，有沒有注意到這句話‘黑霧是惡煞之氣，它同天地間的靈氣雖是對立，但卻同屬一性’。”

青蠅客點點頭，道：“我知曉，這是那位金魁魁元，用屍體困住惡煞之氣時說的。”

“對，”七苦仙尊神色奇異，似有銳光在雙眸中一閃而過，“她說道‘既然我們的身體能夠儲存靈氣，那麼必然也能夠儲存惡煞之氣’。我當時隻覺震動，如得蒙天道啟示，心有所覺。”

而他卻接著歎息道：“但卻是滅頂之覺。”

青蠅客乾枯的臉上，皺起深深的紋路，他眉頭緊鎖，道：“我也如此，當時隻覺如陷深淵，如墜無間。”

“難道她就是那個滅世之人？而且此次，虞淵所收的弟子便是她，若真如此，她將是一禍患，”七苦仙尊沉思片刻，“我要不將她喚來，你來‘看’一下。”

青蠅客搖搖頭，輕飄飄地道：“看不了了。”

此時，七苦仙尊才注意到他一直緊閉雙眼，他神色頓時變了，不由急聲問道：“老鬼，你怎麼樣？”

青蠅客歎道：“不怎麼樣。”

果然，青蠅客睜開眼睛，兩行血淚從眼中流出，眼中雙瞳已被灼瞎。

“老鬼，你的眼睛······”

“對，看不到了，”青蠅客神色卻並不愁苦，“窺伺天命之人的命理因果，隻是瞎了一雙眼，已是萬幸了。”

他想起七苦仙尊之前的話，說道：“我已‘看’到她不是滅世之人，你不要妄為，送我回去吧。”

看到老友情狀，七苦仙尊心中酸澀、愧然，良久，他點點頭，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