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道神石(1 / 1)

老道看著諶熒的身影消失在拐角處,神色陰鬱。

這時,又三名少年興衝衝地跑了進來。

老道餘怒未消,看也不看他們,抬手指向右邊:“走。”

“多謝師長。”三人大喜,快步而去。

這三人中最小的那人,正是渚州侯之女雲雪時。而另兩位稚朱顏隻,如玉雪一般的小少年,則是第一宗原陽真君與碧塵真人的雙生兒女—姐姐薛無蟬和弟弟薛燭南。

三人瞞著師長,偷偷來到山下,準備見識一番宗門的入選考核。

而這一路來的種種,對他們而言甚是新奇。三人興頭十足,腳程也快,不一會,就超過了前麵的諶熒。

隨後,又有不少少年一路而來,小道上腳步紛踏之聲不斷。

諶熒心中道:今年淘汰了這麼多人麼?

可還沒待她思索,她就聽見道路旁的草叢中似有“嘶嘶”的聲音傳來,鼻尖也聞到一陣腥臭之氣。

她心中一凜,看向四周,果然見有陰影在草叢中穿梭。

“小心,草叢中有蛇。”諶熒急忙高聲示警。

可隨著她的話,幾聲慘叫聲響起,有幾名少年已被蛇襲擊咬傷。

場麵頓時一片混亂,一條條毒蛇從草叢中徐徐地蜿蜒爬出,發出“嗖嗖”的聲音,在人群中遊走。

眾人心中驚懼萬分,不斷有人被推擠倒地,又被毒蛇咬傷,頓時各種哭、叫聲震天。

諶熒幾下攀到樹上,迅捷地折斷樹枝,將山路中不斷嘶鳴的一條條毒蛇挑飛,同時道:“用樹枝驅趕它們。”

幾名身手矯健的少年聞言,也迅速折起樹枝。

眾人合力將地上遊走的毒蛇和飛撲而來的毒蛇,一一橫掃出去,一時隻聞樹枝打在蛇身上的砰砰聲。

不多時,混亂的場麵被控製住,人蛇隱隱呈對峙之態。

諶熒見狀,高聲道:“大家扶起傷者,聚攏一起,傷者在內,依背麵蛇。”

聚攏一起後,外層是手持樹枝的少年,其他人依據諶熒所言,將傷者的傷口十字劃開,用布巾勒緊傷口上端,擠出毒血。

可下一瞬,一道黑影如流星般地向諶熒襲來。

諶熒迅疾如風,她用力揮動樹枝,隻聽砰的一聲巨響,襲來的蛇已經橫飛出去,蛇身撞擊到古樹枝乾上,卷曲幾折,才止住去勢。

眾人定睛望去,赫然發現這是一條渾身布滿駭人的赤黑斑紋的蛇,體型比其他蛇要大得多。它正高昂著紅冠的蛇頭,蛇頭下肉翼鼓起,如同扇子,蛇口吞吐著鮮紅的蛇信,而低落的蛇唾,居然將樹下花草,瞬間腐蝕焦黑。

它口中發出一陣尖銳的嘶鳴聲,而其他蛇聽到這尖銳的嘶鳴聲,紛紛躁動起來,支起上身,不斷遊走。

眾人當下心魂悚然。

此蛇見一擊不中,轉瞬又向最為瘦弱的雲雪時飛撲而來。而其他蛇也伺機而動,嘶鳴著一起向他們襲來。

站在她身側的薛無蟬,見狀握緊手中樹枝,迎頭給這蛇一擊。樹枝擊打到蛇的身上,可下一瞬,它卻用尾巴卷住棍身,蛇身扭轉,幾下遊弋,就順著棍子爬到她眼前,蛇頭迅速一竄,直奔她的麵門。

雲雪時尖見狀叫出聲,隻覺肝膽俱裂,渾身軟綿難以站立,跌倒在地。把她身側的薛無蟬也一起帶倒。

眼見毒蛇就在眼前,兩人隻能倉惶倒退。

諶熒見狀,拾起一塊碎石,擊電奔星而去,直直地打在蛇的紅冠上,力道巨大,將黑蛇打飛出去。

黑蛇在地上翻滾幾圈,才重新昂起身來,三角的頭上鮮血直流,原來這裡正是此蛇全身最脆弱處。

它發出更加尖銳的嘶鳴,全身不斷收縮,向外拉扯自己,等到身軀變得如同一張薄條後,它縱身一躍,向諶熒撲來。

諶熒迅速脫下外袍,在蛇飛撲來的時候,矮身向前滑行,同時甩出衣袍,以衣袍做繩,牢牢地束縛住蛇身,另一隻手穩準狠地掐住毒蛇七寸處。

其餘人見狀,紛紛脫下衣袍,束縛住其他蛇,將它們一一掐死。

而正待眾人都齊齊舒了口氣時,從黑蛇的肉翼之中,突然飛出一條身形異常嬌小的蛇,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向諶熒襲了過來。

眼見情況危急,維葉折丹正準備再不顧忌出手擊殺。

正在這時,從諶熒身後伸出一隻手,穩穩地抓住了這條蛇。

眾人抬頭一看,來者是一位目如朗星、霞姿月韻的少年。

但雌蛇攻勢迅速,他匆忙之下,隻是擒住小蛇,冷不防之下,仍是被一口咬在虎口處。

但他不動聲色地掩過,單手用力掐死它。

可還不待他有其他動作,手就被諶熒拉起。

諶熒剛才看到少年被蛇咬傷,可拉起他的衣袖,入目是層疊的玄色鱗片,隱在皮膚之下。

她驚詫之下,手卻迅速拉下少年衣袖,二人目光相對,神色有異,一時誰都沒有說話。

正沉默時,諶熒聽到維葉折丹帶著趣味的聲音響起:“居然是隻龍妖,難怪被蛇咬到無事。看來人界宗門果真是江河日下了,妖族在第一宗中都能開堂會了。”

諶熒心中暗道:這少年定然知曉自己被蛇咬到,會顯出妖態,但在剛才危急的情勢下,還是毫不猶豫救了自己,足可見此人純善真摯。

少年接過諶熒手中的黑蛇,細看了下,說道:“這是解氾雙生蛇,雄蛇藏於雌蛇肉翼之中。當雌蛇被擒,雄蛇就會突其不意,給與來者一擊。”

正說話時,幾位修士禦舟而來,原來他們發現這邊騷亂,趕來查看,見到眾人情狀,急忙將眾少年帶上飛舟,趕往山門處。

在飛舟上,諶熒對少年低聲道:“多謝你剛才及時抓住那條蛇。”

少年看向她了,隻微微一笑:“不謝,我隻是做了和你一樣的事情。”

她看向他,接下來直接開口道:“那件事,我必定守口如瓶。”

少年看向她了,微微一笑:“我相信你。”

二人談話就此止住,他們都不是健談之人,彼此的心間都背負著重沉的往事,場麵沉默了下來。

山門處早有不少已經到達的考核者,他們見一群人突然乘舟而來,不少人形狀淒慘,便湧上詢問,場麵一時喧嘩了起來。

正喧鬨時,遠處十數人禦劍浩浩蕩蕩而來,正從山門上方飛過。

而在最前方兩柄銀輝縈繞的飛劍上的是一位顏如舜華、如夜空之月的少女和一位氣質溫潤如玉的少年。

這二人正是第一宗門主渡厄仙君沈重明的女兒沈昭宣和座下大弟子浮黎。

看到下方的喧鬨,沈昭宣皺了皺眉,問道:“今日宗中有何事?”

浮黎看了眼山門處的弟子,回道:“應是外門考核選拔雜役弟子。”

沈昭宣聞言,神色顯出一絲愉悅,直接降下飛劍。

“師妹,你做什麼去?”浮黎跟著她一起降下飛劍。

身後禦劍的眾人,也紛紛跟著一起落下。

沈昭宣並不回答他的話,隻降落到山門處。

山門處弟子見狀,一群人迎了上去,喊道:“沈師姐和浮黎師兄回來了!”

浮黎一眼就看見山門處的龍鳳胎,清亮的眼眸中滿是溫和的笑意:“無蟬、燭南,你們怎麼在這裡?”

“浮黎師兄······”兩人一開口,俱是眼淚汪汪。

浮黎皺起了眉頭。

正在這時,有弟子喊道:“大家靜一靜,不要亂。”

他抬眸看向山門處的弟子,那位弟子急忙上前向他說明緣由。

浮黎問道:“是宗中哪位仙君負責此次考核?”

“是歸藏仙君,已派人去通知仙君了。”

浮黎聞言,點點頭,爾後,他氣貫於胸,說道:“各位師弟師妹們,宗中醫者馬上就到。不要聚集,小心傷者。此次事情緣由,稍後會向大家說明。”

他的聲音震耳,暗含安撫,人群漸漸安靜下來。

而這時,一人從山頂而下,不過幾步,就來到山門處。他一落地,就急忙走到薛氏姐弟麵前,焦聲詢問他們是否受傷。

此人闊麵挺鼻,身形修長,正是薛氏姐弟的父親原陽真君薛炎。

他接到薛氏姐弟的傳訊,得知他們偷偷潛入考核中,卻在途中遇到蛇群。他心下焦灼,憂心兒女,縮地成寸趕了過來。

替女兒擦乾了淚珠,就聽到她說:“阿爹,剛才就是這位小姑娘救了我和雪時。”

見兒女沒有受傷,薛炎的心情也平複了下來,了解事情後,他慈和地看向諶熒。

“多謝小友,救了小女和雪時的性命,以後若有難事,可到碧俠峰中來找本君,本君定鼎力相助。”

“仙君言重了。”

兩人說話間,一名弟子上前來登記:“敢問師妹姓名?”

“諶熒。”

“師妹,是飛草照清宵的螢嗎?”

“不,是心頭一點火,化作天邊星的熒。”

“好!熒火雖光微,造炬可成陽。”隨著話音,一青年人緩緩從眾人身後走出。

諶熒聞言,神色微動。

現在已是日暮十分,光色杳杳,一寸昏黃從他麵頰上流淌而過。

他的麵容神明情秀,風姿含章,但吸引眾人的並不是他的容貌,而是他如空穀中的一株汀蘭的氣度,肅儀而深邃,讓人無端想到“清夜無塵,月色如銀”。

他一身素色道袍,吳帶當風,緩步走到諶熒麵前,神色柔和地讚道:“諶熒,這次蛇亂中,你做得很好。”

此人正是第一宗歸藏仙君虞淵。

虞淵看見諶熒的膝蓋處血肉模糊,他揚起手,一道溫和的靈氣拂過,傷口瞬間愈合。

“多謝仙君。”諶熒謝道。

“仙君。”沈昭宣率先走上前來,行禮道。

其餘弟子也紛紛行禮,虞淵一一頷首。

“仙君,”薛炎同浮黎一起走上前來,他問道,“怎麼回事?怎麼考核時出現了蛇亂呢?”

虞淵伸手一握,一塊玉石已出現在手中:“此物之禍。”

薛炎聞言,驚詫道:“問道神石?!怎麼會······”

可他話音未落,隻見歸藏仙君手指合攏,手心玉石就碎成粉末。

薛炎大驚,呼道:“仙君,不可,這是祖師······”他說著,聲音漸漸小了下去,內心震動。

虞淵卻神色毫無波動:“既已查明,禍端也該早做處理。”

他看向浮黎:“浮黎,你安頓好弟子,醫治好傷者。”

“是,仙君。”

諶熒隨著參加考核的眾少年穿過山門,沿著山道向上走去,頭頂是似流星般禦劍飛過的一眾仙者,帶著不可直視的爛爛之光。

“你改了主意了。”維葉折丹突然開口道。

諶熒“嗯”了一聲。

“怎麼?被那位歸藏仙君的風姿傾倒了?”

諶熒卻認真道:“是,也不是。”

“哦,這是為何?”聽了她的答案,維葉折丹倒有些好奇。

“這位仙君處理了考核中的老道。”諶熒言簡意賅道,“看來第一宗並非徒有虛名。”

而且,她掩下眼簾,神色莫明,那句話的意思是:熒火雖微,願為其芒,不啻微光,造矩成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