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短短半天時間,各路妖王都知道了九頭蛟即將娶親的消息,紛紛前來祝賀。
一時間,黑獨山竟成了個名副其實的妖精窩了,楊戩和魔禮海守在山門外,瞧著一撥又一撥的妖王進進出出,突然覺得事情的發展已經遠遠超出了他們的預期。
楊戩苦著一張臉,也不知道哪吒跟寶珠那邊進展如何了,現在也隻能祈求一切都能照計劃進行了。
在這三天,寶珠也沒閒著,一直在找土地妻子的下落,但是這洞穴構造實在太過複雜,她愣是沒有找到一點線索。
沒有辦法,她也隻能先做好最壞的打算了,真到了魚死網破的時候,她不信會打不過一條蛟!
婚禮當天,半石山烏雲密布,從早上起來,寶珠就感覺心裡焦躁難安。
“你在看什麼?”
聽到哪吒的聲音,寶珠指了指空中飛舞的小蟲子,道:“你看這個。”
哪吒不解,道:“什麼意思?”
寶珠又指了指天空,道:“快要下雨了。”
哪吒依舊不解,繼續問道,“下雨有什麼不好,我瞧這黑獨山太乾旱了,也該下場雨了。”
寶珠搖搖頭,神色突然變得嚴肅無比,道:“這雨來得太不尋常了。”
哪吒突然意識到,寶珠除了是武神之外,還是東海龍王的女兒,對於興雲布雨自然也是天生就會的,她說不尋常,自然不會有錯。
“你可有看出什麼來?”
寶珠嘴角抿成了一條直線,半晌,她突然道:“有大妖要出世了。”
哪吒道:“是九頭蛟?”
寶珠沉重地點點頭,她看向窗外,山巔處此時已經凝結出了厚厚的烏雲,天色驟地暗淡了下來,狂風四起,叫人無端地感覺心底發慌。
哪吒想寬慰寶珠兩句,話到嘴邊卻又覺得這也太不符合他一貫的作風了,而且就寶珠那個性子,他要真那麼做了,估計她會覺得見鬼了吧。
“你該過來替我梳妝了。”
想了半天,哪吒最終憋出了這麼一句沒頭沒腦的話。
寶珠抱住雙臂,輕笑道:“你還真拿我當丫鬟了?”
哪吒不語,隻是默默抽出束發的玉簪,滿頭青絲瞬間傾斜如下,他挑了挑眉,似乎是在無聲地挑釁寶珠。
寶珠有些無奈,花轎馬上就要到了,哪吒偏偏在這個節骨眼整這一出,她還真是......拿他沒辦法了,在心中暗暗記下一筆之後,敖滔滔認命般地走到哪吒身邊,替他收拾起來。
菱花鏡中,哪吒一身紅裝,寶珠替他帶上鳳冠,又細心地替他描眉點唇,二人湊得極近,哪吒甚至可以聞到少女身上那股淡淡的馨香。
寶珠正準備替哪吒打一點腮紅,卻發現他的臉上透著一股淡淡的紅暈,寶珠有些困惑,她不記得有給哪吒上過腮紅啊。
哪吒摸摸鼻子,默默與寶珠拉開了距離,道:“我覺得不用再畫了,現在這樣就挺好的。”
是嗎?寶珠不信,她一把捏住哪吒的下巴,二人之間的距離甚至比方才還要近上幾分。
哪吒立即大叫起來:“敖寶珠,你做什麼!”
寶珠道:“把眼睛閉上。”
“閉,閉眼睛做什麼?”
寶珠不耐煩地拍了他一巴掌,沒好氣道:“叫你閉你就閉,一個大男人怎麼還磨磨唧唧的。”
哪吒痛得“嘶”了一聲,這個女人到底是吃什麼長大的,怎麼手勁兒能大成這樣!
恍惚間,哪吒感覺一個冰冰涼涼的東西貼上了他的額頭,甚至還在不停地動來動去,弄得他有些癢,他想反抗,卻又怕了寶珠的無情鐵掌,隻能捏緊衣角默默忍耐著。
“好了。”
聽到寶珠的聲音,哪吒慢慢睜開眼,拿過鏡子一看,方才恍然大悟,原來寶珠是在他的額頭畫了一朵小小的蓮花。
“怎麼突然想到要畫這個?”
寶珠無所謂地拍拍手,道:“你不是叫蓮花姑娘嗎?畫上這個才更加名副其實嘛。”
“是嗎?”哪吒伸出手,轉瞬間,手上便多出了一朵小小的紅蓮,“給你。”
寶珠震驚地看著這一幕,道:“靠,你居然還有這一手!”
哪吒相當淡定,道:“雕蟲小技罷了。”
寶珠默默翻了個白眼,切,裝逼男!她將那紅蓮縮小到了合適的大小,反手彆在了哪吒的鬢邊。
“......”哪吒道,“你這是做什麼?”
寶珠笑眯眯道:“名花贈美人。”
哪吒目光微動,默默放下了抬起想要摘花的手。
室內一片寂靜,哪吒還再想說些什麼,門外卻傳來了陣陣敲鑼打鼓的聲音。
寶珠拿起床上的蓋頭,輕聲笑道:“蓮花姐姐,該上花轎了。”
哪吒輕輕“嗯”了一聲,十分配合地讓寶珠替他蓋上了蓋頭。
一路上吹吹打打,四名轎夫按照哪吒的要求,抬著花轎在洞穴內足足繞了三四圈。
好不容易走到行禮的宴會廳,寶珠卻突然發現半石山多了不少生麵孔,她一一看過去,居然還找到了幾個老熟人,都是從前在她手下逃脫的妖怪。
寶珠心想,得,這回是真掉進妖精窩了。
九頭蛟今日心情似乎格外的好,不管是來敬酒的,還是來祝賀的,他全都笑眯眯地應下了,甚至還十分大方地給了寶珠一個好臉色。
寶珠低眉順眼道:“大王,蓮花夫人到了。”
九頭蛟哈哈大笑道:“速速將夫人請過來。”
寶珠低聲應下,旋即去到了花轎麵前,她微微挑起花轎的簾子,向哪吒伸出了一隻手。
“夫人,還請下轎吧。”
哪吒透過鮮紅蓋頭下的縫隙,看到了寶珠,他猶豫了片刻,然後小心翼翼地將手交到了寶珠的手裡,少女的手很柔軟,但因為常年練劍,虎口處有一層薄繭,因此並不是那麼的細膩,但卻很溫暖。
哪吒一步一步踏上高台,在群妖的見證下,九頭蛟掀開了他的蓋頭。
在見到哪吒真容那一刻,台下的群妖突然犯起了嘀咕:
“這新娘子長得怎麼這麼眼熟?”
“是啊是啊,總覺得在哪裡見過一樣。”
“就是想不起來啊......”
九頭蛟好似沒有聽著這些妖怪的討論聲一般,他端起一杯酒,高聲道:“諸位,今日是本王的大好日子,諸位大可儘情地吃喝玩樂。”
接著,他輕輕一拍手,一連串衣著清涼的舞姬自內室魚貫而出,不多時,每隻妖精的旁邊都多了一名舞姬。
九頭蛟這一舉動,無疑是往人群中倒了一壺滾燙的開水,場麵瞬間熱鬨起來,那些妖怪本就不是什麼好人,在喝了酒之後,就更是獸性難抑,整個宴會廳瞬間被陣陣淫靡之聲所充斥。
寶珠略帶擔憂地看了一眼九頭蛟懷裡的哪吒,見他神色如常,方才借著人群悄悄離去。
“夫人,今日是你我的大喜之日,與我共飲了這杯交杯酒吧。”
哪吒接過酒杯,嬌羞一笑,嗔怪道:“大王何必這般心急。”
九頭蛟哈哈一笑,道:“能娶到夫人這樣的美人,本王怎能不心急。”
哪吒擔心酒水有問題,便推脫道:“大王,奴家從小就不勝酒力,不若這交杯酒就免了吧。”
此言一出,九頭蛟臉色瞬間就冷了幾分,道:“夫人不肯喝這酒,莫不是還存了歸家的心思,不願與本王白頭偕老?”
見九頭蛟連自己媳婦都管不住,台下眾妖紛紛嘲諷起來:
“堂堂一方妖王,居然還是個妻管嚴。”
“蛟兄,你若是降不住新娘子,不如交給我幫你調教調教。”
“哈哈哈哈哈,就是啊,蛟兄可不能叫一個女人爬到頭上了。”
眼見九頭蛟的臉色愈發難看,哪吒暗罵一聲這群妖精壞事。
“夫人,這酒你今日是喝也得喝,不喝也得喝。”
哪吒擠出一抹笑,道:“大王言重了,奴家自然是想和大王白頭偕老的。”
九頭蛟陰惻惻道:“既然如此,那夫人就證明給本王看吧。”
哪吒端著那酒杯宛若燙手山芋一般,偏偏楊戩那邊又聯係不上,為了不叫九頭蛟看出破綻,他心一橫,直接將那杯酒一飲而儘。
見哪吒喝了,九頭蛟方才轉怒為喜,道:“夫人早些如此不就好了。”
“大王這回肯相信奴家了吧。”哪吒柔柔地靠在九頭蛟胸口,嗔怪道:“還說做夫妻呢,結果大王這般懷疑人家。”
九頭蛟笑道:“夫人也該累了,不如早些回房休息吧,本王晚些過去看你。”
哪吒含笑應下,由兩名侍女扶著他往新房那邊去。
因著有喜事的緣故,黑獨山中的戒備鬆懈了不少。
趁那些妖怪喝得七倒八歪的機會,寶珠隱匿身形,開始在洞穴中尋找土地妻子的蹤跡。
這些天她四處都找過了,現在也隻剩一個地方沒去過了,那就是——地牢。
之前跟看門的小妖精閒聊時,那家夥不小心說漏了嘴,說是這半石山除了上麵這一層,九靈元聖還特意設計了一座地牢,專門用來關押那些比較特殊的人,隻有他一人可以進去。
隻是,不管寶珠怎麼撬,都沒法從那妖怪嘴裡打聽出地牢的位置。
寶珠之前是打算從長計議,讓哪吒來個美人計什麼的,可是現在情況緊急,要是再不快點,黑獨山就該出個大妖了。
寶珠在一麵石牆處來回打轉,她莫名覺得這裡有問題,隻是不管她用什麼辦法,這麵石牆依舊紋絲不動。
寶珠聽到外麵轟隆隆的雷聲,心中那股煩鬱之氣愈發強烈,她總覺得今天會有大事發生。
她歎了一口氣,心想要是敖丙在就好了,她哥花心是花心了點,但是在奇門遁甲這一塊還是挺厲害的。
突然,寶珠感覺踩到了一處軟綿綿的地方,她手心托起一團火焰,蹲下身仔細查看起來。
這山洞的地麵是用無數塊方形磚石鋪就而成的,按說應該堅硬無比,但是寶珠方才踩到的那個地方卻格外不同。
寶珠想起從前敖丙說過,有些地宮的入口往往會設置在出其不意的地方,例如地麵。
“算了,死就死吧,總比在這裡鬼打牆的好。”寶珠心下一橫,用力地按了一下那塊石磚。
下一秒,寶珠沒等到石壁打開,反倒是腳下一空,掉進了一條細長蜿蜒的地道中。
也不知過了多久,寶珠聽著耳邊的風聲,在地道中快速滑動,最後重重摔在了一片地麵上。
還好,這地麵鬆軟至極,雖然壓出了一個重重的人形坑,但寶珠卻並不覺得如何疼痛。
她拍了拍身上的泥土,掌心托起火焰,細細打量起眼前這個地方來。
這地洞呈圓形,洞壁全是泥土,寶珠小心翼翼地走過地道,突然聽到耳邊傳來一陣微弱的聲音,她循著聲音走了過去,這才發現兩側居然建了數十個牢房。
“真是得來全不費工夫。”寶珠心下一喜,找了這麼久,終於找到地牢了。
這些地牢大多數都是空的,寶珠走了許久,方才那陣聲音卻突然消失不見了,沒了指引,敖滔滔也隻好憑本能在裡麵瞎晃了。
這地道又濕又潮,頭頂還不時有水珠滴下,敖滔滔借著燭火,發現這裡似乎並不是簡單的地牢那麼簡單。
越往裡走,牆壁就逐漸從泥土變成了磚石,待走到儘頭,寶珠也沒發現哪個牢房裡麵有人。
可是,方才她明明聽到了一個女人的聲音。
寶珠走到石壁前,輕輕擦掉上麵的灰塵和蛛網,這才看到了它的廬山真麵目。
她看到,一條像蛇又不像蛇的東西在跟一條龍纏鬥,似乎是在爭搶什麼寶貝,看上去像是一顆珠子。
寶珠還想再看下去,隻是這幅畫畫到這裡就戛然而止了。
眼見線索再次中斷,寶珠不禁有些沮喪。
突然,方才那陣奇異的女聲再次響起,寶珠心頭一震,她將耳朵緊緊地貼在那道石壁上,這回她聽得很清楚,聲音就是從這石壁後麵穿出來的。
“喂,裡麵有人嗎?”
寶珠用力地拍著石壁,試圖和裡麵的人取得聯係,可惜沒有得到絲毫回應。
不能再拖下去了,寶珠手掌蓄力,準備拍爛這麵石壁。
千鈞一發之際,地道中突然亮起點點微光,寶珠以為是自己被發現了,心下一緊,趕緊躲到一邊,聽著老半天都沒有動靜,她才放下心來。
寶珠定睛一看,原來是一群螢火蟲。
奇怪的是,這群螢火蟲一直在圍著同一個地方飛來飛去,不管寶珠怎麼趕都弄不走它們。
“你們,是想告訴我這個地方有問題是嗎?”
說完這句話,寶珠覺得自己可能是傻了,居然會跟一群螢火蟲說話。
誰知就在下一秒,這群螢火蟲居然一閃一閃,忽明忽暗,似乎是真的在回答她的問題。
“好吧,本公主就相信你們一次。”
寶珠彎下身子,在壁畫上那顆明珠的位置用力的摁了一下,就聽見“轟隆”一聲,石壁打開了。
原來這石壁後麵還彆有洞天,不同於方才地道的擁擠狹窄,這裡麵顯得格外空曠,也格外的深不見底。
在寶珠走進去那個瞬間,周遭瞬間亮了起來,原來頂部嵌滿了無數寶石明珠,宛若星空一般。
而最令人驚奇的是,正中間居然還有一片湖泊,寶珠走過去一瞧,粗略看來,這湖水少說也有百丈深,也不知道這九頭蛟是怎麼做到的。
寶珠四處找了找,也沒發現土地妻子的蹤跡,剛才帶她進來的那群螢火蟲也不知什麼時候消失不見了。
她自言自語道:“莫非,真相就在這片湖底?”
寶珠心下有了猜測,縱身一躍跳進水中。然而,除了湖水冰冷,居然毫無異常。寶珠心覺怪異,若是這湖一點問題都沒有,那九頭蛟何必費這功夫搞出這麼多事來。
寶珠越想越覺得不對勁,便奮力往湖底遊去。恍惚間,她好像看到了一層透明的膜附在湖底,她試著用手碰了一下,居然十分順利就穿了過去。
穿過那層水膜,寶珠眼前一花,再睜眼時卻發現眼前景象已經大不相同。
這哪是什麼湖底,分明就是一座水牢!
寶珠心裡犯起了嘀咕,她怎麼覺得現在這事兒越來越不對味兒了,九靈元聖本事可真夠大的。
“有人嗎?有人嗎?”
寶珠小聲地呼喚著,希望能找到土地的妻子,等她走近水牢的時候卻被嚇了一跳。
水牢內漆黑一片,空氣中滿是複雜的味道,寶珠才走了幾步,就感覺鞋底一片黏膩。
她四周掃視了一眼,卻沒有看到一個人影,直到耳邊傳來的“嘀嗒”聲。
此時,一滴水正好滴在她臉上,她伸手摸了摸,有些粘人,不像是水滴,倒更像是血!
寶珠心下大驚,抬眼看向頭頂,愕然發現一名披頭散發、蓬頭垢麵的女子被懸掛在半空中,瞧著情況很是不好,已經出氣比進氣多了。
寶珠有些著急,當即便飛身將她放了下來,隻是剛一落地,這女子就徹底昏死過去。
“這可壞了。”
寶珠趕緊給那女子灌下藥水,又給她輸送法力,廢了好大功夫才把她弄醒。
“你感覺怎麼樣?還好嗎?”
梅若華已經不記得自己有多久沒有見過外麵的人了,在她睜眼那一刻,看到這個一臉關切和焦急的女孩,她有些不知所措,她掙了掙想從寶珠的懷裡坐起來,但是被吊了那麼久,她的手和腿已經差不多失去行動的能力了。
“欸,你彆動啊,你還受著傷呢。”
寶珠解下自己的披風鋪到地上,然後又小心翼翼地把梅若華放到了上麵。
梅若華眼底滿是戒備,低聲問道:“你,你是什麼人?”
寶珠笑道:“你彆怕,我是來救你出去的。”
梅若華直直地看著寶珠,道:“我憑什麼相信你?”
“……”寶珠想了想,拿出土地之前給她的信物,道:“你認識這個東西嗎?”
這是一隻龍鳳玉佩,據土地說,這是他和妻子成婚時的信物,夫妻倆一人一塊,隻要他妻子看到這塊玉佩,就一定會相信寶珠。
“滾!滾開!”
豈料梅若華見了此物,情緒卻突然變得極其暴躁,似乎對這個東西有很深的陰影。
寶珠擔心梅若華會傷到自己,趕緊將她抱住。
“小姑娘,你趕緊離開這個地方吧,我不會走的。”
待梅若華冷靜下來後,她不再看寶珠,而是說了這樣一句沒頭沒腦的話。
寶珠眉頭緊鎖,道:“你說這話什麼意思,難道你不想和你丈夫團聚嗎?”
“丈夫?”梅若華嗤笑一聲,“我的丈夫早就死了。”
什麼意思!寶珠心頭一震,頓時感覺自己掉進了一個巨大的陷阱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