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羅雪走進辦公室，就被辦公室的人集體行注目禮。
她不明所以，直到走到工位上——
一大束鮮紅的玫瑰花，幾乎占據了她整個桌子，正在她的工位上幽然綻放著濃鬱的花香。
誰送的？
她腦子裡剛冒出這句話，張佳穎湊過來，像她的畫外音一般：“誰送的？”
“我不知道啊。”羅雪一臉懵逼。
“你這個紅顏禍水，”張佳穎在花束上翻找，“上麵有沒有賀卡？”
羅雪說：“會不會送錯了？”
“怎麼可能？”張佳穎說，“送來的小哥，指名道姓是要給羅雪的。”
羅雪更加狐疑，花束上沒有姓名，倒是她的手機微信響了。
王奕江：喜歡嗎？
羅雪內心一聲“嗚呼哀哉”，立刻做賊般地鎖了屏。
“誰啊？”張佳穎立刻嗅到了八卦的氣息。
“騷擾短信。”
“真的？”她狐疑，“給我看看。”
“看什麼看？上班了。”
羅雪把張佳穎推回工位，又將這一束花一股腦從桌上放到地上。中午時候看著煩，直接將花扔到了垃圾桶。
一連好幾天，羅雪早上都會收到新鮮的、一大束的玫瑰，而且是不同顏色的玫瑰，赤橙黃綠青藍紫都快被她收集齊了。
說來也奇怪，就那天早上王奕江給她發了個信息，之後再沒問過她。
羅雪至今也沒有回過他。
她知道，她如果回複他，哪怕是一通義正言辭地拒絕，就是著了他的道。
這個世界上最高階的拒絕，就是漠視。
第七天一大早，羅雪還沒有走到工位，就被劉昌平叫到了辦公室。
劉昌平指著外麵：“你這天天送來的花是怎麼回事？”
羅雪裝傻：“我也不清楚。”
“你不清楚？”
“上麵沒寫名字，不知道是哪個傻X錢多送的。”
劉昌平說：“年輕人要注意影響，這麼高調，一個辦公室的人都在看。如果談戀愛，儘量低調；如果還沒有談，要注意自己的作風。”
羅雪有口難辨，半天，說：“哦。”
“我看那花挺貴的，丹丹跟我說一束花要小兩千。”劉昌平打量著羅雪的表情，“你真不知道是誰送的？”
羅雪無辜地聳肩：“不知道啊。”
劉昌平揚了揚手，讓她出去。
出了門，羅雪盯著那一桌肆意耀眼的鮮花瞧了片刻，這次她不再把它扔進垃圾桶，而是放進了儲物間。
-
晚上，羅雪帶著孟磊出現在城中心的廣場上——賣花。
她聽到劉昌平說這花這麼貴便心疼起錢來，心想前幾日扔垃圾桶真是浪費了，扔的可都是銀子啊，要是都賣掉，正好可以解決孟磊的燃眉之急。
於是她趕在送花小哥進入報社大門前攔住他，然後把花轉交給孟磊。孟磊負責把花束拆了，水裡養著，等到羅雪晚上下班，倆人便一同去廣場上賣花。
可彆說，王奕江送的花可真實在，成色好、花多大、味道香，一束花拆掉單賣，居然可以賣3000多塊。
孟磊也開心。他本不好意思跟羅雪打聽，可見花賣得這麼好，實在忍不住，羞澀地問道：“小雪姐姐，這是不是你男朋友送的？”
“沒有啊，你亂說什麼。”
“那為啥天天都有人給你送花？”
“這花不是人送的，是我早上去拿的批發。”
孟磊捂嘴笑：“原來你也騙人的。”
“小屁孩懂什麼。”
“我上班那印刷廠，有個哥哥也這樣追他女朋友。”
“我看你還是得回到學校，社會把你教壞了。”
“……不去，我得上班。”
“這事兒你彆和我爭。你記得當年支教的穆哥哥嗎？他最近調回市裡了，雖然不分管教育這一塊，但他會幫你想辦法，爭取讓你在木安市上學。”
“穆哥哥？”孟磊當然記得，“他會幫我嗎？”
“我和他提過了，他會幫我們的。”
孟磊開心起來，踏著小馬步跳到前麵去賣花。
羅雪確實和穆際平說起了孟磊，穆際平當然也記得孟磊。在了解情況後，穆際平說他問問教育局的人，像孟磊這樣的孩子能不能找個木安的學校插班。另外又幫羅雪聯係了兩家慈善機構，讓她去問問，是否可以給孟磊和他奶奶提供一些物質援助。
眼看九月開學在即，羅雪得找個機會當麵問問穆際平學校找到了沒，正想著，人來人往的廣場中，羅雪瞧見一人。
她快步走上去：“小鬆。”
羅鬆背對著她，手裡攬著一位穿著暴露的美女。美女聞聲先回頭，見著羅雪和她手裡的花，不悅地揮手：“不要不要，我們不買，彆纏著我們，走開！”
羅鬆轉頭，瞧見羅雪，有些意外，但他沒吱聲。
羅雪說：“……你，你……你也在這裡？”
美女：“說了不買，你還跟上來做啥？”
羅雪說：“我沒和你說話。”
美女很不客氣：“你誰啊？”又皺著眉頭，指著羅雪問羅鬆，“這女的誰啊？”
羅鬆不悅地把她手指拿下來：“這是我姐。”
美女愣了愣，訕訕道：“原來是咱姐啊，一時沒認出來。我是小美。”
羅鬆手插褲兜，不耐煩地問：“我怎麼不能在這裡？你在這裡乾嘛？”他匪夷所思地看著羅雪手裡的東西，“賣花？”
羅雪不回答他，隻問：“媽呢？”
“她在屋裡休息。”
“她最近還好嗎？”
“你那麼近，自己來看她啊。”羅鬆一副吊兒郎當的樣子。
“你得趕緊讓她搬回來。幸福小區馬上要拆改了，你的房子也不能租了。”
“搬回來？搬哪兒？你那個弟弟呢？”羅鬆伸長脖子四處觀望，“媽說，家裡有外人，她就不回去。”
“我沒跟你開玩笑。”
“我也沒跟你開玩笑。要不然這樣，我現在確實在找房子，你給我出房租，我去租一個大點的，給媽單獨留一個房間，這樣也能體現你的孝心。”
“羅鬆，你說話要講道理。”
“我哪裡不講道理了？我說得不對嗎？算了，不耽擱你做生意，你多給媽賺點養老錢吧！”
說完，羅鬆徑直摘過羅雪手裡的花，拉著小美的手，揚長而去。
-
羅雪走回廣場中央，狠狠地踢了一腳養花的桶，桶中水波蕩漾。
她去看過熊繽紛，哪裡是小鬆和小美照顧她，分明是熊繽紛在任勞任怨倒貼錢地做保姆。
有一個免費的保姆，羅鬆自然不願意熊繽紛回來。
在她又氣又愁的時候，孟磊正在和另外一對男女賣花。
男人穿著筆挺的西裝，風度偏偏；手臂上挽著一位氣質型美女。孟磊知道這肯定是有錢人，捧了花走上去，熱情地推銷：“先生，你女朋友好漂亮！給你女朋友買支花吧。”
男人正要拒絕，忽然頓住，盯著孟磊看了一秒，目光落到他胸前的花束，又四周觀望一圈。
然後他笑了。
男人俯下身，親切地問孟磊：“這花怎麼賣啊？”
孟磊說：“20塊一支。這是今天剛從歐洲空運來的藍色妖姬，您聞聞，特彆香。”
男人聞了下，點頭：“真的好香。店裡都賣50塊一支，你們怎麼賣這麼便宜？”
孟磊說：“我姐進貨便宜。”
男人附和：“確實便宜。”
孟磊說：“你說什麼？”他怔了下，眉頭微皺，又說，“我好像認識你。”
“你認識我？”
孟磊撓了撓頭：“我前兩天看到我姐手機上有你的照片，她盯著你的照片……應該是你吧……”
王奕江眉毛一挑：“盯著我的照片看？”
話未說完，聽見羅雪響亮地叫他名字：“孟磊！”
羅雪走上前來，將他拉至身後。王奕江以為羅雪會露出吃驚尷尬或者生氣的表情，但她隻是淡淡掃了他一眼，以及身邊美女一眼，然後滑到她挽著他的手腕，好像什麼情緒起伏都沒有。
她平靜地問孟磊：“怎麼了？”
孟磊說：“沒什麼，這位先生要買花。”
於是羅雪問：“先生要買花嗎？”
王奕江眯起眼睛：“你說呢？”
羅雪低頭在桶裡挑了九根花朵最飽滿的：“送美人，當然是九朵最長久。我看這九朵送身旁這位美女最合適。而且買我們的花是在做好事，是積德行善。小孟是來自高家村的孩子，奶奶生病了住院，家裡沒彆人，他假期勤工儉學，白天上班，晚上賣花。很不容易。”
她輕撫孟磊的腦袋。
王奕江搖頭：“花是好花，但故事就太老套了。”
孟磊抬起頭，眼裡有被誤解的委屈。
身旁美女看不下去，抽出手接過花：“好了奕江，二十塊賣你已經撿便宜了。我喜歡這花，我要了。”
羅雪二話不說，把手機付款碼伸過來：“支付寶微信都行。”
美女拿出手機，“滴”一聲掃碼。
羅雪把九支花繞成一束，遞給美女。美女剛捧回，羅雪笑著感歎道：“鮮花配美人真養眼，不過就是我剛剛說少了，九支花有些配不上您的氣質。”
美女隻捂嘴笑。
王奕江皮笑肉不笑：“你要不連桶也一起賣我？”
“桶怎麼行呢，桶我留著明天還要裝花呢，您真會說笑。”羅雪利索地蹲下身，把所有花束用原裝包裝包裹好，抱在懷裡，數了一遍，“還有81支，真好啊這數字，九九八十一難的81。”
“我們給王總打個折吧，小孟，你說給多少合適？”羅雪側身問。
孟磊想了想說：“原價是1620，要麼……1500吧。”
“好，1500就1500！”羅雪爽快答應。
王奕江卻問：“你怎麼知道我姓王？”
羅雪微微一愣，隨便抓了個借口：“您是不是雪明集團的王總？前兩天我在微信公眾號上刷到您，好像是您一個專訪……”
美女嬌嗔地拍了下王奕江的肩：“奕江，原來你在木安市這麼有名？”
“咦~”羅雪故作不滿，大大咧咧地說道：“雪明集團是木安市鼎鼎有名的大公司，每年給政府交多少稅，你有概念嗎？王總出去都是什麼級彆的官員接待，你知道嗎？”
美女嬌笑：“不知道。你知道？”
“我也不知道，問王總咯！”羅雪把胸前的二維碼遞到王奕江跟前，笑道，“王總，1500！”
王奕江沒有笑，看她一眼，拿出手機掃碼。
“謝謝王總！”羅雪聽到錢到賬的聲音，開心極了，甚至還直接對王奕江做了個wink的表情。
王奕江沒說話，拉著美女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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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雪看著王奕江遠去的背影，難得臉上露出了得逞的笑。
她承認見到王奕江出現在廣場上的時候，有一絲汗顏和尷尬；但看到他身旁的女伴時，所有的情緒煙消雲散。
這個人可以嘴上說著要羅雪做他女朋友，行動上卻泡著彆的妞；可以白天給羅雪送花，晚上同其他美女同遊，對於這樣的人，羅雪怎麼會生氣？
他不過是道德底線極低的花花公子而已。
這樣的人，還真是要狠狠地宰他一筆才解氣！
不過讓他碰見她碰賣花，羅雪歎息地想，估計他不會再送了，倒是少了一筆經濟來源。
果然，第二天，王奕江的花沒了。
報社的人等了一天的花，等到花兒都謝了都沒有等來送花小哥。暗湧的八卦群裡猜測：咋不送了？鬨掰了？還是放棄了？
這瓜吃完了？
就在大家苦苦揣測之時，忽然聽見外麵一陣性感的跑車低鳴，眾人伸長脖子，前台小薇探子一般飛奔報信：“羅雪，外麵那輛拉風的跑車，是來接你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