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4 章(1 / 1)

臨近論壇的那兩天,羅雪需要駐場。她不放心家裡的熊繽紛,給羅鬆打電話,上午未接,下午打依舊未接;羅雪恨得咬牙,無法,隻能給他發信息,叫他回去看看熊繽紛,希望他的良心沒有完全被狗啃掉。

晚上,她剛端起盒飯就收到了當地派出所的電話,問她是不是羅鬆的姐姐,要她去領人。

原因是打架。

羅雪一聽電話就爆炸。此時她正在為主辦方的桌布急得嘴角起泡。第二天8點就要開場了,臨了也不知道是哪裡來的一位領導,現場看過之後,說絕對不能用白的桌布,要紅色的,一整塊、豔紅色的、絲絨的桌布。場地的中央用八張大桌子拚了一個巨大的桌台,目前的白色桌布也是定製的。不過因為是白色,比較常見,廠家直接從廠裡拉了一塊巨幕布來。可現在臨時要換紅色的,大半夜的,時間這麼緊,這麼大的一整塊布,她上哪裡去找?

解釋了半天,對方仍舊不妥協,一定要換成紅色。羅雪到處打電話,正逢派出所一通電話來,無異於火上澆油。

她麵色鐵青地掛了電話,陳子東的電話又來了,問桌布怎麼回事,羅雪如實相告,陳子東說他來想想辦法。

電話結束,羅雪手機電量低的警告提醒。她蔫蔫地看著手機,覺得自己整個人電量也不足了。

她應該去派出所的,可是邁出去第一步,她心頭的火仍在,問自己:我為什麼要去?

每次他惹了事她都去擦屁股,第一次去,於是次次去,為什麼?為什麼她要去?

羅鬆也是成年人了,他不應該為自己的人生和行為負責嗎?

正惱著,派出所又電話打來,問什麼時候到。

羅雪索性說:關那裡吧,不來了。

派出所說:什麼?你不是家屬嗎,怎麼不來?

羅雪一下爆發,對著電話那頭無辜的民警喊道:家屬又怎麼了?家屬就要給他擦屎擦尿嗎?他最好被打死在街頭。

“啪”一聲,掛了電話。

大約是這種情況也見得多了,派出所電話沒再打來。

此時是深夜12點,羅雪站在酒店入口偏處的小花園裡,夏蟲藏在黑色的綠叢中,一聲一聲,叫得人心浮氣躁。

她坐到微涼的石凳上,脫掉讓她腫痛的高跟鞋,抬起頭,長夜漫漫,一片黑暗。

“這麼巧啊。”忽然有人出聲。

羅雪轉過頭,一個黑影站在不遠處,插著手,一副看好戲的樣子。

她已經對王奕江的神出鬼沒見怪不怪,沒什麼語氣地說:“你怎麼在這裡。”

“怎麼,這是你家?”

羅雪看到他隻更心煩:“你彆過來,不然我又吐你一身。”

“哈哈,你不說我倒是忘了,你說我們這是什麼孽緣。”王奕江偏偏向她走來,“錢什麼時候還?”

“欠著吧,債多不壓身。”羅雪已經麻木。

“發生什麼不開心的事了?說出來讓我開心一下。”王奕江笑眯眯地問。

羅雪瞧著他那副小人得誌的樣子,嗆道:“王總是有什麼變態的趣味,要把自己的高興興建在彆人的痛苦上。”

“誒,你說對了。知我者,羅雪也。”王奕江說,“也不知道是什麼孽緣,隻要你一不開心,我就覺得心情大好。所以我特彆願意靠近你。”

王奕江做勢要坐下,可花園的石凳隻能坐一個人,他恬不知恥靠過來,羅雪隻能厭惡地起身。

王奕江說:“都睡過了,還怕什麼?”

羅雪轉頭怒罵:“睡你妹。”

王奕江臉色不太好看,手指不禮貌地指她:“你這話講得很難聽。我是真的有妹妹的。”

羅雪想起王奕琪,察覺這話確實不太妥當。可這就一句戲謔的臟話,誰會當真?

她瞥了一眼王奕江,卻見他冷冷看著她。

“你趕緊走吧。”羅雪煩死了。

“我還沒找你算賬呢。你知道你有多惡心嗎?你當我僵屍麼,那晚豌豆一樣地噴射我。”

羅雪無語,不想與他糾纏,往外走去。這時電話又響起來,居然是孟磊。

這麼晚了,他找她做什麼?

她迅速按了接聽,孟磊抽搭的聲音傳來:“羅雪姐姐……對不起……”

她忙問道:“怎麼了,小孟?發生什麼事了?”

“我……我在派出所……我和人打架了……”

“什麼?”她心頭一驚。孟磊是一個內向且乖巧的孩子,他怎麼會和人打架,還打進了派出所?他不是在家裡嗎?如果他進了派出所,那熊繽紛呢?家裡什麼情況?一連串問號跳躍式地冒上來,羅雪隻覺得後背一陣冷汗。

“你在哪個派出所?”羅雪脫口而出,“我馬上回來。”

她做好今晚通宵工作的準備,匆匆和同事交代了兩句,確保明天6點前會回到酒店,慌忙開始打車。

淩晨一點,駕駛員少得可憐。羅雪等位1/1,可這個1就是遲遲不來。

晚風灼熱且黏糊,羅雪焦灼地看著手機。

王奕江仍坐在那個石凳上,好整以暇地看著她。

他聽到了她全部的對話,大概知道了什麼事。

他拿出鑰匙,有一搭沒一搭地按著開關,汽車“啾啾”地響,車燈一閃一閃。

生怕這個世界有人不知道他有輛車。

終於,羅雪忍不住回頭問道:“大半夜的你是不是有病?”

王奕江大笑:“和你有什麼關係?”

羅雪說:“擾民!”

“我打算回市區了,試試車況是不是良好,有什麼問題?”

“你真是……有病!”

王奕江並不生氣,他也沒立刻走。他放回鑰匙,開始刷手機。

他在等,等她開口求他。

獵奇的心理和征服的欲望讓他在深夜毫不犯困,哪怕坐在這蚊蟲叮咬的石凳上也沒關係,他有種嗜血的興奮。如果羅雪開口,他可以屈尊紆貴稍她一段,甚至還想跟她一起去看看,因為他對她雞飛狗跳的生活很感興趣,他可能是有些變態,他想知道彆人是怎麼過活的,生活有沒有比他更狗血。

最近生活很糟,可能一直都很糟,在他四年前得知一些真相和秘密的時候,他人生無休止的痛苦就開始了。現在,王奕琪又病了。剛剛他從酒店大堂出來,是宴請完北京來的專家。專家告訴他,王奕琪的病要儘快找到腎源,她本身身體就比較弱,不適合長期拖下去。與此同時,郊區的療養院裡卻傳來相反的消息,說他的父親又醒來了一次,這次時間比之前都久,這是很好的消息。上午開會,他的姑姑王明珠說到今年地產業務下滑,要急需儘早進入舊城改造的市場。會後又和他長談,說她還有三年就要退休,他父親當年一起創業的幾位臣子仍舊虎視眈眈,不少人的孩子也在雪明集團任職,甚至還有在機要部位的,他需要拿出成績來穩固他未來的位子。

還有,王明珠隱晦地提到,要注意影響,不要傳出不利於家族聲譽的事情。

聽到最後一句,王奕江冷笑一聲:“王建國的婚外情就是這個家最丟臉的事,還能有什麼彆的?”

王明珠默了下,問:“王奕琪最近身體怎麼樣?”

王奕江答:“不太好。”

王明珠沒說什麼,起身留下一個信封,冷聲道:“處理好這件事。”

王奕江打開信封,上麵赫然是王奕琪在地庫和他接吻的照片。

他背上出了一陣冷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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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奕江出了酒店門口,抽了三根煙,繚繞的煙霧中他聽到羅雪的聲音。他就著羅雪的聲音抽完第四根煙。抽完煙他的煩心事好像淡了些,原來這個世界上,讓人心煩的、亂七八糟的事這麼多。

不止他一個。

他盯著她的背景又抽了兩根煙,下定某個決心,他從草叢的陰影中現身。

他故意逗她。聽到她要著急趕回去,他來了興趣。她那麼犟,恰好他最喜歡玩兒追捕的遊戲,他想看她能犟多久。他極為渴望且期盼她向他低頭臣服的樣子,這樣可以大大地成全他的勝負欲和成就感。

羅雪依稀又打了幾個電話,看樣子都沒有接通。

王奕江心裡開心起來。

他決定推她一把。

他站起身,自顧自地說道:“我要走了。”

羅雪充耳不聞。

王奕江從她麵前路過,誇張地顯擺車鑰匙,再次放肆地摁響汽車。他走了兩步,裝模作樣地退回來:“我回市區,你要一起嗎?不用太貴,正常價格2倍就行。”

“你快滾吧!”羅雪忍無可忍。

王奕江聳聳肩,很受傷的樣子:“好吧,好心送你,總是被拒絕。”

羅雪翻白眼。

王奕江哼著歌,用食指轉著鑰匙走到車邊,拉開車門,長腿一邁,利索入座。

發動機轟轟啟動,疝氣大燈瞬間照亮黑暗中飛舞的蚊蟲。

汽車經過羅雪,王奕江一腳刹車,降下車窗,吊兒郎當:“最後一次機會,走不走?”

“走”字還未說完,羅雪的包一下扔進來。她大力打開車門,又“砰”一聲關上。

“給你三倍價格,2點之前把我送到關山路派出所!”她咬牙切齒地說。

“哈哈!係好安全帶!”王奕江點開《今天是個好日子》,飛快地發動了汽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