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魯斯·韋恩(1 / 1)

“假如說。”

“一個人不能因為他是乞丐、不能因為他貧窮、不能因為她醜陋,而繼續愛著她的話。”

“那這份愛就是有條件的愛。”

“為什麼人類總是以有條件的愛引以為傲呢?”

*

“那是因為有人蠱惑了你。”男子提高了音調,“絕對、絕對是他!是那不知好歹的人蠱惑了你!”

“迪克·格雷森,或許我應該叫他夜翼。——布魯德海文的英雄,堂堂義警。嗬……他以為自己的身份隱藏得很好……但是,總會有比他更聰明的人能猜出他的身份。”

“他的確很隱蔽,但他的身份依舊暴露在了我的麵前……嗬嗬……艾妮,你看。”

“你愛的人也不過如此,你親愛的小男友,背地裡在做什麼事情,你都不知道吧?”

艾妮覺得自己的大腦遭受了一擊重錘。

她被“夜翼”兩個字砸得發懵,腦袋裡全是星星。混合著今天的月光掉了下來,“夜翼……”

布魯德海文的義警,與哥譚的蝙蝠俠一樣,是義警。和其他的許許多多的城市一樣,是英雄、是義警。

……

艾妮的嘴唇蠕動了幾下,“可他白天還在當巡警。”

“……嗤。”男子幾乎是立刻抱持著嘲笑的態度,“這證明他經曆充沛……哦,等等。”

他突然醒悟過來,“哈……瞧瞧我發現了什麼?”

“艾妮,你並不知道迪克·格雷森是義警。哈哈……哈哈哈哈哈!!我就知道!我就知道!”

“你什麼都不知道,而他哄騙了神,欺騙了你,他是該下地獄的!”

砰!

□□的碰撞聲,椅子挪動的聲音,撞擊的聲音混成一團。

“你不許說他!”艾妮尖叫著,她不能站起來,就用自己的頭裝向男人的胸膛。

男人被撞得後退了一步,而後跌倒在地。

他雙目充血,眼睛裡全是因為憤怒而被刺激出來的紅血絲,“艾妮!”

他變得更加狂躁、行事更加難以捉摸,他一把抓起了艾妮,艾妮隻覺得自己被繩索勒住的手生疼,他怨恨的眼睛幾乎要穿過艾妮,刺進她的皮肉裡。

男子咳嗽了好幾下,旋即笑了,他抓住艾妮的腦袋。

艾妮隻聽見砰!的一聲,而後額頭傳來劇痛。

“你還是安靜一些更好……哦……”滲出的血腥味彌漫在整個房間,他咳嗽吐出來的血和艾妮的血讓整個房間充斥著鐵鏽味,“我就知道是他,肯定是他……”

“一定是迪克·格雷森,你居然如此為他動情!你傷了我的心,傷了我們的心!”

“你個傻逼!我—你—,”艾妮毫不留情的破口大罵,“你個瘋子,腦子壞掉的!”

艾妮的話還沒說完,她覺得腦袋和耳朵都嗡嗡作響,而她過分敏銳的聽覺加劇了這一症狀。

她要昏過去了,幾乎要昏迷過去了。

“艾妮,艾妮。”男子還在喋喋不休,說,“你放開他,我一定比他更加愛你。”

那是惡心的話語和惡心的欺騙。

每一個字都會引起反胃。

他根本不在意艾妮。

—— 他根本不在意我!

艾妮突然變得歇斯底裡,她哭泣、抽噎著,“你們這群瘋子……”

不是全部都隻喜歡她的畫嗎?

一群瘋子,一群狂信徒!

粘稠的血從艾妮的額頭流出。

強烈的暈眩感與疼痛占據身心,但她唯一的想法隻有——

她要殺了他。

她不需要這種愛,更不需要他們以自我為中心的獻身,不需要他們為了自己做到此等地步。

全部。

都應該去死。

*

迪克·格雷森不是第一次和蝙蝠俠一起夜巡了。

在他還在當神奇小子——在他還是羅賓的時候,他就與蝙蝠俠一同參與過無數次夜晚的行動。

而他來到布魯德海文的第一年,蝙蝠俠也曾來看過他。

即便蝙蝠俠沉默寡言,要從他的嘴巴裡聽見一句關心簡直是難如登天,但迪克明白他當初的想法。

他那時還太青澀,在蝙蝠俠麵前想拚命證明自己。

而那天已過,他已經向他的前輩、他過去的“上司”表明了,自己不是一個跟班,自己有能力打理好這個城鎮,布魯德海文的犯罪率也在逐年下降。

……為什麼在這時候,會出現艾妮這樣的狀況呢?

是因為他的成長還不夠?是因為他的疏忽,還是彆的什麼?

他慌亂、張惶、恐懼。

夜翼與蝙蝠俠行走在黑暗之中,兩人交換了彼此的情報。

迪克不知道自己在說出,“我弄丟了艾妮”的時候自己的心情,但他卻看見蝙蝠俠的腳步停頓了一下。

“艾妮?”他問。

迪克回答:“和她隻是同名同姓。”

——讓迪克與布魯斯同時產生無措的心情的、同一名的一人。

迪克向來很健談,他的心裡總有很多話,於是他說了多餘的話語,他不知道這是因為什麼,“她和她不一樣,而且,經過這幾年,她也不該是這副模樣,除非她返老還童。”

艾妮·庫珀與艾妮·基恩,絕不可能是同一人。

蝙蝠俠的身影與黑夜融為一體,但他把重點轉移到了“調查”之上,“注意你的老朋友。”

迪克立刻想起——布魯德海文的經濟落差極大,大部分的資源都被掌握在精英階層中,貧富差距大得嚇人。

而百人精英男性正好附和瑞德·斯賓塞的側寫師分析。

夜翼在屋簷飛躍的步伐加快。

那靈活矯健如同燕子般的聲音竟超過了蝙蝠俠。

焦躁、不安、急功求進。

迪克·格雷森失去了在自由搏擊中最好的品質:冷靜。像一個被愛衝昏頭腦的青澀小夥。

調查、分析、思考、搗毀壞蛋們的計劃。

他本應該是更加理智的偵探。

*

艾妮覺得自己像是在做夢。

因為夢境和現實都迷迷糊糊,所以她把世界的邊界線模糊了。

她在顛簸的路程中感覺到自己被帶著走,代往某個地方。

真是糟糕。

她想:我該不會是要被滅口了吧?

她被攔腰抱起來,階梯一步一步的走。

她額頭上係著繃帶,滲出的血早就被處理好,變成了濃重的藥味。

她不知道上了多少層的台階,隻知道這裡的空氣更加燥熱。

是高層樓嗎?

那人蒙住了他的眼,但艾妮能夠聽見,在一路走來的時候,她聽見了不屬於他的呼吸,聽見了人們低低的呼聲。

聲音並非一浪高過一浪,而像是某種儀式,又像是電視劇裡令人忍俊不禁的豪門情節——仆人們列隊歡迎少爺回歸莊園。

艾妮聽見了木板咯吱的聲音,她又被按在了椅子上。

蒙著她眼睛的布條被解開,她身處高空。

像是跳水台的跳板,一條板子縱向置放於半空,如同一條沒有任何防護的高空棧道。

就連任何的安全措施都沒有。

能作為支撐物的僅僅隻有她的椅子,她椅子之下的木板,還有……

她越過木板向下看,看見的是零零散散的人。

零星的人群如同夜晚的星空,仿似朝聖一般注視著她,仰起頭,仰望神明。

虔誠的、瘋狂的信徒麵帶微笑。

祈求著能夠得到幸福。

艾妮覺得全身發冷,一顆一顆的疙瘩從她的小臂突起,她恐高。她害怕高處。

那在俯瞰之下已經變得很小的人們如同一隻又一隻的昆蟲,艾妮收回視線,看見了自己眼前的畫架、顏料、筆。

空白的畫布等待他人為它潑墨作畫,顏料全部都是最高級的顏料。

普通人光看價目就會覺得瞠目結舌、學美術的學生會認為過於奢侈的顏料。

惡心。

厭倦。

討厭。

種種心情之下,艾妮幾乎要嘔吐出來,她的胃部開始翻滾。

她抬頭能看見天花板處的橫梁,而在那橫梁之下,垂下了一條蜘蛛絲。

又細又薄的蜘蛛絲。

艾妮兩眼發暈,她感覺有人用雙手壓在了她的肩膀上,然後,那熟悉的聲音對她說,“來吧,艾妮。”

“來……你現在就可以畫畫了。”

“再次,讓我們看見你的畫作,看見你的作品……”

“不要讓我們等太久。”

艾妮覺得壓在自己肩膀上的並不是雙手,而是一座山。山峰要把她的肩膀壓垮,要把她的腰壓折,她的骨髓和□□都要被山巒壓成細細的一張紙,由血與肉變成的一張紙。

畫畫。

繪畫。

她恍惚間仿佛看見那根蜘蛛絲變得粗壯、變得堅韌,變成了一條繩索套在她的脖子上。

那是上吊的繩索。

人們雙手合十的姿態是要把她親手送上斷頭台,要把她的腦袋塞進繩索裡麵,要勒斷她的脖子。

但她還是拿起了畫筆。

她熟練的用著顏料調色,用水洗去畫筆上的顏色,沾了白色、藍色的顏料。

注視著這一切的人欣喜若狂,“……!”

他從喉嚨裡麵發出了低低的笑聲,因為過於喜悅,甚至沒辦法做到發聲。

天啊。

他想:終於,終於。

他終於能夠看見艾妮、再看見艾妮的作品了。

艾妮。

你要做什麼?

艾妮聽見了從自己腦袋裡麵傳來的聲音。

她在畫畫。

她努力的讓自己動起來,讓顏料重新出現在空白的畫布上,讓畫布變得色彩繽紛。

可是……

她應該有更好的想法……

她應該乾什麼?

應該做什麼?

……她覺得自己不在像是自己。

於是一切都變得模糊起來。

“……你在做什麼?”男子憤怒的聲音如同一聲驚雷,“艾妮·基恩!”

“你為什麼要臨摹他人的作品?!”

“我要看的,是你的畫作!”

艾妮驚恐的看著畫架。

那不是她想畫的東西。

那不是屬於她腦海中的任何一個東西。

她沾了黃色的顏料繪製月光,沾了藍色的顏料繪製星空,流淌的星河在夜幕旋轉。

她臨摹的是梵高的星空。

她在臨摹彆人的畫作。

“我……”艾妮本能地發聲,“我……”

我的作品……

我的……作品……

她轉過頭,看見憤怒的男子以及他身後的保鏢。

……

她的畫筆掉到了地上。

男子即將憤怒的撲過來,但在那之前,一個身影從天而降,將他踹到在地。

黑藍兩色的緊身衣,流線型的姣好身材以及靈活的動作——仿佛雜技表演那樣絢爛又華麗的技巧。

她認識他。

在布魯德海文,沒人能夠不認識他。

因為他是夜翼。

是……迪克·格雷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