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

許城指揮著警察和醫生，有條不紊地把受傷的李娟搬上擔架，然後抬上救護車。

隨後，他走到外麵，對著圍攏得裡三層外三層的吃瓜群眾們揮揮手，麵容嚴肅：“散了散了。”

洛譚的心聲和盛大煙花秀，不僅帶來了警察，也吸引來了一大群吃瓜群眾。

夜已經很深了，有些群眾打著嗬欠拖家帶口地往回走了，有些卻不願意離開，目光仍舊緊緊盯著警察的動作，意猶未儘的樣子，顯然是還想繼續吃瓜。

“讓一讓，讓一讓！”

一個警察背朝著眾人出來，他和另一個警察的手中抬著一副擔架，擔架上平放著一具怪物的屍體，上麵蓋著一層白布。

其中一位警察的腳步突然趔趄了一下，下一秒他就站穩了，但白布之下怪物的屍體暴露了出來。

怪物的上半截已經完全化為了魚形，外皮潮濕黏膩，瞪著死魚眼，張著血盆大口，雪白的森齒密密麻麻陳列，幾乎伸到了嘴外麵。腰部以下仍然是人類王力的雙腿。上下兩部分極不協調地結合在一起，有一種異樣的森然可怖感。

仍然留在現場的群眾呼吸幾乎都停止了，眼睛一眨不眨地望向擔架上的怪物。

氣氛極其安靜，但又有一絲不自然的詭異感在蔓延。

洛譚本來和其他警察站在一起，望著食人魚的屍體即將被運輸並處理掉，這時，她忽然收到了係統的警報——一個新的紅點出現了。

她點開預警的紅點，然後發現，新天災發生的地點仍然在這附近。

【咦，這是怎麼回事？新天災？】

就在她看見紅點的同時，她忽然隱隱感覺，身側的警察呼吸一滯，若有若無地向她投來了目光。

【為什麼他會看我？】洛譚迷惑不解，將目光也投向偷窺她的警察，卻發現，那個叫許城的警察已經收回了視線，目視前方唇角平直，仿佛什麼都沒發生過。

【應該是我看錯了吧。】洛譚想。

【我要趕緊看看接下來是什麼天災。】

在她看不見的地方，無數耳朵豎了起來，它們追逐著新消息，就像向日葵追逐著太陽。

許城心想，怎麼還有天災？似乎還是離這裡很近的地方？

其他警察：……這大晚上的有完沒完了，本來就沒有加班費，天災就不能白天再出現，讓我睡個覺啊。

圍觀群眾摩拳擦掌：摩多摩多，又可以吃瓜了！

洛譚聚精會神地看著係統展現的動圖。

在場其他人，無一例外都在用餘光滿懷期待地看著她。

【誒？圖片上畫的什麼玩意？這條街道上的人群在四散奔逃，警察在子彈亂射，後麵還有，我去，那是什麼東西在追？】

眾警察：？

他們的目光望向風平浪靜的人群，風平浪靜的人群也一臉迷茫且無辜地回望他們，滿臉都是：不想四散奔逃，隻想吃瓜。

“……”警察們默默準備好了槍和子彈。

許城踮起腳，目光越過無數同僚和群眾的頭頂，想看看後麵會出現什麼可怕的怪物。

不知不覺間，氣氛焦灼而緊張了起來，此前竊竊私語聲也幾乎聽不到了，所有人都在嚴陣以待。

【啊啊啊啊啊啊！好多食人魚在後麵追！原來如此，李娟丈夫身上的食人魚病毒不是憑空冒出來的，是被其他人傳染的！他之後又傳染了彆人！總之，圍觀群眾中有一部分已經感染了食人魚病毒，但是還沒進入最終的異變期，但是親眼看見王力的惡化狀態，讓他們的變異加速了！】

許城神色一凜，一掃視人群，就敏銳地看見人群中一人朝著身側張嘴咬去，他未及思考抬腕直接發射一槍，剛好射穿那人脖頸，他上前一看戲子彈洞穿的痕跡下還有新生的魚鰭。

“啊？老公？”身側摟著他胳膊的女的人朝許城怒目而視，伸手就是一巴掌：“警察就可以為所欲為嗎？”掌風未落，那人就看見被擊殺者張著的血盆大口與其中的密密麻麻尖牙，怔了一下，收回了手。

圍觀群眾也漸漸意識到發生了什麼，不知是誰率先喊了一句：“快跑！怪物來了！快逃命啊！”

轉眼間，四五人就率先衝了出去，他們如同一滴沸水掉落在原本平靜的熱油裡，帶動著更多不明真相的人變得驚慌，轉而往四方逃去。

“不能跑！”許城槍口朝天扣動了扳機。

“砰砰砰砰！”幾聲槍響，有一部分人驚醒過來停下了慌亂亂衝一氣的步伐，但更多人依然不顧一切地撕開人群之網的裂口，往外衝去。

【變異者已經混入普通群眾的隊伍了，一旦讓他們跑出去，就糟了！他們會把變異病毒傳播到整座城市的！】

不能跑？

一個女人突然反應過來，生生止住了腳步。

她這一停頓，身後的人來不及刹車被絆了個趔趄，當即大怒道：“你乾啥子咧！”

女人絲毫不讓：“跑嘛啊！聽沒聽見不讓跑了啊！把怪物放出去你這個鱉孫負責哈？”

……

相似的咒罵聲和推搡發生在無數個角落，但最終，絕大部分人都安靜了下來，沒再不顧一切往外衝。

僅有最後幾個繼續一路狂奔的被警察們圍追堵截地抓了回來，他們也在短短幾分鐘內就變異成了與王力如出一轍的食人魚。

幸存下來的群眾拍著胸口，平複著怦怦心跳：

還好還好，在關鍵時候聽了那道聲音的指示，否則要真和怪物一起“逃亡”出去，就真的變成喪屍圍城的大逃殺活動了。

混亂的全程中，洛譚始終沒動，倚靠著李娟家的外牆，抱著雙臂站著。這時，她感覺自己的側前方投下一陣黑影。

她抬起頭，是那個不久前在她麵前摔得四仰八叉的警察。

她眼中蕩漾出一陣笑意，緊接著那笑意就不知不覺間暈染到了頰邊唇角。

【雖然不太禮貌，但回憶起來還是很好笑哈哈。】

許城：“……”

他努力平複了一下心情，然後誠懇道：“我想問下，你覺得要等待多久，那些潛在的感染者們才會全部暴露出來？”

洛譚輕快地答道：“我怎麼知道？”

但她的心裡：

【這個人真奇怪，怎麼突然問我？不過這真是個聰明的好問題，讓我查查怪物信息。】

許城眼神一亮，絞儘腦汁想台詞，在不讓她起疑心的同時堅持道：“你呃……英姿颯爽，剛才那一招呃……堪稱武林高手，所以想問問你的猜測。”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洛譚簡直笑岔了氣，她伸手在許城的警官帽上一拍，直視著他微紅的臉，忍俊不禁道：“少年，看看腦子吧！”

下一秒，她說出的話與心聲重合：“我覺得，大概兩個小時吧。”

接下來的兩個小時，許城讓所有群眾都留在原地不動，人與人之間間隔一米距離，警察在外圍端著槍，誰有異動就崩了誰。

起初的半小時內，足足有十個人蛻變成了食人魚，但就在怪物失去理智撲向身邊人的同時，他們被一顆子彈貫穿要害轟然倒下。

隨著時間的流逝，被發現的新增怪物數量越來越少。

距離兩小時時限僅剩十分鐘的時候，許城對一位正在巡邏的年輕警察說：“你臉色不太好，今天回去好好休息。”

警察沒有吭聲。

許城覺得有幾分奇怪，準備再次回過頭叮囑他時，突然感覺自己的背後揚起了一陣猛烈的風。

多年來的艱苦訓練和實戰經驗救了他，許城未經思考就彎下腰向前翻了個跟頭，將將避開了直衝他心口來的致死一擊。

他一回頭，哪裡還有什麼年輕警察，原地隻有一個披著製服的魚臉人身怪物！

食人魚迅速張開血盆大口，咬向他的脖頸。

“砰！”

一顆子彈貫穿了食人魚的心臟。

許城咬著牙，手指發抖，幾乎握不住冒著火藥熱氣的槍。

“沒事吧！許隊！”

“您沒受傷吧？”

“……”

一聲聲飽含擔憂和關心的話語在許城耳旁響起，半晌，他擠出一句：“他是怎麼被感染的？”

眾警察在死去的同僚手背上發現了一道淺淺的齒痕。

“啊！”有一位警察恍然大悟道：“剛才他和我一起搬運食人魚的屍體，往外走時他晃了一下，我問他怎麼了，他說感覺食人魚的牙似乎碰了他一下。”

他說著說著，話音越來越小，到最後簡直溢出了哭腔：“要是剛才我追問他，發現他手上的傷口，他是不是就不會變異了？”

許城搖了搖頭，沒再說什麼。

他的心情也很沉重，但他不能把這份難過露於人前，否則會引起同僚更深的自責。

他深吸了口氣，平複心情，道：“食人魚的屍體除了送去首都星用於研究的，必須全部銷毀，它們即使死了，牙齒上也帶有毒素，大家接觸時務必小心。”

“叮叮叮——”

鬨鈴聲響起，總共兩小時的漫長倒計時終於結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