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白是這樣打算的。

可是從槐樹街出來，便被街道上的耗子、蛇蟲、蟑螂，各種飛蟻擋住去路。蘇白這才想起隔壁的大爺說，槐樹街之外的地方，蟲災更加嚴重。

好在這些不知道從哪裡竄出來的蛇蟲，雖然個頭大、數量多，好在都是些“普通”的蛇蟲，在正常範圍內。

按照對付普通蛇蟲的辦法，還可以清理。

附近街道的民眾一邊清理，一邊吐槽。

“也不知道從哪裡來的？”

“不會是有什麼壞事發生吧？”

“難道是有天災？”

……

有人擔心。

也有人覺得，就是普通蟲災。

“有什麼好擔心的？不就是蟲子多了點？聽說我奶奶那個年代，耗子能有臉盆那麼大！”

“臉盆？吹牛了吧？臉盆大的，還能叫老鼠？”

“怎麼沒有？土撥鼠不是鼠？”

“……土撥鼠是旱獺好吧？屬於齧齒目鬆鼠科旱獺屬，跟你說的耗子不一樣。”

“鬼扯！都是耗子！大耗子和小耗子的區彆！”

……

說著說著，竟然吵起來了。

蘇白仔細一聽，竟然是為了土撥鼠是不是大耗子吵起來的，瞬間感到有些茫然。看來這條街區的民眾，精神狀態還是不錯的，都還可以跟鄰居吵架鬥嘴，蘇白也不再停留，繼續往名單上的住址走去。

途中，遇到了街道上蛇蟲比較多的、附近的民眾來不及清掃的，蘇白也會出麵搭把手。

隻是她昨晚通宵，早上還沒睡夠1個小時，就被外麵清掃蛇蟲的街坊鄰居吵醒，精神狀態看起來很差，再加上她枯瘦如柴的身體……

看起來著實有點像是一具行走的僵屍，配合著周圍泛濫的蛇蟲，有點像是災難故事裡的邪惡反派。

因此幫忙的時候，少不得嚇到幾個膽小的鎮民。

蘇白兼職的時候早就習慣了這種情況，倒也沒有做出其它的反應，在彆人用害怕的眼神望著她的時候，她隻是默默走開。

經過1個小時的“艱難行走”，蘇白終於來到了名單上的第一家。

這位男士，家庭情況跟吳小姐相當，年齡外貌也比較接近，有一份穩定的、還算體麵的工作，並且附和吳大嬸的要求。

孫小樹在備注裡麵寫到，男士的家長也有想要為他相親的打算，因此蘇白才將他列為第一拜訪的對象。

隻可惜，她來得不是時候。

第一位男士的家人告訴蘇白，那人最近生病了，正在臥床靜養。

蘇白提出是否可以見上一麵？

“不行！見不了人！”家屬慌慌張張拒絕。

見蘇白表情疑惑地望過來。

家屬才覺察到自己的反應有點過激了，尷尬地笑了兩聲，對蘇白道：“我的意思是，他得的是水痘，害怕傳染你，相親的事等他病好了再說。”

說話間，家屬垂在身前的手，死死握緊，緊張地望著她。

蘇白盯著麵前的大嬸看了十秒鐘，然後收回視線。

“好的。最近一個月，我們婚介所都在打折。他的病要是在一個月之內能好，折扣就還在。”蘇白道。

“一定一定。”家屬連忙點頭，做出送客的姿勢。

蘇白沒有再繼續停留，轉身朝院子外麵走去。臨走前，她回頭望了眼院子裡，那扇緊閉的窗戶。

家屬見狀，趕緊擋在她麵前。

蘇白愣了一下，朝對方點了點頭，轉身離開。

走到街道拐角的地方，蘇白停下來，掏出名單，默默地在第一位男士那欄，打了一個叉。

家屬如此遮遮掩掩？

到底是真生病，還是假生病？難道是有其它隱情？

蘇白想起了前世看的，那些關於相親、男方隱瞞戀情，甚至前女友抱著孩子找上門的狗血電視劇。

“遮遮掩掩？不會屋子裡還藏了個婚介所的同行吧？”蘇白嘀咕著，翻了翻名單上的地址，準備去往第二家。

而在蘇白離開後，第一位男士的家屬立刻回到裡麵的房間。

家屬站在房子中間，捂住臉，眼神驚恐地望著躺著床上的年輕男人。男人便是蘇白要找的人，隻是跟她以為有同行在場不一樣……

屋子裡是有隱情，卻不是她以為的對方找了彆的媒人，也不是家屬說的那樣，男人得了水痘。

此刻，男人痛苦地躺在床上，肚皮像是懷了八個月的孕婦一般，高高隆起。

而被衣服遮住的肚皮之下，甚至還能看到裡麵的“嬰兒”在不斷地蠕動，可是家屬又實在是沒辦法將那蠕動的東西，叫作“嬰兒”。

“怪，怪物。”家屬顫抖著。

“媽，我好痛，好痛……”這時，躺在床上的男人轉過頭，朝著家屬痛苦地喊道。

他麵目扭曲、猙獰，原本清俊溫和的麵容早就不見了，眼皮底下是不斷顫抖、旋轉的，像是蜜蜂一樣的恐怖複眼。

“啊！”

家屬尖叫一聲，雙腳一軟，就要倒在地上。

不過最後，還是強忍著內心的懼怕，對自己孩子的愛戰勝了恐懼，一步一步走到懷孕男人的麵前，拿起擱在旁邊的帕子，顫抖著替男人擦拭麵頰上的細汗。

“孩子，彆怕，再忍忍，你爸爸已經去隔壁鎮，替你找李醫生了。李醫生的醫術好，當初媽懷你的時候，差點死了，也是李醫生救回來的……這一次，李醫生也肯定能治好你……”

家屬念叨著。

或許是她的話，把她自己都說服了，到最後她的手也不抖了，聲音也平穩了。她慢慢望向男人不斷蠕動的肚子，臉上浮現出一抹說不出的、溫柔的笑容：“彆怕，你隻是感染了寄生蟲，等把寄生蟲打掉就好了，彆怕，彆怕。”

男人在她的安撫下，也逐漸冷靜下來，看著家屬放在他肚子上的手，臉上同樣露出一抹平穩的、溫柔的笑。

“是啊，隻是寄生蟲而已，打掉就好了，就好了……”

複眼裡，像是藏著無數隻飛蟻，想要從裡麵衝出來。

蘇白來到了第二位男士家。

第二位候選人倒是沒有像第一位那樣，生病臥床不見人。

人，蘇白到底見到了，隻是這家的老鼠太多，打都打不完，現在根本沒空接待她。

蘇白看著成群結隊、像是住了個小型老鼠王國的屋子，沉默地在門口站了兩秒鐘，在對方投來“來幫忙”的眼神之前，蘇白主動提出告辭，轉身離開了。

開玩笑。

光是小洛家的二樓，她就花了小半個上午才打掃乾淨。現在這滿屋子的“老鼠王國”，還不知道要清理多久？

蘇白沒興趣留在這裡義務勞動，決定繼續去第三家。

第三家比前麵兩家都要靠譜一些，沒有生病，也沒有滿屋子的老鼠。蘇白說明來意，跟對方進行了簡單的了解後，從院子裡出來。

現在太陽偏西，剩下還有7個候選人，蘇白還沒有接觸。她決定暫時就這樣，剩下的等她從X-096號遺址回來再說。

正好到了治安所附近，蘇白決定先去拜訪梁峰大叔。

她的運氣不錯，梁峰大叔正好在所裡，蘇白向他說明來意。

“這次鎮子裡的蟲災，的確有些怪異。”

梁峰坐在辦公室的桌子後麵，皺著眉，對蘇白道，“看起來，就像是受到了不明途徑力量的影響，可是……”

梁峰攤開手，一個巴掌大的汙染值測試儀正靜靜地躺在他的掌心裡。

“測試儀沒有反應。”梁峰道。

梁峰手裡的汙染值測試儀來自特殊異常處理中心，前不久，檢測槐樹街83號婚介所的時候，還發現了婚介所被收容的數據異常。

按理來說，測試儀應該沒有這麼快就壞了。

可偏偏，鎮上出了這麼大的事，測試儀卻沒有反應。

蘇白盯著他手裡的測試儀，片刻後道：“再測一次吧。”

梁峰沒覺得蘇白是在質疑他的話，想了想，點頭：“也是。汙染本就是變化莫測、詭異恐怖，至今都還有很多弄不清楚的地方。或許，是先前的時機不對。”

說完，梁峰當著蘇白的麵，又重新做了一次汙染值測試。

等待測試結果的期間，蘇白將昨晚槐樹街遭了蟲災的事，跟梁峰說了，也替小洛向他報了平安。

“多謝你的幫忙。”

得知上午蘇白幫小洛清理了他家二樓的蛇蟲，梁峰向蘇白道謝。

“遠親不如近鄰。況且，小洛也是我的朋友。”蘇白道。

梁峰是一個不喜歡煽情的人，默默將蘇白的幫忙記在心裡，沒再多說。

沒過多久，汙染值的測試結果出來了，還是跟先前的測試結果一樣，顯示鎮上的汙染值沒有發生異常。

辦公室裡安靜下來。

“不太正常。”最後，是梁峰先打破沉默。

蘇白望著他，緩緩點頭。

成群結隊的老鼠、蛇蟲、蟑螂飛蟻，在同一時間出現在黃昏鎮的大街小巷，那些老鼠的塊頭還特彆大……

黃昏鎮在荒野之上，附近都是一望無際的荒野，根本沒有彆的城鎮。距離最近的城鎮，也要幾個小時的車程。

如果是蟲災，那麼這些老鼠、蛇蟲是從哪裡來的？

從彆的城鎮跑過來的？

沒有聽說過，鎮外也沒有看到老鼠。

還是憑空出現的？

憑空出現總要有原因吧，不可能沒有原因。

要是汙染值測試儀出現異常，那辦公室裡的兩個人還能鬆口氣，但偏偏，偏偏就什麼異常都沒有？！

沒有異常，才是最大的異常。

“恐怕，黃昏鎮真的要發生什麼事了。”梁峰看著窗外的天空，不知道想到了什麼，神色凝重，眉頭緊鎖。

蘇白的心情也有些沉重。

不過，作為天賦者，她比坐在對麵的梁峰大叔還是要多幾分底氣。

“將這邊的情況，報告給中心吧。”最後，蘇白提議。

梁峰點頭認可。

黃昏鎮的情況有些特殊，說是有狀況吧，老鼠、蛇蟲除了塊頭大、數量多，影響到人們的正常作息外，也沒有帶來彆的麻煩。

說是沒狀況吧，蘇白這一路走來，處處都是麻煩。

專業的事，還是交給專業的人。

沒有發生具體的汙染事件之前，他們也不好判斷。

“希望中心那邊，能夠給出答複。”梁峰道。

沒過多久，他們便收到中心的回複。中心的意思也是，那些老鼠、蛇蟲沒有發生異變，無法判斷是否受到汙染，讓他們繼續監視。

蘇白又以“審判之刃·臨時工”的身份，單獨在群裡說明了這件事。

副隊長馬邊在線，同樣是讓她先觀察。又說，審判之刃的隊員最近都在114區追捕某隻逃竄的異常，要是黃昏鎮出現汙染事件，讓蘇白在第一時間上報，他們會儘全力趕過來。

馬邊的回複，倒是比中心的更靠譜。

吃不飽：馬隊，那個汙染物還沒有抓到嗎？

審判的馬：是一個狡猾的、依舊保持著理智的汙染物，很難對付，應該是暫時藏起來了。不過我有一種預感，它還會出現，而且就在近期。

吃不飽：需要幫忙嗎？

審判的馬：暫時沒有這個需要。你還是多注意一下黃昏鎮吧。你反應的情況，的確有些特殊，我回頭讓小柳再翻翻資料。

吃不飽：謝謝馬隊。

蘇白結束了對話。

“接下來，就隻有等待了。”蘇白抬起頭，對梁峰道。

梁峰點了點頭。

鎮裡的老鼠、蛇蟲還沒有清理乾淨，梁峰是回來拿東西的，正好碰到了前來拜訪的蘇白。現在蘇白的事情解決，梁峰也要繼續忙他的事。

蘇白起身告辭。

來到外麵，發現治安所的門衛大叔正站在院子裡，仰著頭，用手比劃著院子裡的一棵榕樹。

“大叔，你在做什麼？”蘇白走過去，問。

門衛大叔見她過來，朝她點了點頭，然後指著麵前的榕樹道：“小蘇啊，你來幫大叔看看，院子裡的這棵樹是不是比之前大了？”

比之前大了？

蘇白也像門衛大叔那般抬起頭，朝榕樹望去。

榕樹枝葉繁茂，從枝乾上垂下來的氣根像是人類的頭發，密密麻麻掛了一樹，看起來長勢不錯。

蘇白先前幾次來治安所，都沒有怎麼注意院子裡的這棵榕樹，因此也沒辦法判斷榕樹有沒有變大？

這榕樹看起來，應該有上百年了吧。

蘇白心想。

“我沒注意。”她對門衛大叔道。

門衛大叔嘖嘖兩聲，又抬頭往院子裡的榕樹望去，心裡也有些不確定了。

畢竟他每天都來治安所，每天都經過大榕樹……

尋常人都不會特彆去注意生活裡，那些每天都會見到的東西。今天也是鎮上鬨鼠災，治安所這邊卻乾乾淨淨，他閒著無聊，在院子裡轉悠，無意間抬頭看見院子裡的這棵樹，心裡產生一種榕樹突然變大的感覺。

他也說不準為什麼會有這種感覺？

“唉，可能是我記錯了。”最後，門衛大叔摸著腦袋，對蘇白道。

還叮囑她早點回去，太陽快落山了，街上到處都是沒有清理乾淨的老鼠，彆被老鼠給咬了。聽說，有人已經被咬了。

蘇白謝過門衛大叔，從治安所出來。

回槐樹街的路上，她發現還有鎮民在街上抓老鼠。不過情況比她出門的時候，要強不少。

回到婚介所的時候，看到一個大嬸站在門口。

蘇白走近一看，發現是婚介所的客戶、吳小姐的母親吳大嬸。吳大嬸看起來精神萎靡不振，眼睛底下掛著兩個厚厚的黑眼圈，像是很久都沒有好好休息了。

“相親的時間，能不能改成三天內？不，最好今晚，不行的話，最遲明天白天！”當蘇白將吳大嬸迎進婚介所的時候，便聽到對方焦急地對她道。

嗯？

蘇白疑惑地朝對方望去。

“吳小姐也生病了嗎？”她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