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懷言是鋼鐵三廠的設備維修工,因為年輕,也因為他這個工作相對輕鬆,不算真正的苦力。
所以很多的時候,他們那邊隻要碰到有人臨時請假了,或者開始重新倒班了。宋懷言的領導,基本都是安排現在身體素質最好,最年輕,也沒有結婚的宋懷言。
他們上夜班的時間是從晚上十點到第二天早晨六點,後麵整個白天宋懷言都能休息。然後從今晚開始,連續半個月,他都要這麼上班。最後直到半個月結束了,他才會重新換成白班的。
因為著急過去上班,宋懷言也就沒有多安慰李曉玫。把李曉玫送到工人村的門口,又把身上的衣服一換,他就立馬去上班了。
“小宋過來了?”
“唉,宋哥,怎麼你們領導總是最先安排你上夜班啊。你這樣不行啊,你要反抗,要學聰明一點,這樣彆人才不會欺負你啊。”
“對啊,你跟我們不一樣,你是固定工,不管你做什麼工廠都沒有權利開掉你,你怕什麼!”
“是啊,如果我跟你一樣是固定工,我才不會這麼小心翼翼呢。肯定會像我師父一樣,每天偷偷摸摸隻來四五個小時的。”
宋懷言的工作是維修工,但這個工作裡麵,其實還包括各種設備的提前檢查。
等他穿好工服,戴好廠子給他的安全帽戴著手套,進入生產車間,一個機器一個機器檢查時。
跟他平時關係好的幾個煉鋼工和焊接工,就都湊過來,大聲的說著讓他學聰明,不要總被領導欺負的話。
“你們彆管我了,好好盯著手上的機器吧。”
趙衝、柳大樹和梁向天都是工廠的煉鋼工,領料、進料、盯爐子、控製爐溫、爐壓和爐次,這些都是他們的工作。
他們這個工作很重要,也很危險,是不能出任何危險的。
宋懷言每天最先檢查的其實就是廠子最重要的煉鋼爐,最害怕出的意外就是煉鋼爐突然壞掉。
所以對著他們,宋懷言都是板著臉,迅速叮囑他們好好乾活,不要在車間隨便說話和走神。
後來等檢查了一番,走到了相對不需要太緊張的軋鋼車間。稍微看了看車間的切割機、打磨機和衝床,見都沒有問題。他才鬆了一口氣,才跟這個車間跟他同齡的朋友高建軍閒聊了幾句,隨後才徹底走出了生產車間。
他這個工作,就是平時按規定檢查一下,正常填寫完檢查報表後就一直等著。
到時如果那個車間出問題了,他們就會給他打電話,然後到時他就要拿著工具箱迅速衝過去。
回到自己部門的小辦公室,獨自一個人上夜班的宋懷言在填寫完今天的檢查報告後,就像往常一樣拿出了那本他師父傳給他的機器維修大全。
本來他想趁著沒事,想好好的學習一下這本從國外傳過來的維修大全的。
但想到剛才他跟李曉玫一起發現的事情,想到剛才回來路上李曉玫說的讓他稍安勿躁,一定不能把這件事情說出去的那些話,心情有些複雜的宋懷言還是的有些無心看書了。
在宋懷言有些心不在焉的看書時,已經回家的李曉玫則是神色如常的幫自己母親收拾著廚房。
她和她母親收拾廚房,奶奶在臥室幫喝醉酒的爺爺換衣服,嘴裡則是下意識的說著爺爺喝酒太猛了不悠著一點的話。
“你懂什麼?大家難的過來,衛林要去見領導不能多喝,我這個能喝的能不好好招待他們嗎?”
在爺爺一句一句的“你們不懂”和“今天他高興”中。在外麵的李大哥也是努力掃地收拾中,連年齡很小的江曉陽也利索的把外麵的那些酒瓶子專門裝了起來。
這些酒瓶子是可以賣掉換錢的,在他們家,這個工作一般都是年齡最小的江曉陽最積極。
一頓忙活後,她媽還把今天一直沒舍得切的那個西瓜切開了。據說今天見人多,她奶奶就把西瓜藏櫃子裡了。
大家笑嘻嘻的吃了西瓜,又在客廳閒聊了一下,最後今天忙了一下午的李媽媽就催李曉玫他們趕快去睡覺了。
奶奶也說著大家趕快睡的話,當然在睡覺前,她也把十歲的小向陽帶到她們的次臥。
所以原本跟母親睡的小向陽,今天就不得不委委屈屈的抱著自己的小被子,去跟爺爺奶奶睡覺了。
“討厭,又讓我搬來搬去的。”
小家夥在搬自己枕頭時,最後還低低的嘀咕了一聲。
想到他們自從搬家後,小家夥就一直都沒有固定的房間,都是今天跟媽媽睡,明天跟爺爺奶奶睡,後天又獨自一個人生氣的睡在客廳的沙發上。
這個時候,李曉玫好像也有點懂,為什麼上輩子對方回家了一次,最後還是又走掉了。
會不會站在對方的立場,沒有固定房間,總是被趕來趕去他,偶爾也會有這個家裡不重視他,對他有些輕視的感覺。
“陽陽,那今天要不要跟哥哥一起睡啊?”
在李曉玫躺在小小的床鋪上胡思亂想時,外麵傳來他大哥的聲音。
“好啊,好啊!”
接著就是小向陽明顯高興了的興奮尖叫聲。
輕輕的笑了一下,隨即李曉玫就熄燈慢慢閉上了眼睛。
過了一會快十二點的時候,他家房門就被小心翼翼的打開了。
“老公你終於回來了?”
“嗯,跟郝主任一聊天就又忘記時間了,孩子們和爸媽都睡了嗎?”
“睡了,我們剛才吃了西瓜,我給你留了幾塊,你等一下啊。”
“嗯,好,你慢點來,彆著急。”
外麵壓著嗓子的聲音,上輩子的李曉玫隻要聽到了,就都會有一種自己父母真的很恩愛也很和睦的感覺。那個時候,她甚至有一種自己父親每次回來都要彙報工作到這個時候,確實很辛苦的感覺。
但到了現在,決定明天就去把那些相片洗出來以防萬一的李曉玫。卻隻是在黑夜裡諷刺的笑笑,然後就把被子拉高蓋在自己頭上,迅速的再次睡著了。
李曉玫的父親,第二天早晨就早早離開了。
對方離開後,李家的情況就迅速恢複成平時的模樣。
每天早早吃飯,然後就拿著鋁飯盒,早早去上班的爺爺,
喜歡帶著他們兄妹幾個,去外麵遛彎聊天,順便天天去外麵菜市場買菜和買日用品的奶奶。
調皮搗蛋,總是動不動跑出去的弟弟。
總是抽出時間去晨跑和夜跑,就算回屋子,也會在屋子做仰臥起坐和深蹲拉伸的哥哥。
喜歡做飯做餅,再有一點時間就縫縫補補的母親。
在這樣的日子了,剛剛重生過來的李曉玫除了去拿相片的那次,其他時間都很乖巧待在家裡陪著自己母親。
隻不過她母親常常在做飯和縫補,而李曉玫則是開始認真看書學習,外加積極主動幫忙在家裡乾一些力所能及的家務。
這樣日子一過就是十天,十天後終於到了他哥哥開始體檢的日子。
那天爺爺難得調了一天休,奶奶難得穿上了她最得體的確良襯衫。連感覺有些宅和自閉的媽媽也早早洗了頭,也穿上了自己最好的衣服。
李曉玫和小向陽也沒有例外,也穿上了他們最好的夏日外出衣服。
而李大哥那邊,他今天穿的衣服是最近幾天李媽媽新作的,看著也特彆的板正。
反正這天,所有李家人都是穿的整整齊齊,專門把李大哥送到了去體檢的地方的。
那個地方,當時站著很多像他們這樣的家庭。
在緊張兮兮等待了一上午後,等拿著紙條的李大哥,仰著頭挺著胸神采奕奕從裡麵走出時。
不用人說,當時年齡還小的小向陽就一下子激動向對方衝了過去。
在李大哥伸手條件反射的接住,總是喜歡往上身上蹦的小向陽時。
李曉玫和激動的李媽媽也興奮的抱在一起,旁邊不苟言笑的李爺爺和總是笑眯眯李奶奶,也興奮驕傲的互相看了一眼。
可能是上門女婿的緣故,江衛林對李家的一切真的不太關注。當然人家工作也忙,對外的借口永遠是他在外麵的壓力特彆大,也特彆忙。
除了每次回來,意思意思的給他媽媽一點點錢外,其他的事情人家從來都不管的。
李爺爺他們可能是習慣了他的一切,也可能是人到一定年紀都把一切看透了。
反正李家的所有事情,像李曉玫參加高考的事情,李大哥高考失利後,到底要進廠還是要參軍的事情。那個做爸爸的江衛林,真的完全不管的。
所以這次李大順的體檢,還有後麵的政審環節,他都沒有出現。
那天政審時,也是李爺爺再次請假,帶著一家人接待過來的政審軍人的。
他們家的情況現在真的很好,有著高中學曆,身材素質極好的哥哥。雙職工,看著就很不錯的家庭條件。
即便那天李爸爸因為“工作忙”沒能從北京趕過來,政審工作也圓滿的結束了。
李曉玫是七月中旬重生過來,到八月中旬的時候,他哥哥就已經戴著大紅花要出發了。
其實軍隊入職時間一般都是每年的一月和十月份,他哥哥這次算是國家的一次補充征兵,整個征兵流程算是走的特彆快。
但如論如何,他都進入了他上輩子心心念念了一輩子的部隊裡。
望著她哥哥要離開時,那張明顯激動又不舍的臉頰。望著一直偷偷藏在不遠處,最後見他哥哥要離開了,終於忍不住衝出來給他哥哥塞了一大堆東西的未來嫂子高小妮。
望著爺爺奶奶、媽媽和小弟、高小妮、宋懷言,都紅著眼睛,不停叮囑他哥哥保住自己,一定要經常寫信的畫麵。
一直在叮囑自己不要哭,不要把家裡福氣哭沒了的李曉玫。最後就是忍不住,也毫無形象的哭了起來。